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一袋尿不湿站在门口，白苏想要不还是别爱了，她怕。

铃响才一声，门就开了。白苏人还没看清，先被一身奶香抱了满怀。

男人在她颈窝蹭了蹭，头发毛茸茸蹭得她发痒，闷着声说：“我的救世主可算来了。”

啼哭声嘹亮，白苏推开他。

你的救世主这一刻只想摧毁你的世界。

白苏站在门边远程指导戴了三层口罩的莫瑾满脸狰狞地给小宝宝换尿不湿，说你既然不是叫我来换尿片的怎么不直接喊跑腿买尿不湿送过来呢。怎么说她家离这里也距离大半个城市。

莫瑾终于换好尿不湿，两根指头捏着脏尿布湿准备扔，屏着呼吸讲话，“这东西太臭了别弄脏你手，我就是想你，找个理由见一见。”

……你拿着用过的尿不湿能不能别来想我。

换了干净尿不湿的宝宝手脚并用吨吨吨白苏泡好的奶粉，把自己清理干净的莫瑾也手脚并用抱住白苏。

从接到莫瑾的救急电话以后她就没歇过，这时候也懒得动弹，被莫瑾抱住连动都不带动一下，面无表情问他，“你听到我说初二不拜年的时候就憋着今天了吧。”

莫瑾换了一套毛绒绒的灰色家居服，倦怠地半阖着眼下巴靠着她的肩膀，没否认，“我姐和姐夫初二回娘家，路远时间久，小崽子明天还有一个体检，不方便带他回去，保姆今天又说要请假……”他低下头蹭了蹭，眨眼时柔软的眼睫扫过白苏裸露的脖子，“好烦。”

白苏偏过脸看他。

大多数时候莫瑾的表情是冷淡或者不屑的，但其实他本身不是偏冷的长相，五官反倒是温顺又柔软。所以最开始莫瑾对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时候她也没认真生过气，因为哪怕是冷笑，只要他嘴角翘起，白苏就能幻视温暖的萨摩耶。

是小天使～

白苏一手虚握怼到小天使脸上，“采访一下，为什么你姐回娘家你却在你姐家，她的娘家不就是你家，你怎么不回家？”

空气沉默，莫瑾不自在地往后给两人的身体让出一段距离，忽然觉得女朋友不能选太聪明的，抱怨两句就能抓到蛛丝马迹。但没办法，他自己选的，还选了两次。

他张张口，“大过年的……”

白苏：“就别逼我问第二遍。”

莫瑾措了措辞，言简意赅，“我当初为了打职业和家里闹翻了，还没和好。”

白苏点点头，她当时就说有故事。

小宝宝躺在婴儿床上噫噫呜呜，都说外甥像舅，还真让白苏看出几分相似来。身体忍不住往前探，指腹戳了戳小孩的肌肤——软绵绵的。

莫瑾一直抱着她，她往前倾，他也跟着向前倒，下意识把人搂了搂，手臂在她腰间收紧。看她戳戳人家的脸，也跟着伸手试了试。

小崽子丢了奶瓶哇哇哭。

“你干什么啊！”白苏推开他，把小崽子抱起来哄。

莫瑾惯性往沙发上倒，一脸震惊。

行，好小子，牙都还没长就知道看人下菜碟了。

撑着沙发靠背坐起，莫瑾屈起一条腿，手肘搭膝，歪着脑袋看女孩子熟练地哄小崽子。

屋外的光线一瞬间拉得很长很辽阔，时间飞奔到数年之外，莫瑾好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白苏确实没辜负从前带的那么多孩子，连莫珏和她老公都要费不少劲的小崽子，在她手上没两下就笑出口水泡泡。

“他好乖啊！”白苏一脸惊奇。

莫瑾挑眉，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他也不清楚一个吃五顿尿八回凌晨三点哭声嘹亮的小孩能不能用乖来形容。

临近中午，出去吃带着孩子不方便，点外卖年初二骑手也不上班。白苏抱着孩子和莫瑾面面相觑，得出的结论是：“我欠你的。”

小崽子已经到了学走路的月份，莫珏有时候嫌抱着累，就把他丢在学步车里，任他拍着学步车前那个一摁就喊宝宝巴士的台子，两条小短腿倒腾着四处乱窜。

白苏拖来学步车，对莫瑾唯一的要求就是看好小家伙。等煮好饭走到客厅，就看见男人长腿勾着学步车，半躺在沙发上看视频。

行动受限的小家伙拍着学步车，车上的小音响放“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小家伙：“啊啊啊啊啊啊。”

莫瑾眼也不抬：“你说得对。”

小家伙：“呀嘟嘟嘟嘟嘟嘟。”

莫瑾：“我觉得也是。”

小家伙：“哒哒咕咕咕呀啊。”

莫瑾：“这个不行，你妈不会同意的。”

虽然说起来为时尚早，甚至可能想得太超前了，但白苏满脑子都是“丧偶式婚姻”。

“你至不至于，让你带个孩子你还要复盘一局比赛是……吗……”白苏抢他的手机，屏幕上却不是她以为的比赛视频，而是一道最日常的家常豆腐的教学视频。

“你看这个干嘛？”白苏问，拖了一下进度条——时长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这是从种豆子开始教的吧。

“学做饭。”莫瑾还维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脑袋调了调角度，从上目线看她。

视频停在生火那瞬间，白苏抿了抿唇，“下回学做饭能不能找个条件不那么严苛的视频。”她忍不住笑，把手机扔给他，“你是有土灶还是有柴火，还是有个磨坊能给你磨豆子。”

莫瑾眼疾手快接住，尾指不小心碰到播放键，音频播放口传来博主生火被烟呛到的咳嗽声。

他慢吞吞坐起来，顺手把失去控制后嗒嗒往其他地方跑的小家伙连人带车逮捕，白苏看见了，也顺手挡了一把学步车。

手指屈起握住边缘，白色的毛衣袖子因为洗菜所以折起来两圈堆在手肘下方，围一条莫珏买奶粉送的印着卡通大奶牛和小奶牛的格子围裙，长发被鲨鱼夹随意夹住。

漂亮又贤惠。

莫瑾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形容词。

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安静的、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白苏，让他光想象就忍不住心动。

但想想如果哪天白苏会抱着碗在厨房门口探着脑袋眼巴巴问他今天吃什么啊，莫瑾好心情地觉得这样的白苏会很适合抱在怀里捏一捏。

莫瑾眉眼松动舒展，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帮她把滑下来的袖子再折上去，“我那么聪明，学会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折得很仔细，把最后一圈往里掖了掖，手指收回来时搓了搓她的小臂，“冷不冷？”

过年这两天出了太阳，室内还开着地暖和中央空调，白苏觉得他有点多虑了，这个时候应该问她热不热才对。

“不冷，”白苏摇摇头，指着仰起脑袋口水流到下巴的小家伙，“我还有一个菜没炒，你好好当舅舅。”

别再和人家阿巴阿巴。

冰箱里还留着前天晚上的剩菜，白苏热了几道，再添了一道炒白菜，刚出锅，背后就伸来一只手接过还发烫的盘子。

白苏看是莫瑾，下意识去找小家伙，紧接着维持着举锅铲的动作沉默了。

小家伙跟着学步车的音乐摇头晃脑，学步车被一件衬衫绑在餐桌桌脚。

“莫瑾……你是狗吧。”

这种脑回路他姐究竟是为什么能放心把儿子扔给他，就靠神秘的血缘吗？

大过年的，建议剃个头浅浅庆祝一下。

被骂了一顿的莫瑾老老实实解了衬衫把小家伙抱到儿童餐椅上，吃完饭马上被勒令洗碗，不要再接近小家伙一步。

白苏甚至在回去的前一分钟还飞快地给他存备忘录，从抱孩子到哄睡，事无巨细。

“知道了。”莫瑾失笑，觉得她真是操碎了心，连刘海翘起来一撮都没空管。

他抬手想抚平，伸到半空中被她一把抓住，女孩子情真意切，“当个人吧，对孩子好点，怎么着也是亲人。”

小家伙适时啊了一声。

白苏被他逗笑，捏住他的小手指勾了勾，“那姐姐下次再来看你。”

门被关上，小崽子还颠颠地冲着门流着口水乐。

“你笑屁，那是舅妈不是姐姐懂吗。”莫瑾黑着脸抱着小崽子往回走，“还和人拉手，我都没来得及牵呢。”

＊＊＊

莫珏一到家就被塞了东西，儿子在她怀里冲着她乐。莫瑾头也没回，说：“我明天回基地。”回房前握着门把手，又停下来，认真劝她，“我劝你别要二胎了，这一个小魔王就够让人头疼了。”

莫珏低头看自家笑眯眯手舞足蹈的儿子，什么小魔王，多么可爱的小天使啊。

“老婆，”从书房里传来丈夫何行年的声音，“你过来，给你看点东西。”

监控是生了孩子以后安装的，不过平常都是夫妻俩亲自带孩子，回放监控的次数寥寥。这次想着莫瑾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才忍不住点开监控。

毕竟有的人看着靠谱。

但也就看着。

让你带外甥你谈恋爱是吧。

一眼不看外甥先抱住人小姑娘是吧。

没空敷衍外甥有空看视频中间一分钟往厨房看二十回是吧。

这小姑娘骂得真好。

“莫瑾你是狗吧。”莫珏朝他扔抱枕。

莫瑾偏头躲过，垂眼看着有些模糊的视频，“别这么说，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莫珏冷哼，“我不在家，你把人小姑娘往我家领，你这么能耐怎么不把人往爸妈面前领呢。”

客厅的监控只能照到厨房的一个小角落，磨砂的厨房门半关，只能看见一个晃动的白影。莫瑾盯着那道白影，“要户口本的时候会往家里领的。”

莫珏切了一声，“你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到现在还惦记你那小初恋呢，当时求我去咱爸那里偷手机就为给人发消息，那个魔怔样。得亏爸当时不知道你早恋，不然打职业加早恋，咱妈现在也该给我生个名为三胎时为二胎的弟弟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好几年只在直播里见过的弟弟，露出满意的神色，“现在看也走出来了嘛，果然忘掉一段旧恋情的最好方法是开展一段新恋情。”

莫瑾记起那个被锁在房间里，求着妈妈和姐姐把手机给他打一通电话的十五岁的自己。他最后只拥有一条被分手的短信和无数条发出去石沉大海的消息，那些东西某种程度上更加坚定了他打职业的决心。

游戏这件事一直横亘在他和白苏之间，哪怕白苏的脾气已经足够好，他还是能在补觉醒来后看到她一闪而过的不明亮的神情。他那时候还太年轻，处理不好梦想和爱情的差异，在分岔路口犹豫许久，白苏毫无预警地选择了其中一个路口，而他也终于走向另一个路口。

但是好像殊途同归。

唇线的弧度慢慢挑起，莫瑾的声音带笑，“有没有一种可能……”

莫珏迷惑，但莫珏聪明，于是莫珏动作迅猛地点击鼠标，试图找到监控里那小姑娘最清晰的一刻。

有点眼熟。

怎么说也被迫看了不少电竞比赛，了解了许多电竞相关，弟弟的新工作地方出现了一位特殊的漂亮的翻译妹妹，莫珏还有点印象。

“挺惨的，”知道真相的莫珏发出感叹，“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瞎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