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的大雨纷纷扬扬。
它落在青镜构成的晶莹莲花里,浸润着花瓣滴答落下。
但更多的,是直接坠落汇聚在莲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在这个漩涡里,透明的魔鱼魔龙在水面下嘶吼,时隐时现宛若在进行一场盛大又扭曲的毁灭狂欢。
“砰——”随后炸起的是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闷响震得鱼龙退却融化,海水高涌荡开层叠的白浪,就仿佛什么东西在水中吞噬、嘶吼、凝聚,仿佛下一秒便要破茧而出将四周的一切全部吞噬——
“哒。哒。哒。”依然是深一步浅一步的声音。
短短几步路的时间,殷刻熙重着身子,感觉自己的脊背都要压的折断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尽力支撑着身体,低着头平复呼吸,忍受着从刀刺到蚂蚁啃咬、再从蚂蚁啃咬到刀刺般的痛处,沿着血脚印又一次踏上了自己踩过的阶梯。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这次的他除了身上滴下的血外,逐渐透明的尾巴也无力地垂在身后,从点到坠拖出一条长长又断裂的血痕。
“真难啊,就这短短的几步路,怎么就这么难啊。”
脚步暂顿。
突然,殷刻熙大笑了起来。
那声音很是嘶哑,但比起绝望更多的是某种走投无路的无可奈何。
他扶着自己的膝盖努力直起上半身,昂起头,有些喘不上气,在颈后发出清脆喀嚓声的同时见到了最后一个拦在自己面前的存在——
那是一个身着深蓝的身影,披着斗篷,散着略微过肩的中长发,额上顶着一对弯尖的魔角,过于苍白的脸上散发出如海般湿润的气息。
此刻,他居高临下,一双菱状的漆黑竖瞳平静地映着兽耳青年的狼狈模样,相比之下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强大,那么的无懈可击。
“深骸魔龙。”
殷刻熙知道他是谁。
他又一次努力扬起了笑容。
“哦,你来啦,哪里不舒服吗,我会把药做的甜一点哦?”面前的师兄露出温和的笑容,沾染药汁的手指上发散出某种好闻的气息。
在这个黑白大雨倾泻而下的地方,红线丝网盘结出山川河流的底板,又被激荡而起的水雾迅速蒙上一层梦幻的颜色,再看时已经如同一个独立又完善的梦境,让坠落其中的蝴蝶真假难辨。
“霍师兄,我没有生病。”盯着师兄的眼睛,五岁的姜西雀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是来找你玩的。”
“可我现在没时间诶,晚上吧,晚上你有空吗,或者明天早上,我去找你。”霍连冬盘算了一下手头的事情,与他商量到。
“好吧,明早我等你哦。”姜西雀笑了笑,也就不打扰师兄了。
正巧,他走起的时候来了一阵风,掀开袍服的同时隐约露出了一抹红色,就像是缠在他脚腕上的一根红线。
“希意,小意意,快过来,师姐给你糖糖吃!!!”
才出了医馆,不知怎的,姜西雀就又被一个热情的师姐揽在了怀里。
从那过于活泼的性格和身上的甜点味道来看,她一定是——
“晋师姐。”姜西雀甜甜地叫了一声。
“对对对是我,太可爱了吧。”晋当归脸上随后绽放出略显变态的笑容。
她拖着姜西雀直接来到厨房,神秘兮兮地从自己的小柜子里掏出了先前的珍藏,比如季师姐的祝生,季师姐的花酥,季师姐的……
咳咳咳,她承认,自己最近确实有点在季师姐那边流连忘返了,怎么了嘛,师姐做的好吃,当师妹还不能多拿啦!!!
“唔唔,好甜,师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姜西雀弯起眼睛,笑容好看。
被她一夸,晋当归心虚的干哈哈了两声,小声念叨“我也希望”。
那模样落在路过的乔可东眼里激起几声噗嗤,看在照顾面子的份上也就没戳破他。
“乔师兄。”姜西雀也喜欢跟他玩。
“走吧,一起去山上抓虫子!”而且后者今天的确有乐子寻。
他拉着姜西雀一起上了山,谁知一照面就知道自己肯定没了收获。
“你怎么在这儿练功啊——”乔可东点着潘印印,一脸恨铁不成钢。
“怎么了嘛,怎么了嘛。”后者理直气壮,还把旁边要跑的谭觉生一把拽了回来一起挨骂。
“这儿不是你们练功的地方,知道吧。”乔可东故作严肃。
“为啥啊?”谭觉生很不识趣。
“因为——因为——”乔可东还没编好理由。
管他因为什么呢,总而言之一起来抓虫子吧!!!
“啊——啊——啊——”兴奋的笑声,不,尾音分明是凄厉的惨叫。
梦境被水雾润湿出背后的模样,它向姜西雀兜售甜蜜,又将所有的苦楚喂给了与他同行的灰衣少年。
在灰衣少年抱头的凄惨嚎叫中,霍连冬猝不及防被几条扭曲的黑影制住,死死压在自己最熟悉的医馆内室之中。
“是你?!”他不敢置信,随后怒不可遏:“放开我!”
“师兄,死吧,死吧。”袭击者喋喋诡笑。
他不紧不慢,故意当着他的面将剧毒的汁液倒进霍连冬随身携带的葫芦之中,让黑影拧着他的脖子,胁迫他看着自己大力搅匀。
“你想干什么?!你唔——”随后,那股带着腐烂的味道被灌进了这个未来的医馆掌事口中。
他痛苦万分,但喉咙的溃烂让他叫不出声,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五脏腐化,缓慢气绝。
“师姐,师姐!”门外,这或许还是晋当归第一次发出这样快哭的声音。
她奋力逃向季听火,不想师姐脚下忽地钻出了黑影来,当场刺穿了她的小腹。
“走,咳。”季听火只来得及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拦在晋当归背后,只是这被侵袭的折扇门里又哪有安全的地方。
她哭着喊乔可东,却不知那个生性最自由的师兄因为偷袭死在了后山魔挖出的洞口,尸骨无存。
关键时刻,潘印印,谭觉生,两个平时水平不算稳定的师兄护在了晋当归的面前。
他们告诉她快走,逃向有长老的地方,随后被魔堆团团围绕。
“我要平时有这种水平,你们谁也打不过我。”谭觉生还有点想笑一笑,但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更像某种深沉的紧张。
“少胡说了,我才是最强的,这次出去了,我一定要让我哥做一把最强的折扇给我。”潘印印也不甘示弱,硬要拿生命去印证那句“留存千年的嘴”。
他两人力竭而死,孤立中至死不知,他们想要保护的晋师妹也没能逃出这片包围,被斩断双手后穿心而死。
“奇异点吗?”不知苦楚,不尝甜蜜,这片迅速壮大的梦境很快引来了蛛网的窥探。
纪不是站在蛛网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这片梦茧,忽地嗤笑了一声,还是认出了它的身份。
“老朋友了啊,二代系统。”尽管他本人不算与它直接见过面,但顺着继承而来的记忆,他这样喊它一句倒也不过分。
“你说对了。”只是没想到这话能有回应,而且就在他的正背后。
纪不是心里一惊,一刺捅向身后的同时快速旋身躲开,不想手腕接着被红线紧紧缠绕,整个人身体一麻动弹不得。
而红线的那端,小跟,不,是查夕止。他身披奇异的红白长袍,坐在红线凝出的王座上,神情玩味,一勾小指将纪不是高高吊在了半空中——
“好久不见了啊,小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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