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要领洛井去往一扇门后。
“走这条路。”
洛井原先拒绝的话滑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了。
他实在好奇这些紧闭的铁门后是怎样一个地方。
两人来到右侧倒数第二扇铁门前,青竹姐小心地推开了门,招呼洛井进去。
里头原来并不是纯黑的,有微弱的荧光从上方传来,像是一团朦胧的雾。
洛井眯起眼睛,借着那模糊的光线打量四周。
这里又与大堂迥然不同了,四面皆是灰棕色的洞壁,遍布嶙峋的纹路。
青竹姐摸索着掏出一截手电,照亮了前方的路面。
“门后都是这样的?”洛井问了一嘴。
青竹姐扭过头瞥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这里是车间的后门。”
“车间?”
“少问点问题,我可不是什么带队导游。”她很不客气地回道。
洛井闭上了嘴,专心观察四周的景色。
走了近十分钟,一成不变的岩壁总算是发生了一丝变化。
一块禁止入内的警告标识挂在墙上,四个红底白字异常显眼。
洛井扭头看向青竹姐。
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但是很快便消失不见。
“看什么看,继续往前走!”她压低嗓门冲洛井凶道。
又走了近五分钟,洛井看见了前方的出口。
洞外是模糊而广阔的黑暗,伴着隐约的敲钟声与念诵声。
他跟在青竹姐身后,走出洞穴,一脚便踩入齐腰深的水中。
“嘘。”
对方回过头,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们身下黑茫茫的水有点像是某种非牛顿流体,阻力很大。两人在这古怪的水中艰难前进着。
四面听不见任何声音,有几束遥远的白光不知从何处打来,很快又转移了方向。
青竹姐领着洛井左拐右拐,穿越了某些粗阔的,密集的树根丛。
黑水逐渐下褪,变得越来越浅。
终于,洛井再一次看见了熟悉的石质地板,还有更远处依稀可见的高大石柱。
“呼,到这里就行了,那家伙不会到这来。”
青竹姐走上岸,长舒一口气。
洛井跟在她身后踩上地面,抬头望向远处的那根石柱。
“行了,你再继续往前走就能出去了。”
青竹姐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道:“来的时候那条路,还记得吧?”
“哎?你干嘛不说话?吓傻了吗?”见洛井没反应,她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石柱。”
“哈?什么意思?”青竹姐疑惑地回过头。
那根石柱不见了。
下一瞬,她看见了地上庞大的黑影,遮盖住了她自己的影子。
————
某处空阔的大堂内。
左流野和庄文面面相觑半分钟,两人几乎是同时掏出了通讯器。
一秒钟后,熟睡的林晷被刺耳的铃声吵醒。
他从床上坐起身,拿起一旁的眼镜带上,按下了通讯器的按钮。
“什么事?”
听着那头的声音,他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变得眉心紧皱。
“你没给洛井登记?”
“原来还要登记的吗?你也没和我说啊?”庄文傻了眼。
“这还用我来告诉你吗?”
“那他现在会在哪儿?”
“还能在哪,当然是在河道口。”林晷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河道口在哪?”
“你们两个都不知道?”
通讯器那头不说话了,林晷隐约听见了巨大的撕打声。
他低声爆了句粗口,挂断通讯,起身下了床。
————
乔青竹在一阵恐惧睁开眼,发现黑水,地面,还有那庞大的黑色阴影都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场景与先前截然不同。
她身处于一个逼促狭窄的浴室,正上方是一只发黄的淋浴喷头,正滴滴答答地往外漏水。
四面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像是有人刚刚洗完澡。
在她正前方的水泥墙上,趴着一只巨大的白色飞蛾,翅膀收拢成扇形,长着绒毛的触须紧贴在墙壁上。
乔青竹一开始以为那是墙上某道瘢痕,离近了才发现那是飞蛾翅膀上的眼斑。
她很害怕虫子,尽管那飞蛾纹丝不动,她仍旧死命地向后缩,试图在这转身都略显困难的浴室内与飞蛾保持距离。
后背贴在潮湿的墙壁上,乔青竹深吸几口气,冷静了下来。
她清楚,自己是进入了那个失控的梦冢中。
随后她便想起来站在她身旁的洛井,那种情况下,对方肯定也会被吞进来,此刻估计正躲在哪儿瑟瑟发抖。
让一个不相干的人跑进来,是她工作的失职,她必须要去弥补自己的过失。
乔青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寻找出口。
她一眼便注意到了自己身侧的浴室门把,照理说她把门打开应该就能出去了,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虽然她从未进过梦冢,但她在工作的时候瞄过那些报告上的内容。
她知道,绝对不能用平常的思路去对待梦冢中的平常事。
她缩回手,看向自己头顶正滴水的淋浴喷头。
这是老式的固定喷头,一条蓝色的水管连过去,简单地搭上隔板,便成了一个简易的浴室。
或许我应该从隔板上爬出去?
乔青竹思考着,小心翼翼地踮起脚,试图从隔板上探出头。
这时,水泥墙上的飞蛾突然开始抖动翅膀,势欲起飞。
乔青竹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拧开淋浴头,想要将飞蛾从墙上冲下去。
但她忘记了这是固定喷头,喷不到墙壁不说,反倒把她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关闭喷头,因为这冰凉的水瀑布是她与飞蛾之间唯一的遮挡。
过了一会儿,淋浴头与水管的连接口开始往外渗水。水流顺着墙壁一路向下,滑落至飞蛾身上。
那飞蛾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水流的冲击,很快便从墙体上脱落,掉在发白的地面上。
而它原先趴伏的位置露出一个约一指宽的黑色空洞。
乔青竹拧上开关,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观察,才发现那飞蛾死去已久,身体都干瘪了。
刚刚那是错觉吗?她害怕地想着。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练习引体向上,第二,从那黑洞向外看一眼。
说实话,两个选择她都是拒绝的。
隔板旁边会是什么,会不会有人蹲在那等着她。黑洞口里面又是什么,会不会有人也在从那一头窥视。
被自己的想象折磨实在是不好受。
乔青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先从空洞向外看一眼,就算对面有人,他们之间也至少隔了一堵墙。
她小心地弯下身子,趴在空洞外,慢慢地凑近眼睛。
起初她什么也没见到,只看见一片白花花的模糊光线。
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趴在地板上,摆弄着手中的玩具。
那孩子是背对着空洞的,乔青竹看不清对方的脸。
在她贴近墙壁,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时,门外猛然传来沉重的击打声。
砰砰砰!
有人在用力敲着她的门板。
“喂,洗好了没,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乔青竹被吓得一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间公共浴室里。
她迟疑片刻,谨慎地扭开门把,探出头。
外面有一列端着脸盆排队的人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这些人有的穿着T恤和短裤,有的直接光着膀子,虽然看着都挺不友好的,但是都有手有脚,五官正常,不像是什么怪物。
乔青竹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最后在众人愤怒的注视中低声道着歉,快步跑出了淋浴间。
一出门,她便差点撞上一辆卖雪糕的小吃车。
对方很显然被她吓了一跳,推着自己的餐车匆匆挪了个位置。
乔青竹点头赔着不是,目光却在这条小巷里四处乱转。
现在是晚上不知道几点钟,漆黑的小巷被几辆餐车的灯牌照得通亮,几位乘凉的老人靠坐在农民房的铁门外,慢悠悠地扇着扇子。
两栋楼离得极近,阳台上的铁丝网几乎都要凑到一起。
这是一条城中村的小巷。
“靓女,要来根淀粉肠吗?”
一旁的小贩微笑着招呼她。
乔青竹摇着头,小心避开了地面上流着脏水的沟渠,向巷口走去。
刚刚离开小巷,无数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喧闹地闯进她的耳膜。
街上异常的热闹。
今天或许是某个节假日,可以看见数不胜数的小贩推着餐车在马路边上叫卖,而三五成群的游人熙熙攘攘着在大街上走动,不时停下脚步,向某位小贩要一份油煎豆腐,或者章鱼小丸子。
没人注意到有位女生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在马路边上,就算有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也只会抱怨一声楼上的空调水。
这里简直和现实中一模一样。
乔青竹跟着人流走了一段路,街边尽是黑压压的老式住宅楼,她找不到任何有异常的地方,也无法看出街上的行人与自己有任何不同之处。
走了半天,四周的景色一成不变。她用力从人群中挤到路边,呆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所措。
她该如何去寻找通往下一层的入口?
就在这时,一滴空调水从半空中落下,滴到她的眼睛上。
乔青竹下意识地闭起眼睛,抬手抹去眼眶中的积水。
余光中,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巷道拐角,探着头看她。
林晷:我拿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应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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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无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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