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曦身穿羊绒大衣，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匆忙离去。
这短暂的一瞥，起初卫柠还没立即反应过来是陆明曦，直到走出去几步，才猛然顿住。
回头去看。
陆明曦也顿住了脚步。
时间转瞬之间仿佛慢放的电影一般，被拉的很长。
十步之外那个伪装成人类的机械人，脊背有些僵硬，双肩微微颤抖。
陆明曦动作极快地转身，视线就像X光一样投射在卫柠身上，有一种穿过皮肤表层，透进血肉神经中的错觉。
卫柠看着多年不见的人，心情很复杂。
有见到自己孩子的那种亲切，也有自己孑然于世终于找到了一个熟人的那种感动，更有一种时间沉淀出来的疏离感。
陆明曦变了很多。
完美比例的外观模样改变不大，但神情和气质，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年那种机械人身上独有的程序化。
变得更加自然、丰富。
身边的律师开口：“怎么了？”
卫柠回神，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他知道陆明曦还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但他如今这副模样，他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来。
那几个人渣身上还背着其他案子，手上还沾了几条人命。
联盟高层一向都很重视Omega的人权问题，所以案件庭审的格外快。
卫柠已经临近毕业，他最近搬出了学校。凭借前生的经历以及知识储备，通过层层筛选，他顺利拿到了一家科技公司的研发offer。
集团待遇不错，不仅薪酬可观，还给科研人员配备了私人公寓。
从法院出来，刚回到家。开门，他吓了一跳。
陆明曦双腿交叠，好整以暇的坐在客厅正对门的沙发上，双目如炬，死死盯着卫柠。
卫柠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陆明曦起身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揽进怀里。
力道有些大，磕的卫柠锁骨疼。
“陆珩！”
卫柠心中诧异。
卫柠和陆珩这两个人，可以说没有任何相似性。
外貌、身高、体型，甚至连性别都变了，他是怎么确定他就是陆珩的？
“松开，我喘不过气了。”
陆明曦松开。
卫柠越过他，换鞋，脱外套，接水。
陆明曦视线一刻不离他身。
卫柠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直觉。”
一个机械人说自己凭直觉？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是敷衍扯淡。
卫柠还没吃饭，打开冰箱正打算看看今晚吃什么。
陆明曦挽着袖子走过来，“我来做吧，你去休息，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也好，他也懒得动。
洗完澡出来陆明曦已经做好一桌丰盛的晚餐。
他站在旁边就像宫廷里穿燕尾服的执事一样随时待命。
卫柠创造他的初心可不是要把他当佣人的。
“你也坐吧。”
陆明曦板板正正坐下，视线依然紧跟着卫柠。
“你现在吃饭吗？”卫柠问道。
“一些无法推拒的社交场合，会少量吃一点。”
因为陆明曦是非法的产物，他需要在人类中伪装。
“怎么样？适应这样的生活吗？”
“很好。”
卫柠盛了一碗汤，厨艺没有意外，非常美味，卫柠问他，“你这几年在做什么？”
“离开你后，我遇到了一个退役军人，他十分乐意举荐我去军队，我拒绝了。”
“很明智。虽然我有信心你能通过军方的检测，但没必要冒这个险。”
“后来又遇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可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这个Omega的身体食量不大，才吃半碗饭，卫柠已经饱了。
他放下碗筷，抽了张餐巾纸，“现在也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陆明曦犹豫片刻，继续道：“很多年前就找到了。”
卫柠起身收拾碗筷，被陆明曦接了过去，“我来吧。”
卫柠没和他争，把厨房让给他。心想让他伺候自己几天也不错。
收拾完后，陆明曦端着水果走来，坐在卫柠不远处。
卫柠叉了一块西瓜吃，“明曦，你老实交代，怎么认出来的？”
“神态！”
卫柠睨了他一眼，“有这功能吗？”
“你创造我的时候没有，现在有了。”
卫柠失笑，“那我倒要好好听听，你怎么进化来的。”
陆明曦漆黑的瞳仁无端生出柔和，“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你时，你脸上的每一根神经牵动的肌肉力度，最后所形成的微表情，它在我记忆中想起的优先级很高，哪怕你换了一副躯壳，我依然能认出你。”
“真可怕，有时候太敏锐也不是件好事。”
“是你要问的。”
“你也可以选择撒个谎，搪塞我一下。”
“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陆明曦确实不会骗他，因为他的底层代码中被输入了最终负责人是陆珩。
创造这么一个未知的东西投放到人类中，不确定性因素太大，他需要规避掉风险，把危险降到最低。
所以陆珩是束缚他的最终程序，哪怕他死了，这道程序也依然存在。
“陆珩，你需要钱吗？”陆明曦问得很突然。
“怎么，你要给我钱？”
“我的资料里显示，你现在并没有存款，就连这个公寓都不是你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
“哟，那感情好，多多益善。不过我的账户突然多出一笔钱，我可能会有麻烦。”
“我会处理干净。”
卫柠思索了一会儿。
“不需要全部都给我，我只要100万星币就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陆明曦突然凑近他，双眸倒映出他的样子，仿佛能看见他脑海中在想什么一样，“陆珩，你想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卫柠避开他的注视，起身回房，“……明曦，你的未来一定很精彩，尽情地去飞吧，无论你活成什么样，你存在的这件事本身就能让我为你感到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