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左流野也见到了那怪东西。

犹豫了几秒，他叼着棒棒糖探头向沙发底下张望。狭小的缝隙里烟尘飞舞，但是没有那玩意的身影。

细致搜寻了一圈无果，左流野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灰尘，随后他抓住沙发的一角，扭头看向洛井。

洛井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上前抓住另一角，两人同时发力。哐当！沙发被整个掀起，翻倒在地，蹦起的尘土扑了两人一脸。

地上十分脏乱，浮灰聚集成一团一团积尘，散布在四处。

洛井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倒是瞧见不少小孩儿的玩具。有几辆型号老旧的玩具车，还有个粉色的兔子玩偶，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一旁的左流野取出那把银色小刀，若有所思地盯着沙发垫，旋即刀刃便落在花纹繁杂的布料上，刀身下碾。

刹那间，大团大团泛黄的棉絮从裂口处挤出来，滚落到地上。

棉花落了满地，但是没有那灰白身影。

“跑得真快。”洛井听见左流野低声说了一句后，表情怪异地在屋内环视。

不知怎的，洛井对那奇怪人影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同情。

地上的小玩具车没比瓶盖大多少，沉重的棉花团砸在一辆小车身上，一下子给它推出去半米远，乱窜的车头在撞到兔子玩偶后又停下来。

洛井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俯下身子捡起粉色兔子，顺手拍去了灰尘。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毛绒玩具，硬要说哪儿不对，就是它看起来不太像男生的玩具。这里是江金男的新家，而江金男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妹。

还有一种推测，他姐姐曾经也住在这，只是离婚后分给了父方，母方带着她搬出去了。

如果他们曾经有过合照，或许能够验证这种猜想。略一思索，洛井将玩偶轻放在茶几上，朝卧室走去。

这套房有三间卧室，一间主卧，两间次卧，最靠近客厅的是父母居住的主卧。洛井站在主卧门口，端着电筒观察屋内的陈设。

他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左边站着江金男的生父，右边是他的养母，江金男则面无表情地站在正中间。那位养母的小腹已经可以看见明显的隆起，显然，这实际上是“四口之家”的全家福。

还未来得及细看，手电的光闪烁两下，熄灭了，四周一下子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洛井恼火地大力拍打塑料外壳，但是它再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和月亮，也没有远处街道的霓虹。失去这唯一的光源，睁眼和闭眼没有任何区别。

此时一道阴飕飕的冷风从他脑后吹来，洛井下意识地往身侧躲避，却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待他吃痛地捂住额头，左流野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悠悠从他身边响起。

“你那小玩具坏了？”

虽然看不见，洛井也能想象出对方脸上嘲讽的笑容。

“省电。”

丢下这句话，他摸黑向室内走去，电筒全然被他当作一根盲杖使用。好一会儿后，他的眼睛总算是逐渐适应黑暗，开始能隐约看见一些轮廓。

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体放置在窗台边，上方的棱形轮廓模模糊糊反照出移动的影子。洛井伸出手，触摸到了它光滑的表面，意识到这是梳妆台的镜子。

他缓慢蹲下，摸索着寻找抽屉把手，随即向外一拉。他依稀能看见里头摆放着一些杂物和一个方正的册子，估计就是这家人的相册了。

洛井伸手想要将那册子取出来，手上使了劲儿，那本子确纹丝未动。

他立马察觉到不对，猛地松开手，迅速将抽屉整个拉脱。

抽屉内的物品稀里哗啦落了满地，有些玻璃制品掉在地上摔碎了，玻璃渣四处飞溅，一时间他耳边充斥着清脆的爆裂声。

而那本册子在落地的一瞬就被洛井死死踩在了脚下，这次他可以清晰感受到一股拉力从桌子底下传来，试图将那本册子拖走。

先前躲藏在暗处的白色人影如今就在这里，在他正对面。

洛井保持住踩本子的动作，掏出剪刀，反手握住，朝着黑暗捅去。

一声类似于动物受伤的哀鸣从他面前传来，那拉扯的力道一下子放松了。趁此机会，洛井赶紧踩住册子向后移动。

后退了五六步，他的后腰突然撞上个坚硬的物体，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无可避免地仰面栽倒。

砰！他的上身摔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双腿因惯性向前一划，脚下的册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妈的，左流野那家伙死哪去了。

洛井在心里暗骂道，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身。

就在此时，一束刺眼的光照到他脸上，逼着他抬手遮住了眼睛。那束光很快又移开，向着地面照去。

左流野左手握着手电筒，右手抓着一个不断挣扎扭动的物体，电筒的白光无情照射在它脸上，逼迫它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洛井有些头晕，他眨了眨晃着青光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那不断惨叫着的生物。

那家伙是这套房子的小主人。

洛井望着它碎了半边脸的脑袋，心底泛起一股奇怪的愧疚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擅闯民宅的坏人，而江金男不过是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罢了。

随后他便注意到了左流野手上专业的手电筒，它发出来的光线可远不是一个破玩具能比的。

见洛井盯着自己，左流野冁然一笑，轻声解释道自己是从隔壁房间找到这个电筒的。

解释完，他将手电筒递给洛井，随后低下头饶有兴致地注视手上浑身是血的小怪物。

一捆粗糙的麻绳出现在他手上，左流野限制住怪物的动作，将麻绳在怪物的双手和双腿上分别缠绕了数圈。

洛井没兴趣欣赏这诡异的一幕，他翻身下床，从地上拿起那本相册，一页一页查看其中的内容。

这本相册大部分是江金男自己的独照，也有他和养母生父的合影。翻到最后一页，洛井看见一张背面朝上的照片，等他取出来，发现那是离婚前一家四口的家庭合照。

照片上只有姐姐江玉女的头像被涂黑了，其他人都面朝摄像头，露出来幸福的微笑。从体型上看，姐姐弟弟之间差了个三四岁的样子。

他们坐在这间屋子的沙发上，后方的背景墙悬挂着一模一样的时钟。看起来这套房子确实是他们一家四口曾经共同居住的地方。

洛井用手轻抚女孩头像上的黑斑，油乎乎的质感，略显粘稠。这种触感很像是干了一会儿的血液，但是颜色没那么黑。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洛井将相片正面朝上放回到相册里，望向了地面上不断挣扎的江金男。

相片中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如今早已面目全非。

此时左流野已经完成了前置工作，怪物被死死束缚在地上。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知从哪掏出了他那柄银色小刀。

闪着寒光的刀刃缓慢刺入怪物的身体，它的胸膛很快被剖开，露出一肚子稀烂的内脏。小刀向上移动，顺着关节将皮肤与肌肉缓慢分离开。

看见这一幕，洛井想起大堂内那一沓折叠起的皮膜，眉毛不自觉皱起来。如果江金男真的是梦境主人，那么他所化身的怪物孱弱得惊人。

眼睁睁看着皮肤从自己破碎的身体上剥离，江金男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因为血液起到了润滑作用，加之他挣扎激烈，原先束缚住它双手的麻绳无意间从它手肘脱落。重获自由那一瞬，它尖利的手爪狠狠向着左流野的手背抓去。

刺啦。

左流野左手的皮革手套被抓烂了，不仅如此，他手背上的皮肤也跟着被划破，渗出殷红的血丝。他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脚踩住怪物的脖子，迅速盖住手套上的缺口。

虽然一切发生得很突然，洛井仍旧从那缺口中瞥见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凸起，像蜘蛛网一样遍布左流野的整个手背。

那些是陈年的伤痕。

“…”洛井听见他以极低的音量说了一句什么，可能是一句粗口，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话。下一秒，他不带丝毫犹豫地踩断了怪物的脖子，扭头向着洛井走过来。

他站在洛井跟前，俯身与他平视。接着凑近洛井的耳朵，轻声问道：“你看见了，对吗。”

左流野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

他的左脸溅上了几滴血液，右手上覆着一层血膜。放在平时，他是不会容忍这些污渍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但是这一次，他完全无视了它们的存在。

洛井察觉到了危险。虽然左流野看向他的目光如此柔和，语气如此轻缓，但是那把刀尖滴血的小刀就面朝着他，悬于他的左胸口。

双方沉默地对峙着，只有刀尖上的血迹滴滴答答滑落，砸入洁白的床单内。

一分钟，两分钟…洛井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他已经犹豫要不要掏出剪刀来搏命之时，左流野突然扔下手里的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伸向剪刀的右手，张嘴用力咬上去。

哧———是皮肉破裂的声音。

这一口真不是开玩笑的，等洛井反应过来抽回手时，他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四周的皮肉外翻，犬齿处留下了深可见骨的血洞，像是被大型猛兽啃了一口。

“你他妈到底什么毛病！”洛井错愕之余，忍不住愤怒地喊了出来。

左流野对他的吼叫充耳不闻，他低下头捡起地上的小刀，从床单上割下一条规整的布带，当着洛井的面，慢条斯理地绑住了手套上的缺口。

等洛井冷静下来，动作粗暴地从床单上扯下一块布料当绷带时，左流野就站在身侧俯视着他，以观赏的神态将他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待最后一抹红色都被白布遮住了，他突然爆发出了疯狂的癫笑“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待笑声平息，他俯下身子，在洛井耳边腻声问道：“我们有变得更亲近吗？”

啃咬是犬类的亲近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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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