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开玩笑，对吧？”

庄文抓住洛井的手，满脸恳切。

很可惜，她没有听见对方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我去帮你报警，要相信法治的力量。”

“…等下。”

洛井努力稳住情绪激动的庄文，跟她大致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对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表情扭曲，最后变得面如死灰。

而林晷则在一旁边享用自己的滑蛋饭，边欣赏这出好戏。

“你早就知道了？”庄文怨愤地瞥了对方一眼。

他没有回答，只是招呼着服务员，替那位搭讪的女生那桌上一盘西多士。

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庄文舀了一勺自己的黯然**饭，郁闷地塞进嘴里。

聚餐的后半段，几人开始闲聊起别的东西。

“河道那事解决了吗？”

庄文向林晷询问。

“如果你很好奇，可以去看一眼。”

对方回复。

又是这个河道。洛井留神听着。

“行啊，我今晚就去看。”庄文勾起嘴角，看向洛井。“你还没去过吧，要来参观参观吗？”

他当然没有拒绝。

夜里，洛井躺在左流野身侧，将林秘书交给他的一块古怪金属垫在舌底，闭上了眼睛。

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盖过脚踝的浅水中，四周是朦胧而空旷的黑。

他试探着向前走出一步，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当水面上泛起涟漪，水底扩散开一层不明显的光，像是某种聚集的发光生物被惊动了。

左流野不在他身边，周围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见到任何物体。

在洛井思考着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响起来悠远的钟声，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模糊的，听不懂语言的人声，以某种规律的节奏持续不断地念诵。

这让他莫名想起来那座白雾弥漫的奈何桥。

“喂，那边那位，过来登记一下。”

清亮的声音从他前方传来，洛井抬头看去，一位穿着高调的女生站在一根高耸的石柱下，对他说话。

那根石柱是凭空冒出来的，粗糙的表面刻了几道像是儿童涂鸦一般的符号。

“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来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奇地问到。

“是。”

“哟，还挺高冷的。”

对方继续询问了他几个问题，领着他向前方走去。

脚下的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灰黑色的石质地板，偶尔能看见黑色的，约有一指宽的小洞出现在地面上，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

“新人是吧，需不需要我带带你？”

对方歪着头看他，脸上带着甜美的笑。

“不用。”

“不是我说，我算是脾气比较好的老人了，我来带你你绝对不会吃亏的。”

“…真的不用。”

“行吧，行吧，你待会儿不要后悔就行。”对方吐了吐舌头，轻声嘀咕了一句。

走了大约有五分钟，路的两侧隐约出现了古怪的，庞大的的黑色阴影，放眼望去，看不清有多少个。

这些是什么？洛井在心里琢磨着。

“喏，到了，进去吧。”

女生停在一扇铁质大门前，朝洛井扬了扬下巴。

说是门，就真的只有门。一个大门板孤零零地立在路中央，显得异常诡异。

洛井迟疑地伸出手，那高大的门板竟比他想象中要轻上不少。

在推开门的一瞬，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令他忍不住眯起眼。

门后是一个类似于研究所的巨大空间，里头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这些人大多穿着一身古怪的宽大制服，也有些人穿着自己的衣服，不过多是便于行动的休闲款式。

女生从他身后走进去，朝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

“带新人呢？”

“才不是呢，我可带不了。”

洛井听出女生的话是在刺他，但并没有没在意，他被这个门内的空间深深吸引住了，正忙着四处张望。

这地方与门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像是直接从古代跨到了现代，令人忍不住惊叹。

大堂内部有近十层楼高，两侧有数十道紧闭的房门，皆是高大的铁门，不知道通往何处。偶尔有人推门走出来，只能看见门背后漆黑一片。

正中央有数个古怪的巨型仪器，一些工作人员围在四周进行养护。

而大堂的地面上贴着两道黄黑色的警示条纹，一路延伸向前。

“哎，别看了，你是哪个部门的？我带你过去。”

“我？”洛井刚打算随口瞎编，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井？”

谭雨正从一扇门后走出来，见到洛井，她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她亲切地问候着，快步走上前。她的右臂空荡荡的，垂落在身侧。

“来参观。”

“参观？这里？”见洛井注意到了她的胳膊，她小心地侧过身子，露出柔和的笑容。“会慢慢长好的，没事。”

“既然你想要参观这里，那我带你逛一圈吧？”

“好。”洛井点点头。

“等一下，你不是新人？那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一旁的女生偷听见两人的对话，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这是能随便参观的地方吗？”

她的话引来周围人的注意，有几人看向这个方向，面露不善。

“这里不能参观？”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家楼下的公园还是你家小区的停车场？”

女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反问道。

她不是说她脾气算好的吗？洛井在心里咂舌。

“你可能误…”

洛井的话还没说完，被女生一把打断了。

“别解释了，既然你不是新来的，那就快点离开这里。”

她抓住洛井的胳膊，望了眼四周，凑近道：“我送你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等等，他不是…”

谭雨刚想开口解释，又被女生打断了。

“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快出去！”

“等…”

就在三人纠缠之际，门外传来了一声古怪的拖曳声。

像是有什么庞大又柔软的物体在地面上爬行，又像是有无数个细小而有弹性的物体挪过地面，发出细密的刮擦响动。

那东西在向这边逼近。

“完了，这下来不及了。”

听见那怪异的动静，女生低声暗骂了一句。

她松开洛井的胳膊，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办法了，你就留在这吧。”她摆弄着手里的通讯器，对洛井冷声道。

发生了什么？

洛井一脸茫然，他开始后悔答应庄文的邀请。

怎么说好的一起进来，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注意，它开始活动了。”

女生自然不会解释洛井的困惑，她对着通讯器说了一句。

“你在这坐着，我待会儿来找你。”跟着，她一面吩咐洛井，一面快步离开了原处。

洛井被抛在原地，有点无措。

看了看四周，他发现所有人都对门外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忙碌于自己手头的活。

“没事的，你明天早上就能出去。”

谭雨靠过来，轻声安慰他。

“青竹姐今天值班，她比较负责任，没有恶意的。”

“外面那个是什么？”洛井询问。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来这没有很久。那个东西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只要在这个时间段不出门就好。”

听着像是某种夜行生物。

“不如我带着你继续参观？”

“…还是算了。你认识庄文吗？”

“庄文？我不太清楚。高层一般不会出现在这，只有林秘书偶尔会过来。”

“那你知道林秘书在哪吗？”

“抱歉，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别人这样说的。”

听见谭雨的回答，洛井生出一种被坑害的感觉。

对上谭雨有些担心的视线，他没有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洛井低声开了口。

“你的胳膊怎么了？”

“一次意外。”谭雨露出一个苦笑。“所以我转到这里工作。”

“…抱歉。”

“这没什么的。”她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的问题，能活下来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只是有时候，我会在现实中忘记自己还有这只胳膊，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打趣着，摸了摸自己的断肢。

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有人来催促谭雨回去工作。

“你在这里等着青竹姐，她会把你带出去的。”

谭雨小心嘱咐道，随后匆匆动了身。

“下次再见了。”

洛井看着对方冲他招招手，跑入一扇门后，没了踪影。

下次再见。

他能感觉出来，谭雨在不自觉压抑自己的呼吸。

可是呼吸的声音是不会消失的，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他就要无休止地呼气，吸气，直至生命的尽头。

她会好起来的。

洛井擦过自己隐藏在衣领后的疤痕，心想。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正当洛井无视四周注视的目光，无所事事地在大堂内闲逛时，那位青竹姐回来了。

她一眼便看见了闲逛的罗湖，恼火地冲上前，将他拽至门边。

“我不是说了这里不可以参观的吗？”

洛井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不说话。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这位青竹姐挡着脸扭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收拾收拾吧，我找到带你出去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