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州,放城。
埼玉手里举着一幅画,上面画了一个与咏风娘七成像的面孔,时不时左右探头看看,有没有相似的人。
这里是镜花派山脚下,据他们打听,镜花派弟子时常下山采购。
那晚冷慕白听完咏风娘的话,接下了她的任务。
用冷慕白的话说:“左右一路无事,不如做一些任务。”
钟离秋对此的反应是笑而不语。
后来钟离秋自告奋勇会画画,照着咏风娘的样子和她的描述,画下了这副画像。
咏风娘看完这幅画之后,点评道:“大致相似了。”
于是他们很快告别咏风娘,出来寻人。
其实对于是否在大街上找人的做法,钟离秋和埼玉有些争执。
钟离秋认为在山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白费功夫,埼玉却认为不妨一试,反正山下他们都要经过,要是直奔镜花派门内反而需要耗费一趟潜入的功夫。
冷慕白衡量了一下,觉得埼玉说得有道理,先在山下摸索一下也好。
就当是适应放城的民俗风情。
冷慕白在埼玉身边默默走着,偶尔在他专注看画像差点撞到人的时候拉起他的袖子带他一下。
每当这时候,埼玉的头垂得愈发低了,心脏也“怦怦”乱跳。
“快看!”钟离秋突然指着前方一个身影,“她好像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冷慕白蓦然将目光投射过去。
只见那人正在摊位上买东西,露出半张侧脸,确是与画像十分相似!
冷慕白直截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她回过头。
冷慕白得以见到她全貌。
粗长眉,狭长眼,挺直鼻,削薄唇,脸骨分明。
虽然五官位置与画像略微有些差异,但是根据描述画出来的像本就是一种参考,不可尽信。
只是,还需要确认最后一道程序。
冷慕白问:“尘香娘?”
那人疑惑了一下——这很正常,毕竟一个陌生人上来就喊自己名字,谁不疑惑啊——随后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冷慕白心底还有些惊讶,她在咏风娘的口中不是一个阴郁的形象吗?怎么这么快又恢复开朗了?
看来镜花派很会教导人。
这么想着,她一把揽起尘香娘的肩,要把她带到偏僻的地方说话。
谁知尘香娘却骤然挣扎起来。
动作之激烈,好像之前的开朗都是错觉。
冷慕白冷不丁被她脱了手,她转身就要跑。
冷慕白眼神一凛,飞身去追。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总有些小虫子飞到她眼睛里面,或者是钻进她的鼻腔里面,弄得她非常难受。
她无暇顾及,一心一意追着前方的身影。
尘香娘边跑边回头看她,发现她还稳稳跟在自己的身后时十分诧异。
冷慕白不知道她的诧异从何而来,可她已经思考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前方就是镜花派的山门,要被她跑进去那还得了!
恐怕下次再想碰到她就得颇费一番功夫了。
想到这,冷慕白加快速度,转眼间竟已来到尘香娘面前,她停下步子,将刀横到身前,意为阻拦她去路。
谁知尘香娘一见她拔刀,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抬掌就要朝冷慕白劈来。
冷慕白心想怪道咏风娘说尘香娘学武学了百家技艺却无一精通,江湖里哪有人上来就赤手空拳打架的。
不再多想,她怕手中的刀伤了尘香娘,一手止住尘香娘的攻势,一手准备把刀收回去。
谁知她刚扬起刀,尘香娘便以为她是为了拿刀斩她,面上神色更是发狠,气力更足地拿手刀朝她脖颈袭来。
冷慕白连忙低身避开她手掌,下一秒她的脚就向她踢过来,她来不及避开,只能险险用刀背横档住。
谁知却被她的力度震得后退几步。
冷慕白颇为震惊,更是意识到咏风娘所言半句不假,说尘香娘气力颇大,那就真是比寻常大许多。
连她也差点格挡不住。
见她后退一段距离,尘香娘又想见机跑路,冷慕白一咬牙,直直将刀向前投掷了过去,她算好了距离,以尘香娘只粗略学过武的速度,应当不至于赶在刀落之前跑到......
可下一秒,她就睁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尘香娘速度极快,快到那把刀直接斩入了她半边肩膀。
鲜血很快就沾湿了她的衣衫。
霎时她捂住胳膊,面上怒意与痛意交织,朝冷慕白甩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冷慕白欲要躲避,却见那物竟像是活了一般,追着她跑。
直觉告诉她这个东西非常危险。
她直接冲到尘香娘身边,拔出刀,向来谨慎的心理让她在空气中“刷刷”挥出几下,动作快到有残影,那物就被她数十刀劈出的气流给剁得稀碎,“啪”地落在地上,冷慕白垂头去看,只看到一滩稀糊玩意儿。
再去看尘香娘,她已经昏倒在地了。
冷慕白慌忙去扶她,将她送去医馆。
一旁观战的钟离秋和埼玉一道跟了过去。
“怎么说?”冷慕白焦急地问医者。
医者给尘香娘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和缓答道:“没有大碍,此人筋骨甚为强韧,刀因此没有扎进去,只是刺进了表层的皮肉里。”
冷慕白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她的任务对象,还不是杀人的任务,她自然不想一个照面就把对方打得半死不活。
万幸万幸。
幸好她体质强悍。
冷慕白默默在心底夸了一下她的好筋骨。
是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筋骨。
接下来,她就静静坐在尘香娘床边,等待她醒来,也防止她一醒来就要跑。
果不其然,尘香娘悠悠转醒之后,意识刚回笼,就急着要跑,还好冷慕白及时压住了她,不然她的伤口就撕裂了。
尘香娘也感受到了从自己肩膀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她知道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用满是愤恨的眼光瞪着冷慕白。
冷慕白看她仍在奋力挣扎,道了一声“得罪了”,就唤埼玉拿更多绷带来。
埼玉拿了过来,问她:“你要绷带作甚?”
紧接着,他就看冷慕白要把绷带往床上的尘香娘身上缠。
他急忙拦住,“你要干什么?”
冷慕白道:“她老是要跑,我只好把她缠起来。”
埼玉皱着眉:“她为什么这么激烈反抗,她真的很讨厌她的母亲吗?”
等等。
他俩纷纷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好像还没跟她交代,他们的来意。
冷慕白心底懊恼不已,她一直以来都做的是死人任务,从来没有做过活人任务,以至于业务还不娴熟,忘记活人是需要交流的。
她忏悔道:“这是我的不是,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她两手按住尘香娘,头深深低了下去给她赔罪。
不知何时,尘香娘挣扎的动作已经没有了。
冷慕白疑惑看她,却见她张了张嘴,吐出几句她听不懂的话。
她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只见下一秒,尘香娘磕磕绊绊道:“你,们,为,何,抓,我。”
语调怪异,听起来不像个中原人。
她试探性问道:“你可能听懂我们说话?”
尘香娘艰难地说:“一,点,点。”
埼玉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尘香娘再怎么不对劲,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绝对不会这种腔调,更不会难以与他们沟通。
他咽了下口水,问道:“你是尘香娘吗?”
只见面前的女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霎时间,冷慕白和埼玉如遭雷劈。
一炷香之后,冷慕白颓丧地靠在墙边,“原来我搞错人了......”
这个人根本不是尘香娘,而是苗疆来的一个蛊女。
碰巧与画像相似而已。
这算不算任务失败?
她难以面对这么大的失误,手撑着地,站起身,慢慢向外面走去。
钟离秋看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她情绪有这么大波动。”
埼玉有些心疼,“都怪我,是我非要说什么从大街上找人。”
钟离秋不置可否,“你倒是会为她开脱责任。”
“不是我开脱,”埼玉急道,“是冷慕白本来就没错!都是我搞错了方向。”
他满脸懊丧。
要不,他还是回去吧?
留在这,好像真的只会给她添乱。
他蹲下身子,委委屈屈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钟离秋觉得好笑,“蹲在那里长蘑菇呢?”
埼玉不理她,她却自顾自说得欢快,“一个两个,怎么都一副被打击到不行的样子?你们这样不行啊,太容易被打倒了......”
埼玉站起身,走到外面,找冷慕白一起待。
冷慕白正站在医馆晾晒药草的架子旁,呆呆地看着天空。
“我最近好像总是来医馆。”她自言自语道。
埼玉心里一紧,他知道,她的意思是,最近她习惯的生活被完全打破了。
她为了他们舒服,不得不离开她所适应的风餐露宿的环境,睡客栈,然后揽了这个活,还因为他的错而误伤了别人。
她此前可能从没出过错。
而且他知道,她的速度是很快的。
可是他们很慢,她为了等他们,被迫放慢了速度。
埼玉越想越觉得难过,他觉得自己就像灾星,在一起只会给她带来祸事。
可是怎么办,他还是好想跟她在一起。
转瞬间,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已经尽量不给她添麻烦了,添麻烦最多的是钟离秋。
是她要睡客栈的!
罪魁祸首,是她!
他走了也没用,钟离秋还是会厚着脸皮拖累她。
哼!
他要留下来,看着这个自私任性的女人,不让她霸占冷慕白太多时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