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祭宫沿路,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甚至附近都看不见任何建筑物。
到了祭宫面前了,反倒是花木满途。
事到如今,还管他什么洄士呢。范储然摆明了就是冲他们来的,最后不选择他们才怪呢。
所谓寻求“有志者”的洄士选举,估计从最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而已。
祭宫平时不会来人,其实也是因为祭宫多数时候是不开放。
从前,这极为中心之地的确是空出来的,却也不是荒无一物。后来范储然到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设祭宫。
范储然自己明明颜色上都以暗色调为主,却要将祭宫修的琼楼玉宇,雕栏玉砌。
至于七人要如何进入祭宫?
这可用不着他们自己管,范储然必定会安排妥当的。毕竟这里算他的地盘,七人的下一步早已经被他安排好,再如何也还是会被他圈进套中。
既然反抗无果,那还不如等着他自己来找。
这不,又是熟悉的方法。
眼前再次被白光所覆盖,模糊过后,渐渐显出光影。
果不其然,待到南炳灼再度清晰看到景物时,已然处于偌大的宫殿内。环顾四周,除了端坐于王座之上,一身白西服的男人外,再无其他人。
范储然率先开口,从王座上起身,一步一步直至走到南炳灼面前。
“没什么想说的吗?”范储然轻笑着问。
南炳灼冷眼看向他,反问:“说什么?你为什么还没死?”
范储然倒也不在意,嘲讽道:
“我倒希望你们成功。”
顿了顿,范储然遗憾道:“很可惜,并没有。”
见南炳灼不语,范储然自顾自道:
“怎么,还不接受?”
他似乎也没想听南炳灼的回答,接着道:“不过也没关系,你总会同意的。”
南炳灼还没来得及多问,心中便暗暗提高了警惕:“你想干嘛?”
“你猜我为什么要引你们进这个副本?”范储然兴致颇盛道。
“先别急着说。”范储然悠悠补充道。
说罢,范储然一挥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王座上。
“慢慢说。”
“当然不只是因为让你们想起来了,况且你们也没记全不是吗。”
南炳灼蓦地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与范储然对视。
他进入这个副本后都发生了什么,除了遇见他的六个人队友外,就只剩下他们在此世界观下的经历了。
见南炳灼忽而僵在原地,范储然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我说过,你会同意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你们带到祭宫,而是费尽心思让你们去绕远?”
“甚至你们的伴能,也只有在赶路时不能用。并且经过的所有地点,都与其他几个人有关?”
范储然玩味道:
“你当真没想过?”
意识到范储然所指之意,南炳灼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已是怒目而视。
六支羽箭齐齐射出,却是连范储然的身旁都没到达,就已然焚烧殆尽。
没用的。南炳灼清楚的知道,这些手段对他没用,与其浪费伴能,不如先静观其变。
神箭伴能反噬的能力波,被范储然添油加醋的反还回来。击得南炳灼后退几步才得以稳住身形。
范储然笑道:
“你们这一路到达的第一个地点——幻泠宗。”
范储然恶趣味地停住了话头:“你猜我要说什么?”
南炳灼下意识地不想听范储然接下来的话,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南炳灼还是不语,范储然话语中也带上了不耐烦。便不再墨迹,直接道:
“如果我说,现在世上已没了什么幻泠宗呢?”
南炳灼瞳孔骤然收缩,目光中唯剩不可置信。
……
谢飔睁眼时,正位于祭宫某一房间中。四下无人,甚至没有多余的摆设,比起房间,倒不如说是一处囚笼。
房间中没有门,只有一扇窗。不过就算有门也肯定是打不开。
房间不小,也并不昏暗。不过,从窗户中透进来的那一束光,依然是最瞩目且最明亮的光源。
感觉到房间中有异动,谢飔打起精神,专注地观察房内。
“好久不见。”
谢飔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他猛然转头,看见了笑意盈盈的范储然。
谢飔刚想要攻击,却发现这只是道虚影而已。
范储然的虚影嘲讽道:
“好歹两个尘世,你还是这么蠢。”
谢飔反击道:“那你呢,怂到就敢露个影吗?”
范储然并没有回答,而是话音一转,饶有趣味道:“是不是时间太久,你忘了我是谁了?”
不等谢飔回答,范储然继续道:“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记住的。”
谢飔后退几步,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你不该问‘要干什么’,而是应该问,‘干了什么’。”范储然悠悠道。
叹了口气,范储然不屑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重温上一个尘世的经历?”
倏然间,谢飔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有关于上一个尘世的经历,只有他的出身地:幻泠宗。
范储然这话中隐含的意思,岂不是把矛头指向了幻泠宗?
“你还真被他们瞒了两个尘世。你当真没怀疑过,你那两个疑点重重的哥哥,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父亲?”范储然笑道
谢飔的父亲,名为谢威。也是这一代幻泠宗的宗主。关于他大哥的事,谢飔确实是全无记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至于他的二哥谢源,难道不是个病秧子吗?这一点是从谢飔记事起就知道的。
两个尘世重叠,但幻泠宗在谢飔心中仍然是家人的地位。
可新一世中,世界早已改头换面,也不再是各大种族横生。再加上,后来的谢飔并不拥有前一世的记忆,当然不曾仔细思考过。
回忆蓦地涌上心头,想起幻泠宗以往的种种,谢飔加重了声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范储然倒是更愉悦了:
“可惜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不过是世人熟知的,第一个走出深山的而已。”
“其实不是哦,你大哥才是第一个。”
谢飔一愣,他关于他大哥的记忆确实不多,再加上隔的时间实在太长,现在竟一点也记不起来。
但不代表他会相信范储然所言,说不定只是在炸他而已。
“我凭什么信你?”谢飔反问。
“哼。”范储然冷笑一声。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范储然愉快地笑道:“谁让你父亲没脑子呢,还以为他大儿子只是好奇山外,谁知道一出幻泠宗就再没回来喽。”
还嫌不够似的,范储然继续道:“谢源自小就是病秧子你不是不知道,你就不好奇他后来怎么能当宗主?”
谢飔当然想过,但世上种族如此之多,还有主掌医的念往乡。万一是求了他们,谢源的病才得以治愈呢?
可范储然却好像知道谢飔在想什么,不屑道:“念往乡?哼,他们若是能救,哪至于拖到现在。”
是这样的。尽管谢飔不愿意承认,若是能治,决不会不管不顾那么多年,而最初宗主之位也根本不会落到他身上。
尽量控制住情绪,谢飔冷声道:“若真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范储然突然放声大笑:“为什么?那是因为他们不敢啊!”
“为什么病不能治,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病,那是幻泠宗世世代代都无法驱逐的诅咒。”
“是你们只能躲在深山里,不见天日的根本原因。”
谢飔呆愣良久,才质疑道:“不可能,若真是幻泠宗的诅咒,那我怎么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范储然讽刺地看了谢飔一眼,淡然道:“确实,只有你生来就不带有诅咒。”
“掌管时运的种族,必定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范储然顿了顿,忽然故作惊讶道:“不过幻泠宗人有诅咒这件事,每代宗主本该是知道的。”
“时间是多么强大,你们不过掌握了皮毛,也不过是不能出山而已。”
等等!
如果说,幻泠宗的诅咒是不能出山,那谢飔的大哥又是怎么回事?若按照范储然的逻辑来讲,谢飔的父亲应该是极力阻止的!
还不待谢飔提起一希望,准备反驳。
范储然却像早有预料,语出惊人却不自知:
“他本来是应该知道的,但我抹去了他的记忆呀,所以他才放你大哥出山的。”
看到谢飔呆滞且不可置信的表情,范储然得到了满足,继续阴阳怪气道:
“亏他还以为,只是幻泠宗故作高深才避世不问,看到他大儿子一心向往山外的世界外,他哪里忍心不放他出去呢?”
听到此处,谢飔已经是满心震撼,说不出多余的言语。
“你猜结果怎么样?”
当宗主难得心软,让他的大儿子离开了幻泠宗后。范储然找上门来,在梦境中告知了他前因后果。
谢飔父亲这才知道,为什么幻泠宗一直久居深山,为什么只有世代宗主才知道诅咒,又为什么他作为宗主并不知情。
因为范储然大手一挥,抹掉了他相关的记忆!因为他的有意引导!
幻泠宗掌管时运,得了一方水土庇护。
可代价,就是世代不得出深山,所见天地永远只有万年不变的青山碧水。
但是谢父根本不知道其中种种缘由,因为他的心软,诅咒如恶鬼般反噬,幻泠宗也将永坠深渊。
任谢父如何痛心疾首,崩溃嚎啕。最终都是无力回天。
谢父当然想杀了范储然谢罪,可他根本就做不到。愚蠢的反击只会让他更痛苦、更无奈、更懊悔、更绝望。
于是范储然再次找上门来,告诉谢父:我有办法救你的幻泠宗。
万念俱焚,心灰意冷之际。
哪怕知道与自己交易的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也敢赌上性命与之一搏。
生怕谢飔不相信自己似的,范储然颇为仁慈地送了谢飔一份回忆大礼包。
谢飔知道范储然的这项能力,只能根据当事人的记忆制造影像,不能造假。也就是说,范储然所言都是事实。
谢飔看见自己的父亲崩溃大哭,痛心疾首。看见范储然魔鬼般的脸庞……看着那段他不忍直视的记忆。
后来范储然确实提出了拯救幻泠宗的办法。
“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范储然问道。
范储然俯下身,靠近谢飔耳旁,轻声细语道:
“我说,你即将出生的儿子会万劫不复。”
谢飔瞳孔倏然一缩。
那就是他的二哥,谢源。
这也就是为什么,谢源从小身体就差,连念往乡都治不好的原因。
可是……可是后来谢源明明痊愈了呀。
“后来谢源身体越来越差,几乎支撑不住。”
“我又去找了他。”
谢飔闭了闭眼,已经能想到后续的发展。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宁可相信范储然都是骗他的,也不想再听一个字了。
可范储然哪里允许他这样做,他只是冷笑一声,便继续道:
“他每天都在愧疚中度日如年,恨不得用自己来换谢源安康,但我哪能如他所愿。”
“我又去找他,告诉他,我可以让谢源不再被病痛折磨,但是要他用你来换。”
谢源不会再痛苦,但是却又要由谢飔来承担。
“你父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范储然嘲笑道。
“可是……我并没有……”谢飔断断续续道。
“你为什么不像你二哥那样?”
范储然一笑:“那是因为我见了你的未来,我要你来做洄士。”
原来……原来他被邀请参加洄士选举都是精心设计好的。怪不得当时他的父亲那么反常,怪不得要极力阻止他。
可他自己居然还乐在其中,浑然不觉。
谢飔几近崩溃,思维早已混沌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现在还是前一个尘世。我,我要联系他们,我能找到他们。”谢飔神志不清道。
谢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联系幻泠宗,可能只是他不想相信。他想听到一句否认,哪怕是自欺欺人,也不想逼着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可谁聊,范储然忽然道:“没用的,你联系不到。”
谢飔猛然抬头,眼中已布满血丝:“不可能!我知道怎么联系他们!”
范储然似乎觉得无趣,不耐烦道:“现在早没了什么幻泠宗,我早就杀的一个不剩。”
范储然挑了挑眉,故意道:“说起来,就在你们走后的第一天,幻泠宗就不复存在了。”
谢飔彻底愣住了。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惊出的汗水还是泪水。
呆愣无神良久,谢飔才崩溃道:“你为什么!你凭什么!”
这时谢飔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就算知道对方只是个虚影,也要用伴能胡乱攻击。
他便是想联系,现在也找不到人了。
谢父离开的前一天,他甚至还在与父亲闹别扭。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终于到了这一步,范储然不再伪装,淡然道:
“若真要怪,你就去怪南炳灼吧。”
范储然勾起了嘴角:“谁让他不接受成为容器呢?”
“我又不能破坏他,只好从你们下手,刺激他咯。”
像是故意引导,范储然再次于谢飔耳边轻声道:
“所以,去恨他吧。”
……
影像结束,南炳灼失神良久,视线仍然无法聚焦。
“看到了吧?谢飔只是第一个。”
范储然走到南炳灼面前,笑道:“我说过,我会逼你同意,让你体会众叛亲离。”
“第二个,你猜会是谁?”范储然放声笑道。
神可以预见未来,神不会做错选择。
所以祂选择了未来,驾驭万物,以博现在。
呜呜呜所以我才说前面是伏笔(大哭)后面还会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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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此古战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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