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虽然很难解释清楚自己莫名其妙出现的情愫,但蔚三水还是决定暂时相信自己的内心——啊意思就是他已经准备好和宋承钰成婚啦。
但他自己相信归相信,架不住有人静悄悄作妖。
夜深人静。
消停了半个月的沈渊选在蔚三水和宋承钰的新婚夜掳走了蔚三水。
43
月黑风高。
杀人——不至于。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蔚三水摩挲着手上的麻绳,如是安慰自己道。
破庙内缠满了蜘蛛网,沈渊随手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瞥了蔚三水一眼,随后毫不客气地撑手跃到了那块地方,一屁股坐下,晃着腿抱着手居高临下地将目光移回了蔚三水身上,“喂,小蠢货,你一个人在那边念叨什么呢?”
蔚三水抿着唇不搭理人。沈渊见状,从高处一跃而下,走到蔚三水面前用手中的剑刃将他的下巴挑了起来,唇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不说话?那我用这把剑把你舌头割了怎么样?”
蔚三水闻声,刨着腿努力呸呸呸把口中的巾帕吐了出来,双眸之中窜满了小火苗气呼呼反驳道:“你根本就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沈渊:“……”
刚才光线不大好,这会儿月光刚好从破窗里照了进来,沈渊才发现地面上安安静静地躺着蔚小狗之前含着的湿巾帕。他掩唇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将那块巾帕勾到脚下销毁罪证后,才又神色如常地看着蔚三水,故作不耐烦道:“少废话了,知道我抓你来做什么吗?”
蔚三水迟疑片刻,正欲说些什么之际,脑中却忽地闪过了一片鲜红。
“三水……”
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灼热的火焰不断侵蚀着他的手背,带来阵阵痛感。蔚三水看见那人指骨上的血肉在烈火的烧灼下渐渐褪去,与他身上的红衫融为一体。
白骨森森。刺目的白几乎快遍布整个大脑,男人痛苦的声音与血肉被烧得滋滋作响的声音并行,蔚三水看见那双手不断朝自己远去,手主人的声音却愈发清晰:
“逃……”
“三水逃……”
“三水……逃!!”
——“逃?小蠢货,想逃去哪儿啊?”
沈渊布满鲜血的脸毫无预兆打破那片迷雾,猛地出现在眼前。恍惚之间蔚三水似乎张口胡乱说了一句话,却在下一秒看到狰狞的笑意时瞬间惊醒。脑海中的面容与现实中沈渊的面容相重合,残忍的笑意让蔚三水本能性警觉。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沈渊,仿佛鲜血和烈火还在他的侧脸流淌。
沈渊身上难以抑制的杀意让蔚三水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努力尝试着挣脱束缚。盯着蔚三水望了许久,沈渊忽地勾唇一笑,伸出指节蹭了蹭蔚三水的脸,笑道:“杀你?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
蔚三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原来是杀。
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却并非因为被吓。蔚三水努力分辨着异样的情绪,肩膀在寒风吹拂下无意识地发着抖。
“瞧你,”沈渊愉悦一笑,将手按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强迫他停止了颤动:“只是吓吓你罢了,怕成这般模样。”
“和前几世倒是完全不一样。”
“小蠢货,你的骨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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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三水自动忽略了前一句话,心想骨气在骨头里呢。
想到这儿时手上的绳索也挣脱得差不多了,蔚三水故作乖巧地在原地挨了沈渊几顿训,随后趁他转身的瞬间,猛地给他屁股来了一脚踹,嗷嗷叫着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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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未定地奔进了宋承钰怀里。
蔚小狗和气势汹汹前来寻人的宋承钰撞了个满怀。鼻尖儿被撞得有点发红,他却顾不得说好疼,忍着痛意揉着鼻尖便开始委委屈屈告状:“哥哥,他把我抓走了!”
怀中的小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角还挂了滴要落不落的泪珠。宋承钰喉结微微一动,反应过来后猛地将蔚三水揽在怀中,用怒气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瞪着沈渊凶巴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渊摊了摊手,显然并不在意,“不知道。”
宋承钰气极,“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到的成婚的良辰吉日!结果现在因为你全都没了!沈渊!你死!”
蔚三水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在原地开始缠斗起来,才怔怔道:“不是随便挑的吗?”
宋承钰那边儿打着架也不忘回蔚三水的话,恼羞成怒道:“我说随便挑的你就信!笨狗!”
蔚三水嗷嗷反驳:“我不是!”
剑气闪过,宋承钰怒气蹭蹭蹭往上涨。白色灵力不断在空中炸出一朵又一朵刺目的火花,落到四周灼烧着无辜的花草,将四周打成了一片狼藉。
在宋承钰结界庇护之下的蔚三水却毫发无伤。
也不知是不是蔚三水往沈渊屁股上踹的那一脚起了作用,总之沈渊被宋承钰打得节节败退。月光之下,少年负剑而立,一袭白衫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盯着那张俊朗的容颜看了许久,蔚三水——
脑袋一疼,两脚一蹬。
毫无预兆地昏倒了。
沈渊捂着正在渗血的肩膀忌惮地看了蔚三水一眼,才将目光移到宋承钰身上,舔了舔犬齿道:“这一世,我照样能赢过你。”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沈渊便落荒而逃。
宋承钰满头雾水,“神经病。”
顺手挽了个剑花准备回去把蔚小狗带回家的时候,宋承钰往四周扫了一圈,没看到蔚三水的身影,忍不住提了一口气。
不会是沈渊把他……
“唔……”
盯着地面上睡得正熟的蔚三水望了许久,宋承钰面无表情地收回剑弯下腰任劳任怨地将他背了起来。
没心没肺蔚三水。
他还在打架呢就开始睡起来了。
哼。
看在他们已经拜过天地的份上,勉强把他背回去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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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错过了良辰吉日。
但婚还是得成。
将蔚小狗背回新房后,宋承钰气呼呼地戳戳他的脸颊,泄愤似的道:“笨小狗,跑都不会跑,还是得你……”
扭捏半晌,宋承钰又搓搓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嘀咕道:“还是得你夫君我来救你。”
“醒醒啊,还喝不喝合衾酒啦?”
“唔……”蔚三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清醒了两三秒又跟没骨头似的倒在了宋承钰肩膀上,嘟囔道:“哥哥,我疼。”
距离太近,宋承钰感受着肩膀上的热度,脸色慢吞吞地红了些许,犹豫片刻,他终是伸出手将蔚三水往怀里揽了点,“哪儿疼?”
“我不知道。”蔚三水难受得直皱眉头,呜咽着:“我就是好疼、哥哥……我身上好疼……”
听到蔚三水语气的变化,宋承钰脸色一变,这会儿倒是顾不上害羞了,猛地将他的衣衫扒开,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的,慌张问道:“哪儿疼?他打你了?”
微凉的指尖在无数次滑行中渐渐滋生热度,红烛燃烧得愈发旺盛。在指尖无意擦过纤细的腰际时,蔚三水猛地弓起背,忽地死死抓住了宋承钰的手,血色猛地上涌,红着脸道:“哥、哥哥……不要摸这里。”
宋承钰还以为是弄疼了他,便收了点动作,低头望去。
白皙的腰际生长着一朵小小的红莲,艳丽得似是要滴出血来。宋承钰看呆了,许久后才后知后觉、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将被褥抱起猛地把蔚三水裹在其中,闷着声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蔚三水哭喊着:“你明明看到了,你还摸了。”
欲盖弥彰的宋承钰:“……”
宋承钰本来还想狡辩,话到嘴边却忽地回过味来,迟疑道:“可是我们现在是夫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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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嘛。
夫妻就得做点夫妻该做的事。
于是宋承钰又顺理成章地偷啾了下蔚三水的脸颊,啾了会儿发现蔚三水呆呆的模样太可爱,犹豫半晌又往他唇上啾了下。
……甜的。
动作于是愈发过火。
被宋承钰搂着亲了一会儿,蔚三水是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乖乖躺在宋承钰怀中同他喝了点合卺酒,被喂了几口吃食,蔚三水又迷迷糊糊地睡过——不对。
是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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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场梦。
新房,红烛,鲜血。
宋承钰腐烂的尸身。
沈渊扭曲的面容近在咫尺,蔚三水看见他用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仰起头去看他,“蔚三水、你逃不掉、逃不掉的!”
“这天地皆为我所用,你自然也不例外!”
“不要再逃、乖乖被我炼化不好吗?”
水镜之中,蔚三水看见自己笑眼盈盈地看着沈渊,澄澈的双眸中倒映出那张扭曲的脸。沈渊似是被他此举激怒,手上动作更加用力,蔚三水却仍旧执拗地摇着头,笑嘻嘻道:“不好呀。”
尖牙被沈渊生生拔下,深入灵魂的疼痛让蔚三水瞳孔骤缩。沈渊冷笑一声,用大拇指的指甲肆无忌惮地扣弄着原本尖牙所在的位置,直到搅得蔚三水几近呕吐,才大发慈悲地松开手,笑吟吟威胁道:“不为我所用,那我就杀了宋承钰。”
蔚三水痴痴一笑,“哥哥早就被你杀死啦。”
沈渊勾了勾唇,“还不算太蠢,可只要我想,我就能有百种办法让他复活。”
“啊……”蔚三水吐着鲜血,声音含含糊糊的,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把我炼化之后,你会做什么?”
“我?”沈渊顺手将脚踩在蔚三水的脊背上,玩弄着他的尊严,“我自然是要这天下对我俯首称臣。”
蔚三水有点虚弱,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问道:“你会残害苍生吗?”
“不会——”沈渊刻意拉长了声线,直到蔚三水的舌尖因疼痛而吐露出来,他才悠哉悠哉地将自己的脚收了回来,语气恶劣:“才怪。”
下半身的脊骨被沈渊这一脚踩了个碎,蔚三水小口小口喘着气,直到再次被沈渊揪起头发问了同样的问题,才天真一笑,摇摇头给出了同样的答案:“我知道啦,我不会让你炼化的。”
“你——!不知好歹!”
“所有人都为了一颗莲心讨好我,欺骗我,报复我。”
蔚三水喃喃着,“既是如此,那我便不要了。”
沈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浑身汗毛因为危险即将来临而竖起,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蔚三水甜甜一笑,“我不会让你拿到莲心的。”
“哥哥、哥哥说……”
那张稚嫩的脸庞忽地收了表情,怅然许久,蔚三水止住话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沈渊,唇角源源不断溢出鲜血,“不重要了。沈渊,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双眸也开始淌出血泪,看着蔚三水不断爆红膨胀的皮肤,沈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竟是要自爆莲心!
这怕疼又贪生怕死的小蠢货,竟然为了不被他炼化要自爆莲心?
哈——可笑!实在可笑!
四周源源不断闪过一阵刺目的白光,赶在莲心彻底爆炸前,沈渊猛地催动手中的法器,死死缚住了蔚三水的魂魄,面容扭曲:“哈——小蠢货,真是让我刮目相待呢,但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吗?”
他的声音亲昵而又恶劣:“我不会的。”
“既然你宁愿去死都不愿意被我炼化,那我就偏偏要把你留在轮回里,让你陪我——”
“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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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
剧烈的疼痛让蔚三水猛然惊醒,他浑浑噩噩地睁开双眼,在看到宋承钰熟睡的面容时,思绪一滞——
便是这一滞让他的记忆彻底空白。
他究竟又做了一场怎样的梦?
头痛欲裂,越回想便越难捱。蔚三水难受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想竭力控制自己不再乱想,可越控制,思绪便越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在他脑中拾起一堆又一堆早已破碎的记忆碎片,强迫他将其黏合起来。
蔚三水几乎快被疼哭了。
直到……
“三水,收神!”
这猛的一喝将蔚三水布满空洞的魂魄拽了回来,他在原地呆呆待了许久,直到后知后觉感受到后背的温度,才渐渐回了魂,怔怔抬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宋承钰担忧的目光,蔚三水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忽地将唇一抿、眼一闭,便猛地揽上了宋承钰的脖颈开始放声大哭:“呜呜……哥哥……”
宋承钰后怕地将他揽在怀中,“做噩梦了?”
蔚三水摇了摇头,泪水仍在源源不断淌下,表情瞧起来颇为委屈,“呜……我不知道……”
宋承钰还是头一次看见蔚三水这么委屈的模样,犹豫半晌,抿了抿唇学着自家娘亲的模样,轻轻拍着他的背生疏哄道:
“乖嗷乖嗷,没事哒。”
蔚三水哽咽着反驳,还不忘学足了宋承钰的语气:“有事嗷。”
宋承钰:“……”
这到底是做噩梦了还是没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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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钰不知道。
……但还是得哄。
于是在不知道“嗷”了第几声后,蔚三水终于在一堆“嗷嗷嗷”里被哄好了,然后自己也“嗷”了起来。
宋承钰觉得他像小狗。
但他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蔚小狗委屈的模样太招人心疼了,尤其是眼尾挂着的那几滴泪水,宋承钰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拖出去啃了一遭似的,反正就特难受。于是在再三思索之下,宋承钰终于做出了一个自以为是明智的决定——
他伸出舌尖将蔚三水眼角的泪滴裹入了口腔之中。
喉结一动。
而后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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