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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益诚带凌佑去了附近的茶馆，环境很安静，也让两人都消了些气。
保镖没进门，两人面对面坐着。服务员把茶沏好后，撤了出去。
凌益诚端起茶杯盯了眼，眉头一皱又放回了桌上，说：“前天保镖来找你，你怎么不回去？”
“回哪去？”凌佑躺在椅背上，跷着二郎腿。
“回家去！”凌益诚看他这副散漫无礼的样子，又急得拉高了嗓门。
凌佑也急了：“出走的妈，隐形的爸，哪来的家，不就一破房子嘛，还不如现在我住的宿舍。”
凌益诚听得懂他的意思，撇开头沉默了会儿，然后又将撑着大腿的手抬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接班的事。”他说。
凌佑愣了下，没过脑子就下意识地问：“你要死了？”
“混账！”
凌益诚一挥手，将空茶杯甩到了地上，地面铺的软垫，倒没有发出太大声音。
他的眼里冒着火，凌佑不去看他：“所以到底什么事，接班儿，接什么班儿？你怎么不跟你亲儿子说去。”
他话里没别的意思，但凌益诚却突然僵住了。
凌佑没听到回复，疑惑地看向凌益诚，发现他表情阴沉，转了转眼珠猜测道：“凌嘉航要死了？”
没有预料的发怒，凌益诚盯着桌上冒热气的茶壶说：“嘉航智商测出来有问题。”
真相大白。
凌佑瞬间懂了。
“哈。”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后背离开了椅子，二郎腿也放下来了。
他看着偏开头的凌益诚说：“凌嘉航智商有问题，所以凌家现在就我适合做接班人，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没等回话，他紧接着又问：“那要是凌嘉航测出来智商没问题，是不是就用不着我了？”
凌益诚顺了下西装衣领，说：“肯定有你的份。”
这个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凌佑冷笑一声，揶揄道：“何必呢，你跟那女人再生一个也不晚。”
“孟恬......生嘉航的时候伤着了。”
凌益诚眼神黯淡，凌佑却没有丝毫同情，轻浮地说：“孩子能换，老婆也换了呗。”
“说什么！”凌益诚一下子站了起来，愤怒地盯着凌佑。
“反正我不回去。”凌佑也站起了身，直视他。
凌益诚：“你留在这里干什么？打架的多合你心意？”
“谁他吗想打架！”凌佑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叫我回去？我要是接了班儿，一天把你公司干垮！”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走出了茶馆，一转身就撞上了人。
“谁他吗在门口......”
他抬起眼，看到了左淮休微笑的脸。
“谁又惹我们佑仔生气了。”左淮休搭上他的肩膀。
两人一起往回走，凌佑双手插着兜，看表情还是没消气。
走过一家奶茶店时，左淮休停下了脚步：“佑仔，来点冰的，冷静一下。”
“姐姐，要两杯西瓜沙冰。”他转头朝店员说。
拿到后，他立马递给了凌佑一杯，凌佑接过来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将酝酿的全部愤怒凝结成了一声：“哼！”
他是用后鼻音发出的一声，所以听着没那么娇，但也足够惊到左淮休了，差点把沙冰喷出去。
店员也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用一种暧昧的目光看着两人。
左淮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推着凌佑，坐到了路边槐树旁的长椅上。
“聊什么了，佑仔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问。
凌佑抓着杯壁，把里面的沙冰捏得嘎吱嘎吱响，喘了口粗气说：“前几天不还聊智商的事儿吗，凌嘉航查出来是他吗的弱智，所以现在就想让我回去接手他公司。”
左淮休了然地点了点头，吸了口说：“佑仔要当霸总了。”
“滚。”
左淮休笑了笑，说：“佑仔为什么不愿意呢，全世界没几个人有这种机会。”
“你他吗站哪边儿？”凌佑瞪他。
“我当然站佑仔这边啊。”左淮休半眯着双眼，盯着他，“佑仔是觉得被当成备胎了，所以生气吗？”
“不光是这样。”凌佑蹙起眉。
“三好学生守则第十条，当不平等或者倒霉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第一时间选择发泄情绪是很正常的，但也一定要记得，在发泄完了之后，要找出引发自己情绪的根源，避免重复不断地掉进同一个坑里。”
“什么鬼东西？”凌佑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大道理。
左淮休站起了身，正经地说：“如果，凌嘉航智商没问题，人也没毛病，他来找佑仔回去接班，佑仔会回去吗？”
凌佑顿住了，缓缓将视线挪向左淮休。
良久后，他才低声回复：“不回去。”
“为什么呢？”
“......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回去？觉得在清城的生活更舒适吗？住宿舍会比别墅舒服吗？”
“我......”
“还是有舍不得的人？”
凌佑心里咯噔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而此刻，左淮休猛地俯下身，双手抓着椅背的上端。
“有吗？”他的嗓音带着磁性，琥珀色的眼眸注视着他。
凌佑不得不仰头和他对视，对方这副像是捕猎一般的神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觉得很陌生。
凌佑被他盯得心跳加速，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撇开头说：“我还没治好病。”
旁边走过的路人对两人的姿势指指点点，左淮休察觉到后，也放开了手，然后吸了口沙冰，咽下去后又换成了平常轻松的表情。
“那确实不能走。”他说。
凌佑站起了身，嗯了声继续往回走了，心里乱糟糟的。
左淮休跟在他左侧，瞥了眼他的侧脸，垂了下眼睑又看向前方。
其实，他刚才挺想问一句“如果治好了，会走吗”，但那样的话，凌佑大概会纠结难受得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一直坐在后面遮阳伞下的孟恬推了下太阳镜，也收回了视线。
她走去了茶馆，进门就看到坐在桌边喝闷茶的凌益诚。她坐到他身边，轻声道：“柚子不回去吗？”
凌益诚叹了口气，随着又厉声说：“不回也得回！”
“阿诚。”孟恬从侧面搂着他的脖子，“强扭的瓜不甜，而且接班公司可是大事，柚子他要是真不想回去，那到时候放公司里反而坏事了。”
听到她说的，又想到凌佑刚才破罐子破摔的话，凌益诚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孟恬将头放在他的肩上，说：“医生不是说嘉航的智商有增长的机会吗，他还不到四岁，说不定过几年再测试一次就没问题了。”
“嗯。”凌益诚点头，但眉头还是皱着。
孟恬瞧见他这副模样，又缓缓地说：“其实，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
凌益诚一下子睁大了眼：“那怎么行，你......”
“没有关系的。”孟恬打断了他的话，“我这几年一直在调养，上个月问过医生了，好好注意下没问题的。”
她的语气温柔，凌益诚将她揽进了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真是难为你了，明天我再去找凌佑谈一次，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嗯，而且也不用这么急，过个几年等他进入了社会，知道赚钱有多难后，说不定自己就屁颠屁颠地回来，求着要进公司了。”
“你说得对。”
凌益诚和孟恬相视一笑。
-
凌佑和左淮休回到学校后，照常按平日里的计划学习。
傍晚的时候，两人正要一起去上次那家渔粉店吃饭，可经过校园里的紫藤花廊时，凌佑就看到孟恬在一旁拿着手机拍照。
凌佑心里瞬间蹿上来一股火气，扭头就想往回走。
孟恬也发现了他，立马喊：“柚子。”
她看着两人，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
凌佑深呼吸了口气，转过身问：“你来干什么？”
孟恬倒不在乎他的态度，说：“难得来一趟，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妈妈，当然要来看看你住的地方。”
“别恶心我。”
凌佑听到那声“妈妈”都快要吐了。
孟恬又看向左淮休说：“左同学真是辛苦了，柚子的性格比较暴躁，生活上迁就他一定很难吧。”
“你他吗瞎说什么！”凌佑瞪着她。
“别急。”左淮休拉了他一下，然后又朝向孟恬，“看得出来您是后妈了，一点都不了解他。”
伶牙俐齿，孟恬被卡住了，只得又转向凌佑。
“好长时间没见了吧，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不少，也更帅了。”她抬手要去碰凌佑的脸，但被拍开了。
“别碰我。”凌佑蹙起眉。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没几个人，有看到的也只当是普通亲戚来看望孩子，没过多关注。
孟恬笑了：“哎呀，怎么这么凶啊，一开始不是挺客气的吗。”
“谁他吗跟你客气。”凌佑怼道。
孟恬却挑了下眉毛，语调轻松地说：“你忘了？我刚到凌家的时候，你不是还找我问作业吗，还有家长会，你亲爸妈都没陪你去过吧，我可参加了两次呢，还有生日，他们没给你庆祝过吧，我还花好大工夫做了一桌菜。”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凌佑紧盯着她没回话。
左淮休先是惊讶，但稍微一想，也能理解。亲爸妈不理不睬的，家里来了个新的人，大概会迫不及待地想亲近，看看能不能得到点关注。
“您还会做饭？看不出来。”左淮休说。
“我让佣人做的，不过酒是我自己调的。”孟恬笑着，又看向凌佑，“柚子喝过，挺好喝的对吧？”
“滚。”
夏天的高温好像都被这一声生冷的字冻住了，也让左淮休联想到了之前韩家晚宴上那声冰冷的“我不喝酒”。
孟恬心知肚明，没被他这冰冷的语气惊到，反而挑衅道：“真冷淡，不愧是跟父母没感情的孩子。”
“你说谁没感情！”
校园里零散的几个人都看过来了，不过也只是停了两秒就继续走了。
孟恬得意一笑：“你发这么大脾气，我能理解，毕竟你也不跟凌家人来往，没人给你说过你爸妈的事。”
“说过什么？”凌佑蹙眉，眼神锐利。
孟恬稍稍向前迈了一小步，压着声音说：“说，你爸和你妈是一夜情啊。”
一夜情。
凌佑的目光僵住了，整个人的身体都发硬变木了。
孟恬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摊开手说：“一夜情搞出来的，当然不会有什么感情啦。你爸就不说了，反正经济条件好，多个孩子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负担。但你妈怕是恨你都来不及吧，就是因为有了你，才不得不嫁人，耽误了这么多年的幸福。”
“哦，对了。”孟恬突然拍了下手，“听说你妈当时还不想亲自生你呢。”
夕阳坠落，红霞从凌佑的脸上退去了。
沉默着，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垂着头转身，静静地往回走向宿舍。
左淮休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问：“您给未成年人调酒喝？”
“总要学的嘛，再说了，”孟恬妖娆一笑，“柚子要是清醒着，我可不好办事了。”
“办事？”左淮休双眼眯起。
孟恬往四周看了看，说：“别那么看我，就是让他看了看女性的身体而已。”
“而已？”左淮休的手指微微弯曲。
“是啊，说起来还挺可惜的，刚把他扶到沙发上他就醒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打了我一拳，眼都肿了。”
左淮休冷笑一声：“您还真是坦率，不怕我把这话说给您丈夫听。”
孟恬也笑了一声，得意地说：“无所谓啊，当时柚子就给他爸说了，你猜他爸最后信了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