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离别

2011年3月16日阴

贺兰走了。

就在今天凌晨,她最后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梨花瓣落地的声响。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看着她的胸口不再起伏,看着她的眼睛永远地合上。

我独自为她擦洗身体,换上她最爱的浅蓝色衣裳。

这段时间在医院她受了不少苦,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身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青紫色的瘀斑布满了她瘦骨嶙峋的手臂。原来她一直忍着这样的痛苦,却还要为我织毛衣,还要对我微笑。

殡仪馆的人来时,我坚持要亲自把她抱上灵车。

比我还高的大高个,此时却轻得像个孩子,在我怀里安静地睡着。我仔细梳理她的头发,叠好那条洗得发白的粉色头巾放在她身边——那是我们初遇时她戴的头巾。

没有葬礼,也没有其他人来探望。我按照她的心愿,把她葬在她的母亲坟旁。就在外婆的坟边儿上,同一个山头上。

下葬时,我往棺木里放了她没织完的粉色开衫,还有我们珍藏的所有课本笔记。

"现在你可以安心读书了。"我对着墓碑说,声音在空旷的山间破碎不堪。

回到空荡荡的家,她的药还摆在桌上,织到一半的毛衣还放在床头,仿佛她只是出门进货,很快就会回来。我抱着她枕过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梨香和药味。

夜里,我翻看她留下的铁盒。里面除了织针毛线,还有一束梨花干和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是她工整的字迹:

"淮安,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对不起,还是没能陪你过十七岁生日。那件粉色开衫,我本想在你生日前织好的......"

"不要难过。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珍惜,被疼爱。"

"替我好好活着,替我去看海,替我去上大学。"

“淮安,到了大学就好好谈场恋爱吧,找个能陪你去看海的人——我这么个死人,不值得你一直耽搁在回忆里。”

信纸被我的泪水浸湿,墨迹晕开成一片。

我蜷缩在墙角,终于放声痛哭。哭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却再也得不到那个温柔的回应。

原来最痛的离别,不是撕心裂肺的争吵,而是明明约好了明天,却再也没有明天。

窗外的梨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苞还未绽放。贺兰终究没能看到这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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