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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毕业之后，学校里空旷了不少，食堂和早操最明显，也因此带出了比较紧张的气氛。比如很多人午休的时候，都不趴在课桌上午睡了，而是选择刷题。

凌佑从上次考完试后就憋着一股劲，这几天学得也是很认真。

外面的天气变得越来越热，教室里开空调倒是冰凉得很，正对空调口的两个女生甚至裹了条小毯子。

凌佑和左淮休挨着窗户，里外的温度中和了些，不过左淮休还是穿着黑白色的校服外套。

他拿红色碳素笔在卷头上划了个分数，说：“到期末考试，佑仔大概能超过刘浩了。”

凌佑往刘浩那边瞥了一眼，被亮晶晶的涎水闪到了眼睛。

“当然。”他自信地转了下笔。

左淮休又问：“之前佑仔说‘就正常智商’，几岁测试的？”

凌佑眉头微蹙，想了想说：“差不多四岁的时候吧，凌家的传统了。”

左淮休点了点头，凌佑勾着唇看他：“怎么？发现我学习能力超强，怀疑智商增长了？”

“那倒没有。”左淮休秒否，“智商这东西很难长，佑仔现在获得的知识都是努力的体现。”

凌佑斜着眼看他，嘁了一声继续做题了。

“佑仔生气了？”左淮休笑着说。

他怼着脸凑到凌佑旁边，凌佑嫌弃似的歪了下头，皱着眉说：“闪开，别打扰我努力。”

这几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像现在闹小矛盾的时候，左淮休刻意挨过来，凌佑也不会把他撞开了，就任由槐花味和柚花味掺在一起。

左淮休每次看他闹别扭的样子，心里就痒痒的，觉得很可爱。

他盯着凌佑的侧脸，把这个可爱的表情看够了，才又凑得更近，贴着人耳朵用气声说：“佑仔真聪明。”

蝉鸣被隔绝在了窗外，阳光透进来正好照在凌佑左侧的耳朵上，好像都要晒熟了。

刚才莫名其妙的不爽顿时被这一句话吹走了，凌佑看向他，觉得耳朵痒痒的，心里也有点麻。

他跟左淮休对视了几秒，最后硬憋出一句：“用得着你夸？”

然后，他就又转过头了，还用左手支着脸，只留给左淮休一个后脑勺。

槐树叶细碎的影子落在他的头发上，左淮休觉得好像能从影子里摘出一朵花来。

他也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槐树，深呼吸了一口气。

盛夏的阳光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好像什么都明朗了，但那些树影，又好像遮掩了丝丝缕缕的心事，把聒噪的蝉鸣当作借口，懒洋洋地搁置到了一旁。

-

星期三的时候，天气变得阴沉闷热起来。教室里开着空调，让不少人觉得身上很黏腻。

下午第三节化学课上到一半，罗金香突然推开了后门，让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罗金香先给化学老师招了下手，然后又看向窗边：“凌佑，有人找你，出来下。”

其他人又看向了凌佑，凌佑也很疑惑，起身走了出去。门关上的一声响，让左淮休心里咯噔了一下。

“谁啊？”凌佑跟在罗金香身后。

“你爸叫人来接你了。”

罗金香的一句话，让凌佑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罗金香转过了身。

起风了，而且不小。凌佑的衬衫衣领被掀了起来，天空中打了一声闷雷，紧接着风里就渗入了一些雨水，刮在皮肤上，冰凉的。

“他人来了？”凌佑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冷淡。

“你爸没来，说是你家的保镖，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罗金香说，“你要不要跟你妈说一声。”

“先不了。”凌佑垂眸，“我暂时走不了。”

他也没想走。

凌佑跟着罗金香走出教学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保镖，两个人身着黑色衣服，特别显眼。

罗金香知道他家里大概的情况，没跟过去，说：“你要是不回去，我就不跟你妈说了，你要是回去，我可一定得跟你妈说一声。”

凌佑朝她点了下头，自己朝门口走去。离得近了，他发现这两个人就是之前架着他去凌老爷子寿宴的保镖。

双方隔着一道自动栅栏，凌佑站定在门口，瞪着对方：“凌益诚让你们来的？”

两个保镖都点头：“是的，少爷。”

凌佑双手揣进裤兜，偏着头，一脸拽样：“告诉他，老子不回去。”

意料之外的回答，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高点的那个说：“少爷，您还是听话比较好，凌总说之前您伤害小少爷的事可以不追究。”

“不追究？”凌佑睁大了眼，声音放大了说，“他以为他谁？还想追究我的错？”

保镖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他吗就不走！想接我？先让他自己来再说！”凌佑丢下一句话，自顾自地往回走。

两保镖见他不服从，着急地想从栅栏上跨过去，然而手刚碰到栅栏，旁边亭子里的保安大爷就出来了。

大爷拿着对讲机朝他们喊：“没允许不准进校门！硬闯我报警了！”

一听“报警”，两保镖都不敢动了，这要是传出凌家的保镖硬闯学校的消息，那可就坏了，有损凌家声誉的事情还是得谨慎才行。

两保镖又互相看了眼，最终开着汽车离开了。

凌佑边往楼上走，边在心里骂凌益诚的极品思维。

不追究了？还伤害？凌嘉航拿蛋糕扣他是一点都看不见啊！

凌佑的脚步声很大，上到三楼，前方立即传来一道声音：“谁把我们佑仔惹生气了。”

是左淮休的声音，凌佑抬着头往前看，快步走到他身边惊讶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左淮休笑着说：“睡觉被发现了。”

凌佑盯着他，想着自己也就出来了十分钟，当时还认真听课呢，怎么可能一小会儿就睡着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想，但又不敢肯定。

“校门口那是谁？”左淮休撑着栏杆，望向前方。

“我爸叫来的保镖，说要接我回去。”

“佑仔现在要走吗？”

“不走，不想回去。”凌佑撇开头。

左淮休暗自松了口气，笑着摸了下他的头：“我就知道。那天佑仔一直重复说不想回去，都把我衣服哭湿了。”

“谁他吗哭了！”凌佑反射性地回怼，没控制好音量，也没注意到场合。

一阵吼声，在上课时间的走廊里非常明显，凌佑一下子愣住了。

化学老师从前门探出了头，眼刀子刮向他：“喊什么喊，刚回来就闹，凌佑你也在外边罚站！”

说完，化学老师砰地关上了门。

凌佑望门兴叹，表情僵着，说不出话来。

左淮休却随意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佑仔真好，看不得我一人罚站，还特意想办法陪我。”

凌佑瞪他一眼：“滚。”

左淮休继续笑着：“这是我们第三次一起罚站，上两次赏日，这次赏雨，期待下一次赏雪。”

凌佑：“......”

倒是会苦中作乐。

-

虽然暂且把两个保镖推回去了，但凌益诚明显是有什么事情想找他，星期四和星期五两天，保镖都来叫他回去，而且说的话一次比一次严重。

凌佑在学校里面，也根本不多搭理他们，两次都说“让他自己来”，转身就走。

余乐乐他们也问过他是怎么回事，凌佑只含糊地说家里人给他送东西来，没说真相。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学习状态很好，一点都不想改变。可保镖频繁地到来却让他感到心神不宁，左淮休给他讲题的时候，他都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星期六，凌佑跟左淮休吃完早饭后回到宿舍，刚想拿着作业去教室，门突然被敲响了。

跟其他班里人敲门的声音不同，这阵敲门声显得很缓很沉重，让人不由得提起警惕来。

凌佑心里有种预感，他瞥了眼左淮休，打开了一条门缝。

果不其然，保镖的脸又出现了。

凌佑无奈地喘了口气，皱着眉说：“你们他吗的有完没完？”

“少爷......”

“能不能别叫我少爷？少了个爷爷吗，凌益诚他爹早晚被你们咒死。”

他双手叉在胸前，扬着下巴说得很爽，两保镖却一下子噤若寒蝉了。凌佑见他们表情不对劲，顿了片刻后将宿舍门完全打开，迈出去一步。

一转头，他就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的人。

面色铁青的凌益诚，还有，牵着凌嘉航手的孟恬。

还在房间里的左淮休看到凌佑怔住了，也走出了门。

凌益诚显然是听到凌佑刚才说的话了，眼底布满了寒霜。他跟凌佑对视着，冷沉地开口：“凌佑，你怎么说话的，大逆不道！”

最后一个成语，他是吼出来的。

两个保镖见势不妙，都退到了后面去，让父子俩直接对峙。

凌佑没被他的怒喝吓到，反而还嘴道：“我能怎么说话，嫌我没礼貌？你自己没教过我，也没给我请家教，我去哪懂？”

凌益诚的眼里充满了怒火，他深呼吸了口气，想要再呵斥，但张了下嘴又咽回去了，最后只说：“上学老师没教过你吗？”

凌佑冷呵了声，顶着他的视线说：“我不是一直逃课吗，你也没管过，那我就默认你觉得我不需要老师教的那些东西。知识，还是礼仪，都不需要。”

像是将许久以来积累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凌佑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眼神看向了别处。

凌益诚又被他气到了，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发抖。

旁边的孟恬见状，抚上他的手臂，说：“别生气阿诚，柚子现在青春期正在山头儿上呢，就爱跟家长顶嘴。”

听到她的话，凌益诚稍稍喘匀了气，但凌佑却皱起了眉，冷冷地斜了她一眼。

孟恬看得出他的眼神什么意思，但还是朝他笑着：“柚子别生你爸气了，以前不管，是想让你自由长大，你要理解，别辜负你爸的一番心意。”

凌佑觉得身上的血液全冲到大脑里去了，瞬间破口大骂：“狗屁的自由！”

他的情绪激动，左淮休赶紧站到了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生气，佑仔。”

孟恬是个聪明人，没去在意凌佑骂人的话，反而笑看着左淮休说：“这是柚子的室友吧，长得真帅，还会安慰人。这些日子，柚子没欺负过你吧？”

孟恬说的每一句话的语气都很轻柔，可每一句都能把凌佑气炸。

“谁他吗......”

凌佑又要大骂，左淮休拉了他一下，朝孟恬说：“没有的，佑仔经常帮我忙，是个很好的人。”

“佑仔？”孟恬睁了下眼，随即又了然一笑，“真是稀奇，柚子居然能得到室友这么好的评价。”

“你......”

左淮休又拉了下快要动手的凌佑：“他就是这样的人，您不了解他。”

孟恬接收到左淮休眼神中的锐气，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直抬着头观望的凌嘉航这会儿突然出声，拉着凌佑的裤子说：“哥哥，你别生气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这场面放在电影里，可能是感动人的一幕，但凌佑瞪着凌嘉航，十分嫌弃地挪开了腿。

“滚，别他吗碰我。”

“凌佑！”凌益诚又吼出声，瞪着凌佑，两人生气时的眼神倒是很像。

凌佑咬了下牙说：“你要只是想吵架，就回去吧，我还忙着呢，没时间跟你们吵。”

双方陷入了沉默。

左淮休一直在观察凌益诚，看得出是真对凌佑没什么感情，可现在为什么是一副想说狠话又硬憋着不说的表情呢？

片刻后，凌益诚大气一喘说：“来接你是有事要给你说，你跟我过来，我们找个地方谈。”

他说着就想转身下楼，可凌佑却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左淮休想了想，凑在凌佑耳边说：“佑仔，去吧，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说不定很有用呢。”

他说着，抬手揉了揉凌佑的头发，凌佑则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笑脸后，也大气一喘，跟了上去。

孟恬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微微放大了眼睛。

父子俩走后，孟恬往四周看了看，又往宿舍里瞧，但被左淮休关上了门。

“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还不让我看。”孟恬看着左淮休，眸中带着一丝媚态。

左淮休微笑：“见得了人，但见不得您。”

孟恬表情一僵，尴尬地笑了几声，又恢复正常问：“哎，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左淮休。”

“哦......左同学。”她点了下头，“我看你刚才还摸柚子的头发，对于两个男生来说，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呢？”

她的眼神里带着探究的意味，左淮休仍然面带礼貌的微笑：“不正常的人看什么都不正常。”

孟恬的表情又僵了一下，然后又极力扯出笑容，挥了下手：“左同学，再见。”

左淮休轻点了下头，看她牵着小孩的手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