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期末，班里的氛围就越低沉——指低沉着躁动，大半人都放弃了日常思考，甚至刘帆、潘凯能做到无视徐知骁的不对劲而勇敢上前问问题。

事实证明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徐知骁居然真的在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地给他们详细解答了，刘帆握着试卷的手颤抖，陷入久久沉思……难不成真是他看错了？

其实就是他太大惊小怪了，骁哥其实没有半点不对，是他的眼睛不对了？

问题还没思考出个答案，就被在后边排队等着的潘凯挤走了。

或许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刘帆甚至没看潘凯一眼，神还飘着就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了。

“同桌，”他拉开椅子，喃喃，“是不是我真的太大惊小怪了点？”

尹任瞥了他一眼：“你今天才意识到这个症状？”

王登叶从题海中挣扎出来，趴在课桌上半死不活地给他插刀：“不然呢？难不成我们还会瞎掰，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说着，他咂摸咂摸嘴，叹了口气：“啊，期末，啊，学习，啊，成绩……”

“你要说什么？”

“我感觉我要完蛋了。”

逮着了报复机会的刘帆冷哼一声：“我也觉得你肯定得完蛋了！”

王登叶动了动手指，忍着力气没让自己一巴掌呼上去，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两人：“不知道夏哥骁哥他们这次能考多少，我感觉他们俩都快学疯了，不知道多久没说过话……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俩闹掰了呢哈哈哈。”

刘帆翻了个白眼：“我们俩闹掰了他们都不可能闹掰。”

“哦？”王登叶坐直了身子，引导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没觉得骁哥和夏哥两个人本来就很同频吗，这跟我们情况又不一样，他们俩看起来就是能当一辈子哥们的。”刘帆瘫在椅子上，“就是吧，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尹任听见他这么说，又转过头：“哪里不太对？”

“我要是说的上来我早说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我就是藏不住事吗？我没说就证明我连个毛线头都不知道呗，全都是我这么多年的直觉在作祟啊，可能是它今年被我学着学着逼疯了吧，雷达乱响。”

“……啧，你们有没有感觉骁哥和夏哥看起来还挺配的？”

刘帆若有所思，然后下一秒就被前后夹击着接近压扁——王登叶唰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没顾好力气直接把他的桌子往后推，陈煦咳得惊天动地忙着翻水壶，一来二去自己的桌子也往前挤。

刘帆嘴都张大了，满脸惊恐：“干嘛？我就是随便说句话，你们还要搞谋杀啊？！”

尹任把他从夹缝中救了出来，听见他这话点头：“你活该。”

陈煦抽了抽嘴角，猛喝了两口水，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你脑壳里装的是什么！”

“我草我草我甘拜下风，”王登叶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不看看教室里还坐着谁呢？？？”

刘帆：“……”

他后知后觉，他随口一说里的两位主人公都还在后边坐着，而且无论哪一位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窒息。

刘帆回头悄咪咪望了眼，幸好徐知骁和夏深寥两人做题做的一个比一个投入，看起来都没发现他不经过脑子的口嗨，起码这条小命是能暂时保住了。

一口气松下去还没多久，刘帆倏地意识到不对：“不是，我就随口一说啊，你们怎么这么大反应？”

陈煦拍了下他：“这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但我平时也没少说吧？”刘帆更百思不得其解了，“你们平时也没见少听过哪个了，怎么这一回反应这么大？”

“而且——你们平时不也跟我一样吗I？”他怀疑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巡游，“变性了？”

王登叶：“……”

他无话可说。

只能回敬刘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默默把他的桌子挪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转过头去。

陈煦也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摇头不再说话。

刘帆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刚准备去亲爱的好同桌那里求点心理安慰，却发现尹任耳朵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副无线耳机。

他眨了眨眼，天都塌了。

坐在位置上沉思几秒，他掏出试卷上准备慢慢琢磨的题目，再抓耳挠腮几分钟，他认命地拿起卷子往后排指定两位哥的位置走。

然而他来的不巧了，徐知骁刚学完一道题放下笔，拿起水杯往门外走，估计是要去接水。

刘帆的脚步在半空中停滞，思考两三秒又觉得反正都是问题问谁不是问，细调了下方向径直往夏深寥那边走。

“夏——”哥。

刘帆一个字儿刚脱口，就瞬间止住。

夏深寥不太明显地揣着手机，一个无论是在前排、后排看都无懈可击的卡视野动作，然而等刘帆走到最后一排就看得清清楚楚。

刘帆还没想明白什么时候被魏主任当成好学生模板都快裱起来的夏哥也学会在学校里玩手机这套了，就见到夏深寥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帆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配合地闭上了嘴。

——然后他就没办法克制地开始痛苦面具了。

不为别的，就为夏哥他估计是看见他发现了也不藏了，正大光明地把手机界面露了出来，那上面的话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夏倾鸿：下个学期就要回C市了，你想清楚了吗？】

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难道是他在哪儿看见过？刘帆进入宇宙猫咪思考状态，一时间感觉脑子快要思考到爆炸。

回C市？下学期就回吗？那岂不是过了这个期末就要走了？

想清楚？有什么要想清楚的？

夏深寥抿了抿嘴，避都没避着刘帆，飞快地打起字来：【哦，知道了，想清楚什么？】

啊？夏哥也不知道要想清楚什么？

但怎么感觉这么平静呢，难道夏哥早就知道自己要回C市了？

【夏倾鸿：我这边很忙，没空跟你在这拌嘴，你也要长大了，少纠结这些东西。】

【夏深寥：我也在上学，没空和你吵架，你也快老了，不要想太多这些有的没的。】

【夏倾鸿：你在气我？】

【夏深寥：没，学你说话。】

【夏深寥：你觉得你被气到了，那我也觉得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

刘帆的脑瓜子嗡嗡，后知后觉意识到和夏哥对话的那人昵称也姓夏，虽然看这个交流方式刘帆判断不出来更多的，但也能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算不上好。

准确来说也不是“算不上好”这四个字能概括的，就是……虽然夏哥每一句都顶回去了，但看他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和平常一般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而对面的人被不轻不重回怼了一句，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说，愣是沉默了很久才生硬地切入下一个话题。

【夏倾鸿：上一次你说你在三中有喜欢的人，真的假的？】

喜欢的人？？？？

刘帆眼睛瞪得快凸了出来，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虽然夏哥一贯行径是很神秘没错，但好说歹说他也是夏哥身边除骁哥以外接触的最多的人吧？他怎么半点没听到风声？

而且他刚刚还在陈煦和王登叶面前说……等等，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夏深寥：嗯，是有喜欢的人了。】

【夏倾鸿：那你要为她留在那里？】

夏深寥倚在桌上，轻轻地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往上挑，带着点郑重。

【夏深寥：不是。】

【夏深寥：我想带着他一起走。】

【夏倾鸿：？】

刘帆：“？”

【夏深寥：字面意思，我和他会一起往前走。】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关了手机，把所有的波涛汹涌都留给了夏倾鸿一人……哦不是，他再一睁开眼，才留意到身边还有个刘帆怔在原地，看样子是已经灵魂出窍了。

夏深寥扬了下眉，刘帆蓦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张望四周，鬼鬼祟祟地靠近：“夏哥……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声音特别低，再搭配上那副认真到极致的表情，夏深寥估摸着是已经在内心想了半天才问出口的。

他也很配合地压低声音：“嗯，一两个月之前？”

“啊？”刘帆没压住声音，大概是没想到夏深寥居然还真能给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答案，“真的假的？？？”

他感觉他要和远在C市姓夏名倾鸿的那位先生共脑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被夏深寥一副基操的淡然表情说出来了？？？

“那个，那头的是你爸爸？他这次问起来，那你就是上次说的？啊？真的吗？不是真的吗夏哥，我还要有嫂子了？呃等等我没有攀亲戚的意思，我就是顺嘴啊，那夏哥你喜欢的人是啥样的啊，是我们班的吗？”

夏深寥感受到四周隐约传过来的视线，默了默，选择性地回复了一部分问题：“上次和我爸是随便说的，别太在意。”

“啊？”刘帆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的思维一时半会还在各种爆炸信息里来回跳跃，这会儿只能呆呆张大了嘴。

“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胡扯的？”

夏深寥没吭声，看起来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那……那那个什么，夏哥你下学期就要……”刘帆又想起来另一桩正事，支支吾吾地开始盘问起来。

然而没等他把问题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刘帆，你怎么了？”

刘帆的身子抖了抖，扭过头去，看见了接完水正要回座位的徐知骁正歪着脑袋看他，指了指：“你的头发都乱了。”

“……哦。”

刘帆骤然歇了提问的心思，转而扒着窗户开始整理头发，一边拨弄一边在内心分析——看夏哥的反应，转回去这事儿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是不是骁哥也早知道了？

即使不知道，估计也能猜到？毕竟他们两个人平时走得最近，怎么想骁哥那个聪明脑子也能猜出来。

说不定他察觉到的不对劲是真的呢，毕竟他是现在意外撞见了才知道的消息，说不定徐知骁还要比他更早看见。

刘帆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深看了眼并排坐着的两人，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采取一点行动。

不论怎么说，夏哥都帮了他们、骁哥不少，比起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心理准备，直到第二个学期开始了发现没人了才知道转回去了，还不如搞个什么欢送会之类的，让这件事画上个句号。

他看了眼周围捧着书的同学，心里无端升起几分惆怅。

而且，看骁哥的样子也没调整过来。

或许确实要，画上个完美的句号才好吧？

给他们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也给其他同学留下点不错的印象，这样走了说不定毕业照还能记着腾个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