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很快,天亮了。朝阳以其不息的生命力,照拂着世界上的每一个有灵抑或是空洞的物体,照拂着来自任何地方又停留在任何地方的生命,照拂着本质、面貌都迥然相异的存在。

冷慕白往身侧看过去的时候,钟离秋正歪歪地靠在墙上,睡着了。她无声地叹口气,轻轻摇醒钟离秋,在钟离秋刚睁开眼睛还迷迷瞪瞪的时候,扶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钟离秋一时没反应过来置身何处,也忘记了要干什么,冷慕白没让她彻底清醒,只是带着她回到房间里,让她蜷缩到惊晓的脚边继续睡。

安置好钟离秋,冷慕白又去查看惊晓的情况。她面色依然苍白,但从皮肤状况来看,身体内部应当是稳定了,没有再像昨晚那样濒临崩溃。

冷慕白放下心来,再起身的时候,和椅子上的寸想娘对视了。

寸想娘揉揉眼睛,闷头往外走,冷慕白无声跟了上去。

一路下楼,停在了客栈后院里,寸想娘打了一桶水上来,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拍,嘴上含糊不清道:“你要来洗洗脸吗,你也一夜没睡了,洗洗脸清醒一下。”

冷慕白摇摇头,随即意识到自己站在她身后,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应答了一声:“我不用,我很清醒。”

寸想娘抬起脸,脸上的水珠哗啦啦往下淌,一会儿就把她的衣襟浸湿了,她的眼睛因为满脸都是水睁不开,此时仰着脸,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张地和冷慕白说话。

冷慕白被逗笑了。

但她立即就意识到这个笑的不合时宜,因此很快抿紧嘴唇。

幸好寸想娘正忙着抹掉脸上的水珠,没注意她这个笑声。

“那个楼红棉说的话,你想的怎么样?哦对,”寸想娘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后来跟着楼红棉,搜集到什么信息了?”

冷慕白的眼神当即沉凝了下来,寸想娘搓搓胳膊,半开玩笑道:“这气场,我感觉一下子就降温了。”

冷慕白没接她的茬,敛目低眉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毒女蛊?”

寸想娘站直身子,正了正脸色,“我当真不知道。”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比你还在意这个。”

冷慕白眼神中流露出疑惑。

“你本来就不是青州人,也根本不懂蛊,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正常的,但我是苗疆的圣女,我自幼泡在蛊里长大的,我却不知道这毒女蛊……”说到后面,寸想娘的声音低了下去,“这很不妙吧。”

冷慕白知道,连苗疆圣女都不知道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兹事体大,这要是捅出来,该是天大的篓子。

所以这篓子,真的要捅吗?

冷慕白知道,这些都是苗疆的事,他们不应该继续深挖的。说到底,她没有接到这个任务,而且苗疆还是寸想娘的家,没必要把朋友的家事都扒出来。况且,这些事也与他们救惊晓的目的不冲突,从没有任何人说,要救惊晓就得把苗疆的问题才行,是不是?

所以冷慕白昨晚想了一晚上,在天亮之后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她就不干涉了。

也许真如楼红棉所说,青州的男子有诸多不公,苗疆的主女又主导了天大的阴谋,可是,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楼红棉已经替代了原本的楼家小姐,获得了优渥的生活,苗疆的主女也没有为非作歹,教出来的寸想娘也是一个极善极正的人。哪些世家大族没有腌臜,一路上他们走来,平复的都是真正怨愤者的心情。而青州,百姓安居乐业,人寿年丰,苗疆又能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就这样吧。

但是寸想娘已经从冷慕白的反应中看出来,昨晚她一路跟随楼红棉回家,定是探知到了更多更隐秘的事情,并且与毒女蛊有关。

这是她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楼红棉到底说了什么事情,”寸想娘眼睫微颤,手指不安地绞紧衣角,又飞快松开,“不瞒你说,‘毒女蛊’这个名字,让我有非常危险的预感。”

“它一定很重要,甚至极有可能是救治惊晓的关键所在,我一定要知道。”

寸想娘连说两个“一定”,目光紧紧攫住冷慕白的眼睛,显示其非知道不可的决心。

冷慕白还是不答。

寸想娘咬咬牙说:“我之前就从主女那得知了一些苗疆背后的事情,这些事情就是与惊晓有关,但那个时候主女就告诉我这些只是部分真相,更多的真相等我准备好了以后才会告诉我,但是我现在感觉到,更多的真相,应该就是跟这个毒女蛊相关。”

“即使你现在不告诉我,我以后一定还会知道的,而且,倘若现在你隐瞒住真相,结果最后却因为你的隐瞒导致我们眼睁睁看着惊晓死去,那时候定会后悔莫及!”寸想娘狠声道。

冷慕白蜷了蜷手指,“治疗惊晓只需要梦行图绘制完成,跟毒女蛊没有关系。”

“你怎知没有关系?!你现在知道的是部分真相,我先前知道的是另外一部分真相,只有两份真相拼在一起才可以得知最终的真相,不到最后,你怎知真相到底会不会干涉到惊晓?!别这么傲慢!”

与寸想娘的焦急截然相反,冷慕白此刻心绪冷静到极致,她直直看着寸想娘,问道:“哪怕我这部分真相对苗疆很不利,甚至有可能像过往我们经历的一样,最后要摧毁苗疆,你也要得知真相吗?”

寸想娘没有片刻犹豫,当即答道:“我要知道。”

“即使你现在不告诉我,我以后还是会从别人口中得知,而我确信那个时候的我不会做出跟现在的我相反的选择,所以,这只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而已,最终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现在提前知道,反而会让我们防止更多的人牺牲,救下更多的人,不是吗?”

“事情,从来都是宜早不宜迟啊。”

冷慕白点点头,“好,那我告诉你。”

“如你所知,楼红棉在楼府另有一个‘父亲’,而从他的口中我可以确认,山上那个才是他的亲父亲,他是男扮女装,替代了原本的楼家小姐身份,才成了现在的楼红棉;”

“而他口中的毒女蛊,则是一种专门对男子不利的东西,毒女蛊的效果是让男子无法接触蛊,更无法养蛊,因此他的父亲即使重病在床,也无法使用任何医蛊去治疗,而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早就被医蛊医治好了;”

“关于苗疆为什么要用毒女蛊让男子再也不能接触蛊的原因,他没有说,只说了这是苗疆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而使用的手段,并且……”冷慕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下去,“这个手段害得很多人死亡……”

听到这里,寸想娘瞳孔骤缩。她意识到了某些惨烈的事实。

冷慕白还在复述:“还有一点就是,楼红棉是罕见的可以承受毒女蛊的人,因此他不受毒女蛊影响,能接触蛊也能研制蛊,我想,这正是他能男扮女装替代楼小姐的凭依,毕竟在青州,男女有是否能养蛊的区别,他能养蛊,就会让所有人认定他一定是女子,但是难道她跟原来的楼小姐的样貌很相似吗?就算无人怀疑性别,也会有人怀疑他的相貌吧?”

“所以他很胖,只要变得很胖,满脸横肉,五官自然就不明显了,谁还能分得清他和原来的楼小姐长得不像。”

“不对,”冷慕白指出问题,“倘若原本的楼小姐就很胖,那么两个人胖的样子也不一样,倘若原来的楼小姐不胖,楼红棉更是无法替代她。

“那么就是别的原因。有一种可能就是,楼红棉从小就替代了楼小姐,但这不太可能,他能清楚地记住自己的生身父亲,并且与父亲有深厚的感情,就说明他并不是从小就作为楼小姐生活,至少被亲身父亲抚养过了幼年,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们并不知道原来的楼小姐是什么样子,因此楼红棉扮作楼小姐,别人也不会发现不同,而楼红棉只要把自己吃的很胖,那么别人就也不会发现他和楼老爷楼夫人长得不一样。

“但这还有最后的问题,为什么原来没有人知道楼小姐的长相?楼小姐自幼不在父母身边长大,背后到底有什么原因?”

寸想娘有点不在状态,冷慕白说完很久之后,她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思考冷慕白的问题。

“在青州,不存在生出了女孩却不想要的事情,大家都更想要能习蛊的女孩,所以楼小姐肯定不是因此被送离父母身边;但是青州人崇信巫术,如果有巫师告诉楼氏夫妇,这个孩子不详,那就有可能把孩子送走。”

冷慕白摇摇头,“如果是这个原因,楼红棉替代了楼小姐的身份也不能回到楼府。”

寸想娘蹙眉,“难道就是因为楼氏夫妇单纯地不想要这个孩子吗?不。”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他们不喜欢这个孩子,那么楼红棉依然没有回到楼府的机会。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寸想娘说完话,一抬头就看见冷慕白正在苦思冥想。她滞了一下。随后无奈地唤道:“别想了,想想毒女蛊的事情吧。”

冷慕白回神,“哦,这个我没有了解,你有想到什么吗?”

寸想娘苦笑了一声,“我想到了很多,都是之前的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说说看。”

你们这江湖怎么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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