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认识？”贺凛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男人温和而深邃的目光漾着少有的波澜，映着前方明亮的白黄色顶光灯，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溢满温柔：“不认识你为什么叫我学长？”
“呵。”明灼听罢，气笑。
她把持着基本的社交距离，屈身凑至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耳语轻声，以最礼貌的姿势，说出最损的话：“就是路边的狗，我要是心情好也会尊称一声学长，懂？”
说完，她起身，微笑伴以点头向贺凛南示意，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这次贺凛南没再叫住她。
而是默默低头，借整理衣襟的动作掩盖那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
一天的工作说快也快，上下午各两场会，紧锣密鼓地倒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快虽快，累也是真的累。
两人间的宿舍里，明灼前脚步履匆匆地回来，后脚卸下满身的疲惫便伏在桌前继续工作。
勾琳萱不过画个眼睫毛的功夫，再抬眼时，明灼已经戴上眼镜，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了。
从一丝不苟的精致利落到休闲居家的睡衣拖鞋外加半送不松耷拉在脑后的丸子头，一套流程行云流水般流畅自如，简直无缝衔接。
勾琳萱不禁起身，亲昵地靠在明灼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慰问：“辛苦了，宝。”
明灼打字的动作没停，一条一条回复积攒的消息，面不改色接道：“心不苦，命苦。”
“还好我大一就跑路了。”勾琳萱本科入学时原本读的是园林专业，和明灼一个班，只不过出于就业前景、薪资、工作强度等各方面的现实考虑，期末便转专业去学了食品。
当时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是如此。大一上没转成的大一下也走了，完整的一个班最后竟只余寥寥几人。
那留下的几人里就有明灼。
园林尚且如此，其他几个同类专业也不必说。只是可怜了留下来的同学，忙自己的学业不说，还要应付学院里那些琐碎的学生工作，整日焦头烂额的。
“没关系，等这几天你忙完我带你出去好好放肆，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把那些不愉快的工作啊学习啊统统给它忘掉！”
“等我先活过这一阵再说。”
明灼有过敏性鼻炎，每每赶上换季就跟渡劫似的，尤其近几年忙于学业，日日熬夜画图，健康程度堪忧，更是难熬。
偏偏明灼看着乖，实则倔得要命。每回病得不行了上医院开一堆药，拿回来就没吃过几次。
“你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随口聊着，明灼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明灼看见了，眼疾手快地划过，状作无事发生。
勾琳萱也看见了，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刚刚那谁加你微信啊？你怎么也不给人家通过就关了？”
“广告。”
勾琳萱来了兴致：“是吗？可我看着那头像这么好像有点眼熟呢？”她仔细回想：“我肯定在哪见过。”
“不可能。你肯定记错了。”明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推搡着送勾琳萱出门：“你晚上不是还有约会？快走吧，蒋一恺在楼下等你半天该等不及了。”
“我就随口一说，你心虚什么？”
“没有。”
“还说没有？你瞧你这样儿。”勾琳萱被明灼一路直直送出门，只觉好笑，“诶诶我包还没拿呢。”
明灼正欲关门，回身又从衣架上取下个包扔给她。
包被勾琳萱扔回来。“不是这个，要那个茶色的。”
“事儿怎么这么多啊你。”明灼吐槽归吐槽，还是换了个拿给她。
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
勾琳萱下了电梯，推门出去时，不经意听见擦肩而过的耳语。
“刚刚停车场那个学长好帅啊。”
“就是啊，车也不错，看上去就很贵......”
出门后，有好几对女生也是，对着停车场的方向指指点点，激动不已。
勾琳萱心下好奇，悄声问蒋一恺：“她们议论什么帅哥呢，我怎么没看着？”
蒋一恺随手指了个方向：“喏，就在停车场那。”
勾琳萱顺着他指的方向，远远地透过车窗看见了个坐在里面的背影，若有所思。
蒋一恺不可置信：“不是，你真看啊，我还在这呢。”
“没有没有，宝贝你在我心里最帅了。”勾琳萱边哄边掏出手机，给明灼弹了个语音电话。
“喂？”明灼秒接。
“喂宝，我出门的时候忘记拿伞了，外面这天看起来要下雨，你能给我送把伞下来吗？我在停车场这。”
“好，我现在下去。”
挂断电话后，勾琳萱拉着蒋一恺就往校门走：“快走，待会儿明灼该下来了。”
蒋一恺听得云里雾里的：“明灼和那男的有关系？”
“他俩到底有没有关系，晚上回来就知道了。”
明灼顶着晚霞，莫名其妙地在偌大的停车场绕了一圈。
没见到勾琳萱，却通过反光镜不经意看到了不该在这里的人。
“明灼。”贺凛南下车，叫住明灼。
明灼听见了，脚步没停反倒加快。
“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先挂了。”贺凛南挂断电话，大步流星追上明灼，从她身后轻轻扣住她的腕，拉住她。“你跑什么。”
“我没有。”明灼反驳，速度快到让自己都愣了一下。
贺凛南浅笑，趁机走到她身前，挡住明灼的去路。
明灼撇撇嘴，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宽松的睡衣拖鞋。
和西装革履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好。
她努力忽视自己此时有些尴尬的着装，化被动为主动，没好气地出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很多年没回来了，去公二吃了顿饭。”
公二，即公寓二食堂，是学校最出名的一个食堂。
贺凛南有来有回，也问她：“你呢，你怎么下来了。”
明灼想起要伞的勾琳萱，正欲拿手机时，才发觉男人一直牵着她的手。
贺凛南大抵也意识到了不妥，松了手，“抱歉。”
明灼没答，默默打开微信，看到勾琳萱几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不好意思宝贝，司机已经在催了，我们先走啦，爱你么么。
事已至此。
明灼懒得解释，只想快点逃离，于是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有。”
“嗯？”明灼还没来得及抬眼，忽然一片阴影落下。
贺凛南似下定某种决心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双臂环拢将她虚掩在怀中，却不敢更近一步。
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
没有过分的亲密，也没有疏离的客套。
伴着不知是谁不断加快的心跳声，明灼清晰地听到贺凛南在她耳边的低语——
“明灼。”
“我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