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门，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

“记得早点回来，别让妈妈担心哦。”

王凡声音轻柔，温婉地提醒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沈天。

沈天是真说不出话来。

他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会翻脸的人。

但他也不敢动，哪怕枕在王凡腿上，脸颊侧面大腿的触感让他的脸羞红不止，也闭着眼睛僵直如死尸。

不知前往何处的运输车里，坐了整整五个人，空间逼仄，而这些人现在都在看着沈天。

“回答我，宝宝。”王凡还在说。

沈天急得想跳起来，硬控他的是插在耳朵里的掏耳勺。

只因王凡说，当妈的怎么能不给宝宝掏个耳朵？

那根金属棍抵在他耳道里，王凡的动作绵软，几乎没施力，可沈天却觉得，只要他敢乱动，这女人下一秒就能插爆他的耳膜和颞骨，掏出一勺搅烂的大脑来尝尝，说味道好烂。

“……知道了！”沈天还是暂时性屈服了。

“你这孩子。”王凡哈哈一笑。

叮——

自动驾驶的车辆已经停了下来，坐在“腻腻歪歪”的他们对面的三人也都准备好了。

王凡抽出那根掏耳勺，一翻手就消失不见。

“走了。”

他们几人都是学院的护卫队成员，和另一车由教师组成的团队，一起负责保障这次大考的安全。

车厢四壁向四周倾倒打开，满月之下，是一座城市的夜景。

他们停在了一栋数百米高的建筑的天台，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仿佛陷入了睡眠，异常空旷。

却有一道横向贯穿了城市的炮轰过的巨大痕迹，彰显着这座城市的过去。

王凡快速吩咐道：“你去D43.32到D43.45，你们两个去46到72。注意学生们的动向，这座城市目前已经没有高危异种，但要小心，别被卷入领域里去。”

“是！”

便宜的手环式光脑并不影响王凡下命令的速度，她在上面点了两下，身旁的三人身上就各自传来了光脑响应的蜂鸣。

见王凡不打算说明她自己和沈天的安排，其中一人追问了句：“那这小子呢？”

他指的是沈天。

王凡面色不改，“他是我的秘密武器。”

“可是……”

王凡的目光看向了他。

他当即被身旁的兄弟揽着肩膀就跳下了天台。再多说一句，兄弟都保不住他。

王凡便眺望着城市中的那一道贯穿伤，过了一会，低头继续点了点，光脑上浮现出所有学生和教师的实时定位。

她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异种肆虐了这个星球多年，人类在它们的纠缠下节节败退，这座废弃的城市就是下场。

此刻，深渊般的黑暗城市中，有星星点点的光在四处活动，那就是这次考试的学生们。

他们要在这猎杀足够的异种，又或者挑战城市中心的大型领域，将其破解。

“喂。”

“喂。”

“喂！”

沈天叫了好几声，最后破防道：“妈！”

王凡：“嗯？怎么了宝宝。”

王凡正忙着，料他此时没什么要紧事，也懒得理会。她正兴致勃勃地，打算给作弊的学生来一个电疗套餐呢。

有学生摘了随身佩戴的光球开始互殴，电他。

有学生仗着自己有钱偷渡了防御道具，光明正大摸鱼等小弟奉献成果，电他。

有学生快被异种打死了，电一下让他跑得更快。

有……

她的手指连点，几乎甩出了残影，在上面不断触发各种指令。

感受到不停被打扰，王凡有些不耐烦地扭头看去，打算也给沈天来一下时。

却看到沈天背对着她，表情憋屈地晃着被束在一起的双臂。他的两根大拇指也被绑在一起，已经充血发紫了。

王凡赶紧瞬间解放了他的束缚，“哎呀哈哈，真不好意思宝宝。妈给你道歉，要不要亲亲？亲亲就不痛了。”

“我才不要。”

沈天揉着手腕拒绝，表情奇怪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有点暗爽，王凡说他是她的秘密武器，他就知道！

把他专门叫到这种地方来，应该也是要让他成为救世主吧？

沈天得意地想法止不住地冒。

王凡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视线扫向他，轻声说了实情：“你呀，你得去那个领域里。”

“……什么？！”

“怎么了宝宝？”她有些不解地问，“你是连续五年的武器科的王牌，哪怕进了领域应该也没有问题才是。”

沈天看上去急得要骂人了，却不太敢大声吼她：“我的成绩都是武器带来的没错，可那些武器又不是我自己设计的！我没进过领域，不能去送死！”

“你不去送死，难道我去送？你看我长得像不像送？”王凡敷衍着，等她再去关注沈天时，他已经顺着天台外的金属长梯往下爬了老远了。

沈天窃喜地从满是血腥味梯子爬到地面上时，街道上传来异种的嘶吼，学生们边打边跑边嚎叫，比异种还吓人，沈天正好借势穿梭在他们之间。

不远处就是城市中央的一处广场，通往四面八方，有不少学生都经过过这里。粗看过去，已经聚集了十来人，却呈一盘散沙似的，没什么主意地商量着办法。

他们也都看见了过来的王凡和沈天。

没人不认识这两个人。一个是天才护卫队长，一个是富哥继承人。但他俩怎么会一起出现？

“沈哥。”那群人向他打招呼。“队长。”

沈天挑眉，他什么时候成队长了？

王凡的声音刚好从他背后幽幽传来，“15分36秒，不错的成绩，宝宝。”

沈天吓了一跳！她竟然全程跟在后面？

“不是，我就想问，到底为什么你一定要当我妈啊。”

沈天彻底没招了，前所未有的失仪也挡不住他那股劲。

“我知道你想找我爸，但你要是抱着嫁给我爸的念头，那可就找错人了。我也不知道我爸的事，他都十多年没出现在我面前了，没什么可讲的！”

“真有想象力的一张嘴。有这个力气问我，不如留着对付异种，加油考试哟。”王凡和蔼地笑道。

王凡想，沈天像是一些abo文学的omega，要是她的敌人都有沈天这么脑袋空空娇弱好对付就好了。

好多废物，人类的未来真是完蛋了。

这就是王凡使用秘密武器的方法？沈天臭着脸随便指了个人，当场造反：“我给你钱，你帮我离开这。”

“这……”被指到的人和同伴面面相觑，也不是不行？

“沈哥，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地面，没人一定就能救得了谁。”那人想了想还是婉拒了。

到外面考试是王凡上任之后才有的制度，如果王凡对沈家的少爷有意，应当不会看着他送死才对。

王凡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一切沈天都不知情，他烦躁地抱着臂，不知道自己只是离家出走，怎么就招惹上了王凡这么尊大神。

他不是什么情绪化的人，好吧，只是有一点而已。可每每看到王凡看似微笑，实则轻慢的眼神，他都忍不住想发火。

是的，她是轻慢！自顾自地把他拖进来，自顾自地行动，又完全不在乎他，这女人的存在时刻刺激着王凡敏感的神经！

王凡：“宝宝，作弊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哦，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活下来，妈妈在外面等你。”

她早已料到沈天不会配合，因此早早将他的高危武器，钱财都卸了个干净。此刻已是要走了。

她得看看沈天实力如何才行。

沈天已经放弃了挣扎，但现在还有个新的问题。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提了个谁都没想到的话题。

“领域，是什么啊。”

“……”

“……”

王凡闭了闭眼，“乖，你是在故意气妈妈对不对？”

“没有啊！我真不知道！”

“那你刚才还不愿意进领域？”

“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吧！”沈天也急了，“我平常都是买东西，出去玩，谁想到真要出来打异种啊！”

王凡看着他仍花里胡哨的一身穿搭和配饰心想确实。

“而且你不觉得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吗？”沈天掩着口鼻，反感道。他从来没闻过这样的味道，但第一次闻，他就很是排斥。

众人闻言，都无声地嗅了嗅，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只有浓郁的硝烟和血腥味。

倒是夜深了，周围起了雾，他们周围肉眼可见地降低了不少能见度。

异种也越来越多了。

“……不对！那不是普通的雾！”学生们惊慌失措地喊。

异种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了。学生们反应过来时，异种已经嘶吼着穿破浓雾，朝众人扑了过来！

“防守！”学生们连连以自己的方式应对。

当然，也有沈天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被异种一口咬断了喉咙。

阻止它的，是王凡手中转了半圈，骤然飞去的一根飞针。

时间仿佛变慢，沈天眼睁睁看着它几乎擦过他的眼球，射入异种的眼睛里，如炸弹般爆开。

砰！

沈天得救了，脸色却很难看。

那哪里是飞针，是在车上，插在他耳朵里一路的掏耳勺！！

王凡果然想过杀他！

沈天一手揉着耳朵，一手倏地掩住口鼻。

那股只有他闻得到的味道，一下浓郁了起来。

“是领域！”有人惊呼。领域的触发规则是，有人触发并意识到这里的某一条规则！

王凡不知何时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是想逃跑？他才不会允许！

沈天宛如福至心灵，鼻子也不捂了，飞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喊：“妈，别走！”

声音震耳欲聋。

王凡的表情可算有点惊讶的意思了，她一手插进沈天的发间，他的头都被拽得往后仰去，手却一点也不肯放开。

只是拖了几秒钟的时间，周围的浓雾就将他们一起包裹在了其中。

沈天那声大喊，让空气如死一般寂静。

只有王凡居高临下地瞥着他，轻轻地笑了，颇为欣赏道。

“你还挺坏的嘛，妈喜欢。”

王凡愉快地把沈天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沈天的行为无异于对同伴下黑手，学生们望着他，都骇得说不出话。

沈天也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他又想摸自己的脸了。

换做平时，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开玩笑，他可是拥有一切的富家少爷啊，人只要有钱，身边就会环绕无数的好人，这让沈天从小到大都没干过什么坏事。

可自从上过一次地面，闻到了那种味道后，沈天就没做过什么符合自己人设的事。

方才的味道更是令人作呕，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身体一般。

可无论是巴掌还是掏耳勺炸弹，沈天都不想挨！

“你，你……”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现在能申请精神疾病免刑吗？

王凡并未发难，只是轻飘飘地把他放在地上，又躲开了异种尖锐爪子的穿刺。

在学生们的解释下，沈天知道了。

领域是一个完全不遵循物理定律的小世界。

领域里自有一套规则，波动非常大，可能是说实话会死，也可能是说谎话会死，还有可能是穿着黑夹克吃棒棒糖身高182的18岁男性在哈哈大笑时死。

只能击杀领域的领主，或者找齐领域内的所有规则，才能离开。

“队长，怎么办？”见她没发火，第一次来到外面直面异种的学生们，立刻以王凡为中心了。

他们连触发了领域的什么规则都不知情，但如果是有丰富经验的护卫队成员，应该会有办法吧！

学生们手忙脚乱地对付着异种。他们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却颤颤巍巍地，不少人都被异种打飞出去，又赶回来围在王凡身边。

领域已经成型。在破解它之前，就算是王凡也出不去。

王凡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她跳上唯一的雕塑头顶，悠闲地坐了下来。

然后，在在场的11个学生面前，温和道：“如果我插手，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得0分哦。”

这可是他们的期中考试。王凡身为监考者，除了不会让他们死之外，可不会做什么的。

广场易攻难守，除了中心的一座艺术雕塑外，连个物件都没，更别提掩体了。异种却能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而来。

他们只丧气了一会，就打起了精神。

但学生们不知道的一点是，这不是学院提前准备好的人造领域。

他们自发分为了指挥和几组成员，打了鸡血一样掏出武器就冲。

王凡眼睁睁看着学生们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一会打异种，一会又吵几句该怎么办，像一堆单线程的废铜烂铁。

一番努力果然只是白费时间。

沈天虽然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但他的武器是个狙击步枪，太好笑了，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

叮。

王凡的光脑开始报告【距离开始考试已经67分钟，您所在的坐标为D43.07，网络不佳，请注意延迟情况。】

王凡叹了口气。

“宝宝。”王凡也对这些废物没有期待，只是说：“妈来考考你。”

沈天：“啊？”

王凡已经开始发问：“破解领域，有几种办法？”

“现在问这个……好吧，刚刚不是说两种吗。杀掉异种领主，或者找到所有规则。”

“很好，那么规则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办法。”

“杀掉领主？”

说实话，这附近的异种长得不能算是貌美，也只能算是丑绝人寰。

它们没有皮肤，肌肉却像吃了百来斤蛋白粉一样发达，肌肉和血管鼓动着，带着恶心的粘液袭来。

王凡一把拎起沈天，从异种的爪子下保护住了他的脑袋，声音不变。

“宝宝，你说异种最喜欢什么？”

沈天吓得不行，刚还以为王凡要把他扔进异种堆里了，揪着王凡的衣服全靠本能回答：“恐惧？”

“对咯。”王凡笑着说。

“异种没有视力，没有听力，但对恐惧感很灵敏，因为人类的负面情绪，就是异种的养料。”

“那么，为了吸引这里最强的异种，也就是领主。我们应当怎么做？”

“应，应该……”沈天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从王凡的臂弯下去，可她轻轻松松就制住了自己。

王凡自己补上了后半句。

“应该，制造一个极端恐惧的诱饵，吸引领主过来。”

.

“啊啊啊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沈天的嘶吼声几乎贯穿整个城市。

他要疯了，王凡也疯了！

那个疯狂的女人，竟然把他的脚吊起来，站在广场中心的雕塑上往圆了抡！

血液直冲头顶，沈天连半点东西都看不见，眼前一片发白，风呼呼地灌进他的耳朵，而他不顾一切地大喊。

“王凡——”

“我跟你没完——”

“skr~”王凡说。

王凡站的端正，抡沈天的动作不影响她另一只手看光脑。

只见那上面高速变动的数值，已经越堆越高。那是周围恐惧情绪的数据化。

学生们都头皮发麻地环绕在广场中心，形成防御，异种在他们的脚下堆成了山。

她真的是个疯女人！！

光脑上的恐惧数值，究竟有多少来自于沈天，多少来自于学生们，谁都不知道。

浓雾中，仍有数不尽的异种袭来。

“嗯……”王凡拉长了声音，遗憾道：“看来还不够啊，宝宝，妈妈要来大的咯。”

“王凡！王凡！谁允许你这么做的！”沈天大喊着。

“那你可以挣脱啊，或者求救，妈可没拦着你。”

要是真有人救还好说了！这些学生们哪怕看到他这样，也还是视若无睹！！

沈天看见有人悄悄瞥着他，又胆怯地收回了目光。

他咬着牙使劲动着，那该死的钩锁却紧紧缠在他脚上，没有半分松解。

“救我！就是你！刚才看我那个人！”他喊着，“你要什么？我什么都有！只要你救我下来！”

沈天无助地，嗓子都快喊破了，那人也没再回头一点。

王凡又抬起手了，那钩锁从她袖子里延伸出来，每当她抬手时，就是要出手的意思！

“妈来告诉你为什么。”

她说：“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和你爸有仇。”

“他们又怎么会帮你呢？”

沈天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就被她一钩锁丢上了天。

沈天的话语被风吞噬，整个人被动地飞起来，像是被宇宙吸走，眼眸望着大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雕塑融入夜色，被涌上来的怪物淹没。

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叫声直冲天际，又自由落体。

沈天嗷嗷叫着掉到王凡的臂弯里，被她公主抱住。

他的血压和他的恐惧都到达了极点，光脑传来刺耳的报警声。

那是有高危异种出现的意思。

“这样就够了。”她说。

学生们的光脑也都开始报警，只是源源不绝的蜂鸣就能打乱他们的心绪，手脚立刻忙乱起来。

王凡掂了掂怀里的沈天，笑道：“喜欢吗宝宝，妈妈继续带你举高高啊。”

沈天已经放弃一切抵抗，他倒在王凡怀里，声若蚊呐。

“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死。”

“我不能……”

王凡睨着他脆弱的模样。

“嗯。”

她高高举起沈天，径直把人投向了一侧的浓雾！

沈天的人影直接就不见了。

一深入到浓雾中，沈天的全身就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从内到外都像要溶解了一般！

他的惨叫真实了许多。领域的边界不可侵犯，会无差别吞噬每一个想要逃离的人。

可与沈天吾命休矣的绝望不同，他只觉得脚上传来重重的拉力，他看到浓雾中影影绰绰的东西，而他的脑袋几乎擦过那东西时。

他被拉了回去！

沈天像被回收的鱼线鱼饵一样，重新落回王凡的手里。

随即，浓雾中有怪物般的身影，张着大嘴突破而出！

“我帮你们找到了领主，不用谢哦。”王凡对广场上的学生们说，哪怕无人看得见她的表情，她也笑得很亲人。

“上吧，我会在后面看着你们的。”

那怪物轰然落在广场上，周围一片地动山摇。

学生们站都站不稳，浑身发抖的看着那恐怖的身影。

前，前有狼后有虎！

这才是真正的。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