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白苏和莫瑾视频。

疯狂道歉，解释提前走的原因。

莫瑾一声不吭听着，等到白苏两手搭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背，可怜巴巴说你别生气，才开口：“没生气。”

女生还是可怜巴巴望着他。

在她的注视下，没能坚持过十秒，他叹了口气，“让长辈等也不礼貌。”

白苏松了口气，开心地夸他，“今天打的特别帅，真的，三场，每一场都很帅，我旁边的粉丝一直在夸你。”

“嗯。”莫瑾低低应声，目光落在桌上的工作证上，眸光微微闪烁，放轻了声音，“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要和我说的吗？”

“别的？”白苏拧眉，然后从椅子上离开，拿着放在包里的应援又坐回来，“你看，这是我今天领的应援。这个手幅是全员的，这个应援扇是站子的那个小姐姐送我的。”

她把东西送到镜头前，声音愉快，“我喜欢那个小姐姐很久了，她画你们画得特别好，这个就是她画的，是不是很像你？而且超级可爱！”

莫瑾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嘴角却勾起，“嗯，可爱。”

女生放下应援，两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他，“但我觉得真人更可爱。”

“这么会夸人啊。”声音经过发涩的喉咙，微微有些哑，透过电子设备落入那一端人的耳朵，几乎察觉不出。

“说实话而已。”

莫瑾偏过头笑了笑，又问：“最近都在忙什么？”

“忙毕业啊。”提起这件事，白苏耷拉下脑袋，“事情太多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很多事情也没经验，做起来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有点想回去读书了。”莫瑾忽然说，“我也想试试毕业生的生活。”

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这么忙，忙到换工作了也不愿意和他说，宁愿三言两语就骗过他。

他坐的位置顶光，将眉眼虚化到屏幕这端的白苏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只以为他在怅然当初没能继续读书。

“等你以后不打职业了可以接着读书啊，我看别的职业选手也有退役后深造的。说不定小白老师还能再次辅导你哦。”

莫瑾看着她，“到那个时候，你还能辅导我？”

那个时候，还能在一起吗？

“啊……可能不行了。”白苏抓抓耳朵，“以前学的东西都快忘光了。你还是自己好好学吧，凭我们瑾少的天才，都不用人帮忙，一个人就够了。”

“嗯，我一个人就够了。”莫瑾垂着脑袋喃喃。

橡木相框里穿着校服的男女还在针锋相对，莫瑾却被灯光刺得眼睛发酸。他仰头，闭上眼，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得明显，“后面的比赛越来越紧张，在那之前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吧。”他将手臂搭在眼睛上，“我怕想你想到分心。”

这句话听得白苏莫名不自在，但记起后面的赛程，又很理解。下一场对阵HG，如果赢了，决赛就是对阵TNT或者KAW，哪一块都是硬骨头。

她点点头，“好，那我们休赛期见。”

胸口闷得厉害，明明是自己的要求，但她答应了莫瑾却更加难受。深吸一口气，他坐直，凑近了盯着屏幕里的她，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我们今晚可不可以通着视频睡觉？”

白苏觉得他这样幼稚的行为好笑，虽然无奈也答应，“好。”

她答应了，就真的照做，甚至留了一盏小灯，让镜头能照见她的脸。

在床上躺了会儿，白苏又起身，“你等我找个固定手机的东西，我怕等下睡着手机倒了。”

莫瑾很安静地听那边的声音，想起在大巴上收到Judge的消息。是一张照片，观众席光线昏暗，只照到白苏隐约的侧脸和大屏幕上他的MVP画面，还有大屏幕强光下唯一清晰的、白苏举着应援扇正对屏幕拍合影的动作。

Judge说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喜欢她这么久。

明明他们的高一没有几个记忆深刻的场景，平常到除了情侣的身份，其他时候和普通同学没有区别。后来重逢白苏的反应才是合理的——只是有印象，其实大部分事情都不记得。

莫瑾的坚持才显得不合常理。

莫瑾也说不清楚喜欢白苏的理由，但记得他们还是普通同桌时白苏给的牛奶，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旁边悄悄递过来的试卷，记得大夏天他翻墙回学校，睡了整整一上午，起来时桌角对着他吹的小风扇和一袋饼干。

白苏做这些从来不是因为喜欢他，她只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可就是这样他才更在意。

这不是对他一个人的特殊，白苏对所有朋友都这样做。所以那次睡醒后，他听见明希远打趣问她“真没半点想法”，是真的想听她的答案，于是趴在桌上没起。

直到明希远回座位，她也没有回答。他没忍住，抬起头，却对上白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着他的目光。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窘迫到狼狈，却还是假装自然地问她“这么喜欢看啊”。

她依旧没回答，但目光也没躲闪。

那一刻他在心里和自己说，他不想只和她做普通的同桌。

可直到现在，他对白苏而言，依然只拥有一个特殊的身份。白苏对待他和对待朋友一样，是他自欺欺人，明知道只要三言两语白苏就会动摇，却还假装他和她在相爱。

白苏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很久不用的手机支架，立在床头的小矮柜上，要仰起脸才能入镜，“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

他侧躺着，盯着她。

她闭着眼，过了一会儿抿了两下嘴，脑袋蹭了蹭枕头，头发铺在枕面上。安静了一会儿，又睁开眼。

苦恼，“被人看着睡觉，感觉有点尴尬。”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实际上相隔遥远，电子设备也投射不出实质性的视线，她依然如芒在背。

什么人都做不到在被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安然入睡吧。

莫瑾看着她，一言不发。

半张脸陷落枕头里，露出一半的眉眼，黑色的、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皮肤白皙，显得柔软又无害。白苏光是看两眼都坚持不住，第无数次心软，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闭上眼，“我现在真的要好好睡觉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小区里的灯光逐渐零星暗下，视频里的女生翻了个身，露出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

小阳台的门打开，莫瑾半倚着窗台，棉质的睡衣宽松，衣摆鼓起，指尖的猩红随着流动的风明明灭灭。

手机搁在窗台上立着，女生的身体随着呼吸平稳起伏。

烟卷燃烧得很快，灰簌簌地往下落，没多久灼烫到手指。莫瑾将烟掐灭，食指抵着烟盒的口，盒底敲击在窗台水泥坚硬的缘上，抖出一根新的细烟。

外面除了星点的昏暗路灯，没有其他的光源。

逐渐的，天边薄白。

手机尖声短促地发出警告，电量的显示格转成醒目的红色。

莫瑾的嗓子干得像戈壁的燥风刮过，风里还卷着大颗尖锐的沙砾。盯着将晓的天色，眼睛也干涩得似乎没有一点水分。

烟盒已经装满了发灰的烟蒂，莫瑾抬手揉了揉后颈，掐断通讯。

＊＊＊

“我真的快吐了。”得仔推开键盘，相互的作用力推着他和椅子往后滑。

越接近决赛，淘汰的队伍越多，能约到的训练赛队伍就越少。

June只能联系其他赛区的队伍。

偶尔的网络延迟让两边的游戏都打得恶心，何况赢少输多。连JIN也闭着眼睛往后仰，一句活跃氛围的话都不想说。

小可爱低着头抠手指，Arrogant站在角落不说话，莫瑾一句话没说，开了一盘游戏。

June的脸色也难看，但还是拍拍上单，“莫瑾，你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上单咳了两声，微微侧头，戴上耳机。

Dr一脸不赞同，“你烧刚退，别逞能。”

正值换季，温度变化得离谱，莫瑾这两天的rank时间长得吓人，连饭都顾不上吃，结果发了两天高烧，昨晚贰龙开车送去医院挂了一晚上水才退烧。

“我心里有数。”上单的脸被电脑的光映得惨白。

Dr看着他的补刀，没再说话。

上单的操作思路依然清晰异常，没因为生病操作变形，甚至和随机匹配到的打野反蹲拉扯配合得也很好。无论训练赛，还是日常训练，他的操作一如既往稳定，不管游戏外的状态有多沉郁，也从来没带进游戏里。

甚至整支队伍里，他是活跃气氛的那一个。

可就是这种状态，才危险。

但说了八百次他Dr也只是个普通的队医，不是心理医生，观察不出上单的心理症结。也找贰龙打听过白苏，那边工作如火如荼不亦乐乎，偶尔还会发消息来关心他们的近况，看起来根本不是吵架了。

“你终于会紧张比赛了？”Dr走出压抑的训练室，贰龙在客厅，盯着手机眉头紧锁。

“紧张什么比赛啊，”贰龙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谁，把Save和白苏谈恋爱的事情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