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逝寒手中那个胖胖的紫色梦虫，是梦魔所饲养的武器，可令人在梦境中沉溺迷失，继而被梦魔操纵乃至取走性命。

不过嘛，在发现被梦魔跟踪后，程逝寒不但没打算先下手为强宰了对方，甚至还刻意给他留了空档——毕竟就算是梦，那也是他的，只要是他的领域，那就完全把持在他的掌控之下，没有例外。

在这个梦境里，他淡淡地瞧着梦魔钻到跟前，又霸道地将他攥进手心捅腹翻找，回忆某个细节已经模糊的曾经，直到白皎流故意前来搅局。

“喂，那么冷干嘛，这人设可都烂大街了。”下辈子也不会有道歉的打算，白皎流一个旋身坐在了床上：“程大当家～”

她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从腰间抽出一个淡白色的包裹布甩甩展开，平平整整地将它叠成一个手掌大的小方块，又不紧不慢地冲程逝寒展示了一下中心的印记，让他伸手便来取物。

“诶——你来干嘛？”随后，白皎流一缩右手避开：“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拿的。”

她仰面倚在床头，两指拎着方块吊在自己面前，盯着上面的圆形印记笑得开心：“老规矩喽，讲的满意我自然会给你。”

倘若程逝寒的话多一些，诸如像个天真的孩子那般质问白皎流，说明明是自己找她来履约，怎得她还要谈起条件，那白皎流便会笑眯眯地扯出更多理由来解释。

“你在说什么呀宝贝儿，我确实应约前来。”她的表情一定比现在开心多了：“但你来找我是为了其他事情，换而言之，这包裹可是我顺带帮你带回来的，收取一点报酬又有何妨？”

不过介于程逝寒本身不喜多言，白皎流一通歪理无处发挥，就只好在话出口后跟他一起大眼瞪小眼，让气氛陷入了凝固的僵持。

“你瞪我做什么嘛。”白皎流向来不畏惧于他的气势：“这东西在鬼魔录上的吧～”

鬼魔录，那是虎皮寨二当家李自谦私下所书的鬼魔图鉴，知道其存在的人整个乔区不超过十个，可偏偏就走漏了消息为白皎流探知。

她上门讨要，原打算先兵后兵，呃，毕竟说先踢寨比划再明目抢劫不太好听，不料发现其大当家程逝寒的身手深不可测，实在不可轻易绕过。

“既然绕不过，那就让我们光明正大的一战吧。”白皎流笑到。

短短一个月内，她用尽技巧几十次混进虎皮寨寻找鬼魔录，哪成想每次都能给程逝寒堵截。

眼见她混不进虎皮寨，程逝寒堵不住她走和来，两人干脆采用了三当家高柠柠的提议，稀里糊涂结下了一段孽缘。

“程大寨主，讲讲嘛～”白皎流又把包裹伸到程逝寒面前。

毕竟程逝寒不给她看鬼魔录，她又心存惦记，故而这么些年来，她都是拎着鬼魔相关的东西给程逝寒看，听他讲述鬼魔录上的内容，甚至某次一不留神让程大寨主变成了她的程大债主，总之啊，孽缘啊。

“这东西不在鬼魔录上。”但这次，程逝寒或许给不了她满意的答案。

他看着淡白上的墨紫色印记，那是覆盖其上的三更堂印记被洗掉所露出的，某个三更堂任务背后真正的雇主留印，也是他此次前来的原因。

毕竟，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才是他程逝寒一直以来的性子。

“不是吧，不会吧，这东西明明看着那么邪。”此话一出，白皎流有些讶异。

她重新把印记挪到自己面前，就看见那圆形的图案中间一根竖直，似树又似柱，上面生长或镶嵌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眼睛，在黑暗中宛如偷偷眨动，但凡换个小孩来，此时已经东西一扔哭着跑开了。

“不过我或许见过它。”程逝寒眼神幽幽。那是他在发现梦魔后，刻意要去回忆里翻找的东西，果真接下来便遇见了。

这便是所谓的预感，亦或者，是它给自己的吸引或者呼唤吗？程逝寒不得而知，也并不关心。他不会怕任何人在他面前做任何文章，更不会怕这种鬼邪之物不入流的小手段。

“那是在一片林子里……”程逝寒淡淡道。

鸟鸣、溪流、绿荫、清风。

如果不考虑兽灾，那生机勃勃的林子的确是修炼的好去处。

程逝寒行至溪边，俯身捧一弯水送入口中——正因为他是程逝寒，所以任何兽灾也不足为惧。

“噼啪。”细小枝叶的断裂声，很轻微，但程逝寒听到了。

他抓一把水向后泼去，正泼在不速之客的脸上，让对方侧头发出了一声轻哼。

是个人？！程逝寒微微一惊，回身看向来客，正看见一个少年擦拭着脸上的水珠，本该天真的目光如饿狼般紧紧盯着他。

“少年？”白皎流从来学不会安静听人说话。她知道程逝寒修炼的地方向来穷山恶水、鸟不拉屎，这么个鬼地方蹦出来个少年，着实令人意外。

“嗯，那少年看模样不过十四五。”程逝寒也不管她，继续说道。

托梦魔的福，他记起那少年一袭遍地可见的劣质青衣，眼神埋欲姿势怪异，气质完全不似正常练武的孩子，倒更像个山林里的野兽。

不过一个打量的功夫，他欺身而上，一抓挥向程逝寒的胸口。

后者留了手，直直一拳捣出，却见少年右臂轻闪，以一个非常古怪的方式绕过了自己的拳头退至一旁，踏着树干再度欺身而上。

数个小招的功夫，少年几次近程逝寒的身试图攻击他的脖颈，处处都是杀招。

程逝寒皱皱眉头，在少年再度靠近时动了真格，一掌击向他的咽喉，不想他这次早怀了变招的心思，直接攻向了他的腰间。

腰身一轻，少年咕噜噜退到一边。

程逝寒一怔，再看向少年方向，发现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着溪水洗净了手脸，解开包裹拿起自己带的干饼就吃了起来。

他一时无言，就看着少年举着饼竟然还吃出了姿态，颇有些受过教养的样子。

随后，少年发现自己在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眨了两下，叼起手中没吃完的半块干饼，无辜地将剩下的包裹如数奉还。

看他不接，他还专程从其中又拿出一张饼塞进他的手里，拎着包裹安静地看着他。

“当时我在他的右臂闪烁时，见到的应该就是这个印记。”程逝寒将目光挪到淡白的包裹上。

他不是什么腻歪人，在少年安静坐回树下吃饼时，有撕开他的右臂衣袖寻找查看，但只看见了一条白皙的胳膊。

“你听说过数星场吗？”程逝寒问到。

“是那个……”白皎流心里一惊，这名字她可好一阵没听过了：“培养杀手的那个地方？”

“对，我怀疑那就是数星场的印记。”程逝寒淡淡道。

那地方向来以掳人子弟恶名昭彰，甚至虎皮寨中就有人深受其害，从此与鬼魔不共戴天。

“但如果只是如此，哪怕他真的是数星场走失的小宠物，我也不会管他。”毕竟那地方险恶无人，少年又没什么杀气，就算真的是从数星场逃出来的，那也是他的幸运，任由其自生自灭罢了。

“但是。”记起当时的情况，程逝寒的目光冷了下来。

“但是什么？”白皎流赶紧追问。

“他身上有一样东西。”程逝寒看向白皎流：“发带。”

他想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在检查完少年胳膊不经意间抬头时，那股骤然从心底蹿上来的凉气：“他的发带，是杨家的。”

《光 明 正 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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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