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花箱

“别碰它!”随着木门被大力推开发出悲鸣,面容邋遢愁苦的中年男子罕见地在激动中绷直了脊背。

逆光看去,他瞪大的眼睛里射出某种又惊又羞的悲愤,连带着结团的脏胡须都在一颤一颤,呈现出了某种异样的滑稽感。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显然也极其不适应直白地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不但提着肩、僵着腿脚以某种笨拙可笑的姿势冲到角落撞开徐落地,还一抬手就把满满的菜汁浇了上去。

随后,徐落地眼瞧着他脸上露出深沉的绝望,手忙脚乱地跪在箱子边把东西全都推走而后用衣袖擦个没完,最后不顾发腥的油腻把脸完全贴在了凹陷的花朵纹路上,肩膀也一抖一抖起来。

“你还好吧?”看在中年人给自己留了一顿饭的情面上,徐落地帮他把包裹中的菜重新倒回盆子里,搅合搅合也算是摆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儿,对方也终于从情绪里缓过神来,扯着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衣角擦着结泥褪色的纹路,又随意地抹过一把脸,这才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瞧他整个人还失魂落魄,徐落地扒拉出菜中的筷子涮了涮递过去,干硬地搭话到:“事情都做完了哈?”

闻言,中年人勉强扯扯嘴角,抖了好一会才答到:“下午还一点,想着你还在,就先回来了。”

“呃啊。”这话让徐落地停了好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干脆再度转移话题问到:“还没问过你的名字?这个……怎么称呼?”

“称呼……不必了。”徐落地还是头回瞧见人直接问了也不答名字的。

不过相对于那些编造隐瞒自己身世,然后拼命套取他人来历的人来说,中年人显然对姓名这些事情漠不关心,是既不回答自己的,也不关心徐落地的。

眼见这话题就要变成热脸贴冷屁股,徐落地也懒得操这个心,转而专注地在菜叶里捞肉渣,骨头里嚼油汤,吃得那叫一个美。

等他把盆里的好东西捞了个七七八八,中年人也可算是缓了过来,闷着头在盆里捞什么是什么,偶尔筷子里还漏点什么下去,沉默的姿态完美表现了什么叫“味同嚼蜡”、“没死就成”,看得徐落地的筷子也越来越沉,最后干脆架在了盆子边上。

“我不是故意的。”等屋子里安静到只剩下风声,中年人沉闷地说到。

他搅和着盆里的菜根,胡子在盆边磨磨蹭蹭,从上到下沾的全是油光,让人看了就想皱起眉头,甚至拿起剃刀直接给他都刮了。

“我就想看看来着,里面是你的什么宝贝?”也是没眼看这副模样,徐落地护着胸前的包裹,出口难免带着些揶揄。

“其实……也没什么了。”而中年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留意到这些,只垂着眉眼愈发低落。

“它里面曾经装着一切,春花秋月,金环银镯……还有最好看的……”他犹犹豫豫地说着这些与破瓦房格格不入的东西,瞧着颇像白日里发了癔症,跟四头旅那些吹牛皮不嫌被笑话的人相差无几。

“但现在……它只是个……”可比那些人还好一些,话到最后,中年人咬咬嘴唇——真亏徐落地从他的胡子下能看出这个动作——失落地将话圆了回来:“破破的空箱子罢了。”

嗯?上次听见他人吹嘘自己曾拥有良田美妾瓦房几纵还是上一次,大哥你这吹都不好意思吹啊,拢共这么大个箱子,还能装多少东西啊?

听着这话,徐落地在心里嘲弄到。

他回头看了看中年人的宝贝箱子,比量了一下长宽,发现这玩意倒也能塞下一个中等身材的人。

但这么个人总共才多大,就是都融成金子……呃终归比不过他怀里的宝贝包裹,数数也就那个样,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赶在中年人发现自己的牛皮已经吹漏了之前,徐落地恶意接话到:“大哥问你个事。”

“嗯,怎么了?”后者果然一带就跑,紧跟着就上钩了。

“你这瓦房怎么到处漏风全是洞啊。”徐落地还故意做出夸张的样子四处张望,假装好心地问到:“也不整点泥补补。”

作为房屋的主人,中年人定然比徐落地更知道这瓦房是多么破旧。

被捡来的客人这般质问,他的脸上随即就有些挂不住,牙也咬了起来。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中年人伸过头压低声音道。

“怎、怎么了?”徐落地被他眼神里浓浓的警惕吓了一跳,不自觉也结巴着放低了声音。

“我不能堵上它们,因为它们都要看我、在看我,它们一直都在监视我,包括进了屋子的你。”

紧跟着,中年人恶狠狠地说道。

“它们怕我,因为它们怕,怕我掌握力量,怕我寻回先生。”

“从我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它们一直都盯着我,它们得让我继续落魄,得让我不得好死,要这样阻止我找先生……它们都是最可怜的懦夫,它们都怕先生回来!怕先生……蝼蚁,蝼蚁——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开头中年人还算防备了四周,那后面就是完全放纵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神色越来越狰狞,胡须下露出的黄牙几乎要咬到徐落地的脖子上。

后者被他吼得脑瓜子直嗡嗡,吓得一把推开了他,整个人都从木椅子上蹦了起来。

但中年人完全不在于这些,整个人也跟着站起身,目露憧憬地看着盯上的漏洞,痴痴道:“先生……”

在他的世界里,那个绫罗绸缎的高个男子正带着高不可攀的笑意缓缓从铁笼边走过,领口绣着的不知名花纹不是任何一种花,却又能完美的诠释花,显得绚烂又神秘,正如他那张白皙又纤美的面庞。

“看什么看,再看眼睛给你剜下来!”只可惜,紧随而来的怒斥也印在了中年人的脑袋里。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就在这张椅子上坐着,全身被绳子勒得生疼,眼前明晃晃地看不清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倒把角落里一人大的花箱子看了个分明。

“瞧你那窝囊样。”中年人到现在还记得那家伙的斥责。

他从收了自己便一直嘲弄不止,说他最多凭借一把骨头来走可怜挂,却连基本的楚楚动人都做不到。

当时的中年人饿的头昏眼花,不知道那人的标准究竟为何,却记得那些被花箱子接走的人穿着或明艳或温婉的衣服,拖着长长的尾摆露着白腿走过铁笼边,或嘲笑或嫌恶地看着还留在笼子里的他们。

“瞧见了吧。”那人总在巡游后来笑话他:“这些,都是合格了的,还有先生专门赐名了的。”

“赐了名,就可以离开了吗?”当时的中年人喃喃问到。

“哦?你还想离开?”但随后,那人带着灿烂的笑踏进了笼子,一手便把他狠狠摔在地上,继而又是长久的鞭打:“还想跑?还想跑!到现在你还想跑!”

仿佛还记得那时的感受,幻想里的少年蜷起身子,现实里的中年也低下了头。

他瞧着不再干净的地面,用最柔弱的声线喃喃道:“先生……我想叫杜鹃。”

百万字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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