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慢悠悠地说：“真该死啊。”

棒槌头皮一紧，拉住打野挡在身前，“走走走，去采访。”

刚刚在台上接受采访时还脸有笑意的上单在赛后媒体采访时又变得惜字如金。

媒体问第一局二十分钟在中路二塔的那波团战是怎么计划的，莫瑾坐在最角落，在打野的提醒下听清了问题，拿起话筒说了句“能打”，又漠然地放下话筒，完全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白苏给他的解释很简短——我小舅来接，我得早点走。

——今天打得很帅。

直到现在也没有第三句话。

看吧，原来他这么好敷衍，显得他这几天的期待都是笑话。

贰龙在角落等着，真的觉得自己有罪。

采访结束后的PG依然沉默。

这次生气的不是教练，是上单。

贰龙躲在June身后，计划着找个什么借口溜走，前面的人却纷纷停下脚步。

他以为上单终于忍不住要揍他一顿，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观察情况，却看见前方站着的HG打野。

PG晋级，下一场正是对阵常规赛第二名的HG。贰龙警惕地走到上单旁边，“怎么了？”

Judge也看到了他们，扬起手朝这个方向打了个招呼，手臂上还挂着东西。

莫瑾同他对视了一会儿，偏头和贰龙说：“你们先上车。”

阿金也凑上来，“真没事？”

莫瑾冷笑，“能有什么事？我和他还能打一架？两人禁赛，他没替补我也没替补，刚好极限一换一。”

“走吧，”JIN推贰龙一把，“少操点不该操的心。”

一行人继续往外面走，JIN和Judge也算老相识，路过时还笑着问了一句，“来打探敌情？”

Judge微笑，“算是吧。”

等他们走远了，莫瑾也正好走到Judge面前。

Judge笑着说：“打得不错。”

莫瑾点头，“谢谢，来找我叙旧？”

外面传他们决裂传得沸沸扬扬，其实也没到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原本就是逐渐疏离，没有撕破脸，最后只成了点头之交。

“不是，刚刚在观众席捡到样东西，应该是白苏的。但她中途就走了，所以我想着交给你。”Judge伸手，橘黄色的挂带下扣着金属边框的工作证，印着白苏稍显青涩的证件照，下面是她的名字和公司的名字。

“我说她怎么会在观众席看比赛，原来已经不在PG做翻译了。”莫瑾接过，Judge挑挑眉，说，“你居然就这么舍得让她走了。”

金属的边框圆滑，攥在手心也不硌人，微凉的触感也在和人的皮肤接触后立马变得温热。莫瑾低头看那张证件照和无比清晰的“白苏”两个字，心脏猛地往下沉。

Judge还靠着墙在问：“好不容易再见到她，你居然能忍住不追她吗？”

莫瑾没法把这条工作证和刚刚在观众席给他应援的白苏挂上钩。

原来哄，真的只有哄骗的意思。

他不说话，Judge当他默认，“为她做的那么多事情，也都不告诉她？”

连路阳都知道莫瑾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女生，他作为莫瑾曾经的好兄弟，知道的只会更详细。他帮莫瑾抢过去安临的车票，帮比赛完溜去安临一中的他打过掩护，也帮他参考每年为白苏准备的生日礼物……

莫瑾勾唇笑了笑，看着他，“我为她做什么了？”

“问我干什么？”Judge依旧是温和的微笑，慢条斯理地说，“你问问你相册的密码，问问那厚厚一沓去安临的车票，你那辆车，和藏了那么多年的礼物吧。”

那些过往在手中的工作证面前仿佛一场滑稽的闹剧，莫瑾渐渐不笑了，表情淡下来，食指勾着橘黄色的挂带，垂下眼，淡声道：“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她。”

Judge像在听笑话，“不是为了她还能为了谁？”

“为了我自己。”莫瑾将挂带在工作证上缠了几圈，收进口袋，“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我自己开心。”

健身也好学做菜也好，很多他去做的、能让白苏开心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白苏开心，他就开心。

就连喜欢白苏这件事，也是因为喜欢她让他开心，也让他甘心。

Judge微愣，笑了一下，“真伟大啊。”

莫瑾扯了扯唇角，“不如嫂子，都这样了还肯原谅你。”

他扣住外设包带，没再继续这冷淡的寒暄，摆摆手往外走，“下次见。”

Judge缓缓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红黑色的队服上中规中矩的Save四个字母却格外张扬。

Save从来都冷淡而不尖锐，连他们在HG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他也只是视而不见的沉默。Judge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么毫不遮掩的敌意。

＊＊＊

白苏不知道多少次看手机。

按时间，这个点赛后采访也该结束，但莫瑾依然没有回她消息。

不出意外，肯定生气了。

“你别操心Save了，先操心操心自己吧。”苏少征把水放在她面前，“我先说好，我不知道姐姐和姐夫是怎么知道你俩的事情的，我可半个字没说。”

白苏脑子正乱，咬着杯沿委屈，“我成年人谈个恋爱不过分吧。”

“那谁知道呢。”苏少征在她旁边坐下，“反正姐夫公司不让办公室恋爱。”

白苏放下杯子理直气壮，“所以我离职了。”

“……你和我扯这些歪理没用，跟姐夫解释去吧。”

等白年的视频会议开完，站在二楼走廊让白苏进书房。

苏少征翘着二郎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自求多福。”

“……”

白苏很少单独和她爸谈话，倒不是关系一般，实在是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严重到要一对一教育的事情，大多数事情都是一家人在饭桌上或者旅游的路上，忽然聊起来，三言两语就翻了篇。

但白苏依然不觉得她谈恋爱有多严重。

正经恋爱呢！渠道都是合法的。

“爸。”白苏扒着门框探头。

白年朝她招手，“进来坐。”

“哦。”白苏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谈恋爱了？”倒也不拐弯抹角。

“嗯。”

“听说是少征那个队伍的队员？”

“上单。”

“我前段时间遇见你高中的老师，就是你高一读的那所。虽然只读了一年，他倒是还记得你，然后说起你交了男朋友。”

白苏越听越不对劲。

“说是很难得见到高中在一起，工作了还没分的小情侣。”

白苏猜测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告密者联盟！

防住了贰龙，防住了小舅，到底还是没防住校长！

“早恋？”

白苏张张嘴，“不是，爸，我能解释。”

“谈了这么久，也不告诉我和你妈妈，这么多年，我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察觉到，或许是对你的关心还不够。”

白苏赶紧解释，“没有，我转校的时候就分了，后来也是去了小舅的队伍，才知道他也在的。”

白年听完倒没什么别的态度，只是问：“喜欢他吗？”

白苏点点头。

“是内心喜欢他，还是有人告诉你要喜欢他？”

大家似乎都这样想，怕白苏总是跟着别人的建议走，却不清楚内心的需求。

白苏看着她的父亲，“没有别人的建议，我也觉得他很好。”

她那一向在生意场上严肃的父亲也看着她，良久，笑起来，“是吗？你喜欢就行。只是谈恋爱，我们做父母的就不干涉太多了……”

突然他话锋一转，“听少征说那个队伍最近在打什么比赛是吧？你给我个视频我看看他打得怎么样。”

“……”

说好的不干涉呢。

白苏硬着头皮翻出刚刚结束的那场比赛，特意把弹幕全部屏蔽。

“舞台还挺大。”

白苏：“嗯……”

“这个是你男朋友？”白年指着刚刚登场的莫瑾。

白苏：“嗯……”

“怎么不爱笑？是不是脾气不好？”

白苏：“……不是，人很好的。”

“长得是还可以，也算配得上我女儿。”白年点评，“但是不是粉丝太多了，很容易花心啊。”

自己的爸爸点评自己的男朋友，只有白苏仿佛在受刑。

“在队里，他接触时间最长的异性除了我，就只有做饭的阿姨了。”

“打打杀杀的看不懂。”白年摆摆手，“等会儿给你妈妈看看。”

白苏疑惑，“妈妈就能看懂了？”

“看脸，你妈妈比我懂审美。”

“……”白苏震惊，“我都能看上他了，他的脸还有什么能质疑的地方吗？”

白年看看她，再想想她送给他的那些一直没敢穿出去的衣服，诚实摇头，“就是你觉得他好看我才不放心。唉，你的审美不可能遗传的你妈妈，难道真是从我这里遗传的？”

“……”做女儿就不能有自尊吗？

白苏：“不聊了。”

她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她那从来都希望她能自己寻找出一条路的爸爸，坐在书桌后面，看着她，说：“不管他有多好，你一定先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