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约莫要从魔王的陨落讲起了。

新任的胜者栗彦涉登上魔堡的最顶，迎着遍地厮杀的战场张开双臂，沐浴着魔王的鲜血成为了此地的新主，并将它正式更名为“三更”。

在新名更替的瞬间，旧魔的余党失去了“系统”和“设定”这个两个他们得以伫立此地的土壤，眨眼间不是僵化碎裂便是随风化灰，上演了一场无声且凄惨的“旧王陨落”。

“虫煞！虫煞！”即便是前魔王麾下的四天王，魔王堡的最强战力，也没能逃过这场从根开始的毁灭。

失去了一贯的优雅姿态，蔓王狼狈地从灰沙中钻出，大喊大叫着虫煞·暗踅王的名号。

仔细看去，他半个身子都已经枯萎断裂，曾经遍地引以为傲的枝蔓更是尽数化为尘埃，随着满处起伏的地浪翻来覆去。

“我在。”冷不丁出现在蔓王背后，披着斗篷的虫煞沉声应了一句。得益于造型遮掩较多，他看上去比蔓噬·魂王好了不少，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快用你的眷属找一下，吾王呢！吾王呢！”一见他，蔓王很是激动，连忙叫他快去搜寻魔王的下落。

“我的藤蔓都断了，我找不到，但是你能。”他甚至按住了虫煞的肩膀，眼里是异常狂热的哀求：“你的虫子有这个世界的力量，它们不会断的那么快，对不对，对不对？！”

“……对。”艰难地停顿了一下，虫煞压下颤抖应了一声。他一挥权杖，残存的虫群又仿佛得到了力量，自地浪中挣扎而出，一窝蜂蹿去了城堡的方向。

他嘴上说要去追寻魔王的踪迹，但实际上只是为拦在栗会长面前的、唯一还有战斗力的深骸魔龙送去一些些在场的安慰——毕竟无论是他也好，旁边用话语欺骗自己的蔓王也好，都知道他们的王已经彻底陨落，再不可能回来了。

“桀桀桀，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你倒说起这样的无情话。”回到虫与指的对峙，地虫率先大笑起来。

想当年三更的初生伴随着毁灭的地浪，地浪里诞生了第一批独属于三更的结物，结物里最强的存在就是肉掌，而他们，从那个时候便已经结识了。

“从三更初始，你我就被栗会长压过一头。”故而现在，既然肉掌先质问于他，他也就不再避讳了：“如今他不在堇莱，你就没有一丝一毫夺取种子改朝换代的念头？”

“哦？”这句话可就说到肉掌的心里去了。

要知道，“三更”托源于“系统”，“系统”攀附至“破灭”，“破灭”吸引着“外来”，又被“原生”所排斥。

简单来说，无论是当年的魔王堡也好，现在的三更也好，都被这个世界反感、唾弃，属于稍有疏忽便会被狠狠切除的顽疾。

且更糟糕的是，魔王堡整个依托于系统，尚且能独自循环生存，三更就内忧外患，从初生乱到现在，连本身力量都固定不住，只能寄希望于不断的掠夺才能缓解划向死寂毁灭的结局。

而被掠夺来的“人”，亦或者说是“人”身上的“生机”，就是三更意义上的“种子”，维持一切面貌的力量源泉。

“怎么，你还要跟老夫装糊涂？”地虫交叠前足做出友好的姿态。

在属于三更的势力中，他和肉掌都是有资格出门捕猎的，并且一度袭击了不少的大家伙。

而正因为他们都曾收获满满，所以才更能注意到那四枚种子的不同——

他们身上的“生机”，实在是太充足了。

“如果老夫没走眼的话，那里面两个小东西的力量来源于‘圣’。”亦或者直白点说，是本世界神明的眷属：“而另外两个也是活力满满的‘人’。”

“这种程度的力量如果能握在手里，那三更的现有格局也就无所谓了。”地虫的双足微微摩擦出诡异的声响：“只要力量够强，‘种子’足以改变三更的一切。”

“改变一切……”一番话下来，肉掌的眼神中透出些许若有所思。

在外掠夺多年，他也好，虫也好，都曾私心留下还有生机的“种子”在身边逗耍，亦都知道他们早晚会枯竭成三更其他弟子的模样。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种子”也一样会时不时做出些令人惊奇的举动，为三更僵化的景象带来一些新的玩乐。

“老夫留下的‘种子’，已经是外面资质很不错的家伙了。”所以肉掌更要承认那四颗种子的力量：“而他们，确实远胜于我见过的所有。”

毕竟那时的他们，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死亡”。

“不，这与死亡没关系。”地虫听出了肉掌的犹豫。

诚然，比起其他的种子，他们大多逃开了帮派的捕捉，身陨也不曾被三更势力吸取。

但能做到这一点，本身就是需要种子足够强劲的。

“还记得吗，当年那只青鸟懵懂中泄露力量的时候，整个三更都为之狂热了起来。”地虫闭上了眼睛，仿佛又见到了当时的盛况。

从小到大，从破灭的灵到见多识广的他们，全都被激起了“死”对“生”的啃食**，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围剿，以至于回过神来时，没有一个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赢家。

“科科，你倒撇的干净，不就你得到了吗？”提起这个，肉掌当即嘲讽。

总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吧，那场围剿里青鸟消失在缦川楼，银狼闯进了五指帮，黑猫扎头于三更街道，大家全都追着追着失去对弟子的控制丢了目标，唯有团雀在虫子的包围圈愤然跳河被捞出，成为了死后唯一有着落的“种子”。

“被那茧子吸了这么久，我估计，他的力量都被你提取的差不多了吧？”它继续阴阳道。

“当然，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收获。”不过地虫也不生气。

他脸上露出沉迷的表情，只道是正因为贴近过那般的力量，所以才不住想象剩下的种子又会是何等的香甜，捕获后又能在三更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倘若栗会长来了，那我们的一切都要供奉于他。”就好像往年一样。

“但现在，栗会长没来，眼线又被接连的袭击打乱，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心动吗？”地虫向肉掌发出了邀请：“倘若你与老夫联手，必将三更夺在手中，翻了他栗会长的天下！”

“老夫还真好奇这念头在你脑袋里多久了。”忽地，肉掌又诡笑了起来。

“好啊。”面对这样的盛邀，似乎他答应才是理所应当，不答应才是给栗会长做狗成了习惯。

“但是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他掌心的眼睛微微一眯：“昔年你背叛魔王，当着蔓王的面杀死魔龙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