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28日初冬微寒
清晨的霜花凝结在杂货店的窗玻璃上,我推开门时,贺兰正在柜台后整理一堆新到的毛线。各色毛线团堆成小山,她手里拿着深蓝色的线团,针脚飞快地穿梭。
"这么早?"她抬头笑了笑,将手里的织物往柜台下藏了藏。
我把热腾腾的豆浆推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边的毛线上:"要入冬了,准备织毛衣?"
她点点头,小口喝着豆浆:"闲着也是闲着。"阳光透过结霜的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注意到她今天的气色似乎好了些,眼底的青黑淡去不少。
"今天要去县城进货,"她放下豆浆,"要不要一起去?"
我们搭着邻村张叔的拖拉机往县城去。贺兰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路上颠簸,她紧紧抓着车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最近咳嗽好些了吗?"我凑近她耳边问道。
风太大,她似乎没听清,只是对我笑了笑。拖拉机驶过黄土路,扬起漫天尘土。
县城比我们的小镇热闹许多。贺兰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穿过拥挤的市场,在各个摊位前仔细比对着价格。她在布匹摊前停留许久,手指轻轻抚过一块海蓝色的布料。
"真像大海的颜色。"她轻声说。
我怔了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谈及大海了。
"你想去看海?"我问,心里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她收回手,眼神有些飘忽:"前两天在书上看见了。等以后..."话未说完,她转身走向下一个摊位。
但这也足够让我高兴了,她在考虑未来,有我的未来。
进货的过程很繁琐,贺兰却显得游刃有余。她和摊主讨价还价,仔细检查每件商品的质量。只是在搬运货物时,她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让我来。"我接过她手中的箱子。
回程的路上,她靠在货物上小憩。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拖拉机颠簸时,她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呼吸平稳而绵长。
那一刻,我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快到镇子时,她醒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我睡了多久?"
"不久。"我看着夕阳下她朦胧的轮廓,"等你身体好了,我们真的去看海。"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暮色中,她的眼睛像藏着星辰。
回到杂货店,我们借着月光卸货。她执意要请我吃街口的羊肉面,说是感谢我今天的帮忙。热气腾腾的面馆里,她小口喝着汤,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
"其实,"她突然说,"我攒了些钱。等明年开春,或许真的可以去看看海。"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层层涟漪。我看着她被热气模糊的眉眼,第一次觉得未来似乎触手可及。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很凉,心里却暖暖的。我想象着明年春天,两个少女站在海边的样子。这个念头像暗夜里的灯火,照亮了前路。
推开家门,外婆还在等我。看见我脸上的笑意,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个暖手炉。
这一夜,我梦见了一片从未见过的蓝。海风吹起贺兰的长发,她的笑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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