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回答踩到了第一个得分点，但这似乎还不够。很快，左流野面上的笑容又暗下去。

“然后呢？”他不满地蹙起眉。

然后？什么然后？左流野表演的这出变脸给洛井整得一愣一愣的，他一时没弄清楚对方的意思。

见洛井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这让左流野更不高兴了。

不过这次“好心”的出题官决定主动告诉考生题目的答案。

洛井看见对方向着他走近，随后双臂环住他的肩膀，低垂下的脑袋就在他的颈边厮磨。

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脸侧，洛井迟疑地抬起手，半楼住对方的后背。

原来表扬之后需要的是一个拥抱吗？

左流野在他颈边不停地磨蹭，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相较于平时，这个拥抱显得是如此无害且温馨，洛井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个潮湿的拥抱变得粘腻又闷热，洛井满头大汗地将拍打着对方的后背，示意对方松手。

在他快要发脾气的前一刻，左流野总算是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了。

虽然他穿得严实，但身上竟然没有流出多少汗。反观洛井，他早已汗流浃背，只想着把上衣脱去来凉快凉快。

这时他才猛地注意到自己的睡衣被血迹染得变了色，红色的印迹顺着汗水洇透了他浅色的衣服，这让他看起来也像个杀人犯的模样了。

洛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不出意外的，他摸到一手滑腻的红。

他看向左流野的视线变得十分不善，他怀疑这人是故意把血迹染上来的。但对方只是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洛井也懒得去拆穿对方的坏心思，用沙砾随手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痕，走到那一坨黄黑色的玩意前蹲下。

这家伙已经醒了，干瘪的眼球滴溜溜地转着，偷摸着观察他们俩的动静，见洛井径直走过来，它赶紧闭上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醒了？”

洛井率先发问。

那家伙又睁开来眼睛，看向洛井，眼里带着好奇和恐惧。

“醒…醒了。”

是个细小的男声，听起来柔柔弱弱的，带着胆怯和羞涩。

洛井听见对方的声音，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他原先以为这个爱恶作剧的家伙会是个活泼调皮的性格。

“你之前跑什么跑？”

“我…我害怕被抓到。我不想被抓到…”男孩的声音愈发小下去，渐渐的都有些听不到了。

“捉迷藏是你那样玩的吗？”洛井觉得有些好笑。

“不…不是，对不起…”男孩蜷缩起来自己本来就干瘪到仅剩下一层皮的身体，他身上嵌入的沙砾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古怪动静。

看见男孩这副胆怯模样，洛井有些无语，他的声音明明是正常音量，但是放到这却好像在欺负对方一样。

他干脆换了个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王卞…我叫王卞…”

“王卞，你能告诉我其他人躲在哪儿吗？”洛井如此正大光明地问出口，这让对方完全没想到。

“不，不行的，我怎么可以…”

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便被打断了，一把银刀架在他脖子上，在零星的日光下泛着寒光。实际上这把刀子并不是架在他脖子上，而是已经陷入他的皮肤里。

“我说，我说！”王卞吓坏了，他努力张大自己没有嘴唇的嘴巴，冲着两人大喊。“我会说的！我会告诉你们的！”

尽管他这般再三保证，那把银刀依旧没有半分移动，反倒是又陷下去几分。

“泳池！泳池！张小雅在泳池！”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尖利，洛井疑心是那把刀子割破了他的气管。

“她是第一个。”左流野也蹲到洛井身旁，他端着那把刀子，冷淡地说道。

“那…那，滑梯！对，滑梯！李小岩在滑梯那里！他躲在滑梯的小房子里！”男孩惊慌地大叫着，他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

“第二个。”左流野的语气变得愈发不耐烦。

“还有碰碰车！”男孩几乎已经是在尖叫了，他尖利的声音让洛井不适地皱了皱眉毛。“庄文在碰碰车那里！我看到她躲在那儿了！”

他恐惧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左流野将刀子从他喉咙上移开了。

王卞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他以为这个可怕的男人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过自己。

见两人没有再找他麻烦的意思，王卞愣了一愣，随即便迅速钻入沙底下，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左流野扭过头看着洛井。

这一次洛井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问要不要现在就去碰碰车那里找下一位躲猫猫的玩家。

他脸上的血迹还未被擦去，愈发将他衬得令人胆寒。

左流野刚刚那一出，把沙池地上玩耍的人吓走了一大半。

不过也不全是他的原因，整个游乐园里的人相比先前都变少了许多。

抬头看看天，云层遮住了太阳，怕是要落雨。

洛井慢慢站起身，盯着左流野的眼睛。

“你身上的血是哪搞的？”他直接问了出来。

左流野歪着头看他，显而易见的，他在装傻。真不知道他是如何顶着满脸血露出那样一副无辜表情的。

“别露出那副表情。”洛井皱起眉来，他意识到自己和左流野呆在一起皱眉的次数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了。“也别编瞎话。”

出乎意料的，左流野并没有对洛井略显强硬的态度表示不满，也没有发挥他惯有的讽刺水平说些噎死人的话，他只是睁圆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清白。

什么意思？洛井感觉很不妙，他现在宁愿听见左流野满嘴浑话，也不愿意看见他欲盖弥彰的模样。这家伙终于还是走上犯罪的道路了吗？

“你……”他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

“啊啊啊啊啊！！！！！！！”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鬼哭狼嚎了，比起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他更像是什么孤魂野鬼魂飞魄散时的惨叫。

而且，这变调了的声音听起来分外耳熟，是那对小情侣出事了。

绿林间的鸟禽被惊飞了大半，向着阴沉的天空飞去。

洛井朝着鸟群惊起的方向看去。惨叫声传来的地方是游乐场西侧的绿道，几株高大的榕树遮住了视线，它们古老的根须与地面相连，构成一张富有生命力的绿网。

从绿网的间隙望过去，是无数黄金叶与勒杜鹃交杂的灌木。

原先那一片也能见着不少散步的游人，现在都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因为见着天空要落雨，出游计划暂且搁置了。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洛井打算去现场看看出什么事了。

他结束对峙，朝距离最近的一株硕大榕木走去。绿道的入口并不在这一侧，他选择抄近道。

左流野眨着眼看向洛井的背影，抬脚跟在对方身后。

穿越狭窄的绿网网眼，两人站在了远超半人高的灌木林之前。

它们密集地拥挤在一起，仅留下一道勉强能容纳一人穿过的空隙。

从他们所处的方位望向灌木林深处，白雾遮住了视线，无法看见绿道的影子。而先前传来惨叫的方向早已没了动静，唯一剩下的便是鸟群单调重复的鸣叫。

洛井看着那突兀存在的入口，俯下身子探了探路。

那里头是一条宛若通往黑暗森林的窄小道路，越往里灌木丛越高大，越往里越见不到光。

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去处。

两人对视一眼，洛井率先钻进了那条小道里，左流野跟在他身后。

比起给人走的路，这条道更像是给什么大型野兽穿越的兽道，它们可以绷紧肌肉，收缩利爪，无声又优雅地潜行其中，但洛井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

他只能当一个笨拙的模仿者，用手和膝盖在小道上爬行。

他能感受到时不时有横突的树枝掠过他的发迹，留下来几片枯叶，又或者是尘土。有时候它们甚至会直接挡在他跟前，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先将挡路的枝叶折断。

膝盖与手掌不可避免地会沾上泥土，这让洛井多少有些在意身后的左流野，毕竟某些人完全受不得一丁点劳动带来的脏污辛苦。

不过目前他自顾不暇，没办法转过身去看看那位的情况如何。

这条道路彷佛是永无止境的，除了越来越密集的树枝，越来越昏暗的光线，周围的景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明明只是个小公园里的灌木林，却如同童话中的森林那般广袤又充斥着诡异。

也许他们一开始就该绕到绿道的入口处进去。洛井百无聊赖地想着。

就在精神开始麻木，思绪开始飘远的时刻，有什么东西从密密麻麻的树枝间隙中滴落，砸在洛井的鼻子上。

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它们从鼻尖滚落在地，把棕色的泥土洇成深黑色，像是在地上挖了个洞。洛井伸手接住了一滴，鲜红色的血液在他掌心滚动。

他抬头向上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他看见有什么东西挂在最顶上，挡住了部分光线。

那东西在看着他，他和他对上了视线。

洛井眯起来眼睛。他认出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张脸，又或者是一部分脸。

左流野:无辜地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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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游戏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