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一组二组正面，三组辅助！注意状态！”

广场上的气息杂乱。

除了王凡站着的雕塑头顶，每个人都踩着一层异种的尸体战斗。

黏滑软糯的脚感让学生们落入下风，他们已经和这个异种领主打了半个多小时了，但它越打越强，有自主修复的能力，学生们怎么打都拿它没办法。

“噗——！”有人被打飞到王凡脚下的雕塑上，磕得直接吐血。

王凡便知道，他们那绝缘绝脑电波、防风防水、自带外骨骼的装甲，已经破烂不堪了。

她很难不想叹气。

最顶尖的材料，却拼成了最无厘头的武器。在王凡看来，学生们就像拿着核武器材料拼了一把小刀出来，并愤怒于这小刀毫无杀伤力。

娱乐剧总是说反派拥有最好的装备，可现实竟然是废物拥有了一切，谁能不说这荒谬。

“队长，我们申请援助。”

学生们中的指挥撤回来，满脸是血地仰望着王凡，语气比人还破碎，“我们自以为能破解领域，还是太自大了。异种源源不绝地出现，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耗死在这里的。”

他们都是人类的天之骄子，出发前一个个都很雄心壮志，可被锁进领域时，竟是在“最低级的异种”的围攻下，认清了现实。

这场战斗持续得并不久，但对于初次经历真实战斗的学生们来说，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

他们已经没办法了。

夜色下，王凡一直站在雕塑头顶望向远方，她在看什么呢？指挥也看过去，却只看到了重重浓雾。

王凡用她平静而温和的嗓音宣布：“还没到极限呢，再努努力吧。”

“你看，连沈天都在战斗。”

学生指挥的视线便落在沈天身上，说来也奇怪，只见沈天一扫之前被王凡控制时的无助，发了疯似的砍杀着异种。

异种脑子的结晶在他的攻击下崩出来，带着白的黄的，反射着月光。而他像是不知疲倦地，用自己手里带着刺刀的步枪横扫一切障碍。

学生指挥想说什么，又不甘地退了回去。

浓雾的范围刚好覆盖了广场，叫人刚好能活动，却无法逃离。领主感觉不到疲惫似的往人堆里冲。

逃也逃不掉，杀也杀不死，照这个发展，再过不到十分钟，学生们就将会被这些看不起的蝼蚁啃咬致死。

王凡突然笑出了声。

太可惜了。

有学生回头，却见王凡没有任何动作，表情也是一贯的温和微笑，还以为听错了。

他们的护卫队长怎么会在这时候笑出来呢？

“是结晶！”有人突然大喊。

众人闻声看去，竟然是沈天，他步枪上的刺刀挑开异种的头颅，其中的结晶就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飞向了领主。

“领主一定能吸收结晶的力量，快收结晶！”学生们分出一半的人去捡掉落的结晶，可它们早已陷入黏腻的异种尸堆里，每每伸手，不是抓了一把黏液就是捞的碎肉块碎指甲。

“走开，让我来！”

学生指挥抢到最前方，他和沈天同属武器科，手中的武器正是一把榴弹枪。

那上面转动起红色的微芒，一发榴弹，就将广场中央的异种，连带着领主炸残缺了一半！

无数肉块和结晶四溅，学生们护住要害，忙去收拾。

沈天呢？他也已然明白了，手中的步枪传来咔咔的声响，枪管伸缩变化，连带着枪身，变成了一把重机枪！

这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可就是那么发生了，王凡看得聚精会神。

沈天那重机枪的枪管高速转动起来，火光顿时吞没了领主，将它还未重组好的身体打了个稀碎！

可即便给领主的自我修复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学生们还是敌不过。

他们是人类，体力是有上限的。绝望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流转，让异种的攻击更强势了几分。

除了沈天。

沈天的眼睛充血，看着领主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仇人一般，死命地往各个要害射击。

他要失控了。

察觉到这一点，王凡一翻手，掌心出现了一枚螺旋的金属镖，中间还有链条一直延伸到她的衣服里。

链条无声断开，金属镖嗖地飞射而出，卡进了重机枪高速旋转的枪管中间。

轰！

王凡的重机枪爆炸开来！

沈天被那冲击力击飞，爬起来时冲劲不减，还想去找领主拼命。

王凡就跳下雕塑，落在他身后。

“宝宝醒醒，怎么了？”

“宝宝！”

她从沈天身后揽住他的腰身，将他连同手臂都绞死在自己怀中。

沈天吼叫着，不断挣扎着，行动受阻更是加剧了他的疯狂。

王凡没有手去揍醒他，低头狠狠咬了沈天的脖子一口。

他的吼声骤然更大了。

“领主，领主！死！”

王凡也没动，埋头咬着他，直到他再也挣扎不动。

呸，满嘴都是异种的血，王凡赶紧呸了好几口。

沈天好像刚恢复意识一般，想捂住自己的脖子，“好痛……等等，你干嘛抱我！”

“哇哦，宝宝你翻脸的速度是跟妈学的？”

王凡松手，让他挣脱了自己的绞杀。要是再醒不过来，王凡就会把他的颈骨和全身扭断，让他高位截瘫再拖回去治。

她重新走向雕塑。广场上的学生们都下意识往两边退开，不敢招惹这个满嘴鲜血的女人。

他们让开的路径，正好是雕塑的正面所在的面向。

王凡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雕像冰凉的基座，又在光脑上快速点击，动作优雅如演奏乐章。

不能真的让这些人死，是王凡的遗憾。

没有炫目的光效，只有几声细微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械啮合声从雕像内部传来——“咔…嗒…”

紧接着，异变陡生！

那座石质雕像，竟从内部透射出白光！光芒最初从少女雕像的指缝间渗出，仿佛她捧着的并非虚无，而是一轮微缩的太阳。

异种在这圣洁的光芒下发出凄厉嚎叫，而被激怒的领主，则拖着残破的身躯，发疯般朝着光芒的中心，王凡冲撞而来！大地随之震颤！

就在这毁灭性的冲击即将临体的瞬间——

王凡动了。

她仿效身后雕像的姿态，极其自然地、近乎虔诚地，将双手在胸前交握，做出了一个标准的“祈祷”姿势。

她闭上了眼睛，长睫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嘴角那抹常驻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在此刻显得如此神秘而深邃。

如果能许愿的话……王凡想，她希望世界能不再有异种肆虐。

那条路径上只剩下了沈天。

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神色慌张地往一侧猛扑过去！

下一秒，雕像交握的双手中央，那块原本令人看不清的模糊区域，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凝聚到极致的纯白能量洪流，如同神罚之枪，轰然爆发！

没有声音能形容这一瞬的巨响，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一道直径数米的毁灭光柱，瞬间吞没了冲锋中的领主，其蕴含的恐怖能量直接将其存在的每一颗粒子都彻底湮灭！

光柱去势不减，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前方密密麻麻的建筑群，一直冲向视线的尽头，冲向城市荒芜的彼端！

众人只感到脚下大地剧烈震颤，强光让他们短暂失明，震波将他们狠狠掀翻在地。耳朵里只剩下持续不断的轰鸣，以及建筑被洞穿、瓦解、崩塌的连绵巨响。

很久，很久。

当光芒渐熄，轰鸣止歇，学生们才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视野逐渐恢复。

浓雾已被彻底驱散，清冷的月光再次普照大地。他们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随即陷入了更深的震撼与死寂——

一道巨大、规整、边缘仿佛被熔岩浇筑过的圆形通道，出现在前方。

它以一种绝对毁灭的姿态，贯穿了前方所有阻碍，从他们立足的广场开始，笔直地延伸到目光所能及的城市最远端，甚至击穿了远方的山壁！

他们就站在这条毁灭之路的起点，通道内壁还散发着暗红色的余热和袅袅青烟。

这一刻，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

王凡为什么一直站在雕像顶端，她为什么始终与雕像保持同一面向。

她那份超然的平静和偶尔流露的惋惜，究竟从何而来。

这雕像，根本就是隐藏在城市躯干中的，一柄沉睡的、只为毁灭而生的秘密武器！

沈天脸色煞白，望着那道几乎将他一起吞噬的毁灭轨迹，后怕得说不出话。

王凡不知何时已放下祈祷的姿势，她缓缓睁开眼，转过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仿佛刚才引发天灾般一击的人不是她。

学生们都心有余悸。

同时，沈天也要跳脚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一起轰杀了！”

王凡没心没肺道：“这不是没杀嘛。而且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

“你……”

沈天确实知道。

因为当时插进他耳朵里的不只是个掏耳勺和炸弹，还是个耳麦。

前往这里的一路上，那东西在他耳朵里不断播放着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一路上都在说诡异的无厘头发言。

只在最后才告诉他，如果看到妈妈做出圣母祈祷的姿势，就赶快跑！

他正是回忆起那句话，才救下了自己的小命。

王凡则满是居高临下的笑意：“真是妈.的好宝宝。”

沈天又恢复了那副脑袋空空，娇弱至极的样子，还想继续跟她辩论。

平心而论，王凡觉得无论是刺刀还是重机枪，都不是他该用的武器，他在战斗时简直不是他了。

没想到误入领域还有意外之喜。

王凡饶有兴致地瞧着沈天，叫他后退了半步。

他怕死。

这事情看来并非只是生理性恐惧那么简单。

那么这个领域就已经物超所值了。

得到想要的讯息，王凡拍拍手，“好了，领域已经破解，但考试还没结束。这场战斗你们每人都杀了远超过要求的异种，但因为我插手了，所以你们的计数还是0哦。”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在那之前，尽力去完成目标吧。”

这些话引起了众怒，他们杀的那么多异种怎么就不算数了？

但少爷们敢怒不敢言，只有沈天真怒真言：“为什么？！”

“再说你怎么会知道那雕塑是武器？你有的后台视角我们又没有！”

王凡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有人拽了拽沈天，叫他赶紧别说了。

沈天不管，他的人生里从来没经历过这么艰苦的战斗，现在告诉他一切作废，他心里的落差感太强烈了。

他现在已经不敢反抗王凡了，但到底还是委屈的，憋了很久，只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一下，场上瞬间安静。

王凡想了一会。

她没有回答沈天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新的：“你们即便知道怎么破解领域，也没有人敢试探。不是已经有人意识到规则了吗？是什么呢？”

“是……但我没说是因为……”学生中有一人唯唯诺诺地开口。

“因为你怕死。”王凡打断他，“因为领域与学院里的模拟机不一样，只要触发了错误的规则就会立刻死亡，而你们怕死。”

但同时他们也不敢去对抗领主，没有人察觉到地上踩了几十厘米深的异种堆里，有结晶被领主吸收了。

“凭这样的大脑，你们确定是因为我知情不言，才导致如今的局面吗？”

她几乎是在陈述这句话，可无人听不出其中的嘲弄意味。

那嘲弄只短暂地显露出一瞬，领域周围的浓雾散去后，王凡没再管沈天，一个人消失了，只留下一群惊魂未定的天之骄子，和一条横亘于城市中央、仿佛通往地狱的毁灭之路。

沈天旁边的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们的心都蹦到嗓子眼了。

沈天也感觉到他们齐齐的沉默，追问什么情况。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讪讪地说，“沈哥，我说了你可不能怪我啊。”

“你知道队长是今年才来的吧？她之前所在的学院，就是这座城市的学院。”

“什么，这哪里有学院……”沈天也反应过来了，越说越慢。

他一开始就听说过，王凡是三个月之前转学过来的。

“沈哥，这座城市三个月之前刚刚废弃。”那人说。

“……”

这件事，沈天并非不知道。

他从一些网络新闻上听说过，D区有一座城市被废弃了，但不是D72的地下城，与沈天无关的事情他很少关注。

据说，当时这里不明原因地聚集了大量异种，那异种的数量前所未有，将城市几乎淹没。而官方以一座城市的代价，将所有的异种消灭了。

沈天看向那道仍然散发着硝烟味的通路，密密麻麻的建筑不影响他从那道通路中看到城市另一端。

王凡当时是以什么身份参与的那次行动呢？

城市里的普通人怎么办了呢？

他不知道，因为他过去从未关注过。

“正是从那一天开始，王凡队长横空出世。传闻三个月前死了很多人的事故就是她有意做的，但没人有证据，以事实而言，确实是她如今主导了学院。”

“不过当时很多普通人还留在城市里，队长能活下来也很不容易了。”那人又安慰沈天。

“普通人？”沈天重复。

那人就说，“恐惧是异种的诱食剂，沈哥。”

普通人在城市里，更能确保异种会被牢牢吸附在这里。还有人被关在一起强行刺激了恐惧，使得废弃城市的计划能够完美执行。不过这话那人没敢说。

但沈天又不是真的傻子，他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脸色发白。

“做下这个决定的人，就是沈擎。”

王凡说，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和他父亲有仇。

……原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