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灼垂眸，没说话。

良久后，她轻轻推开贺凛南，淡淡道：“学长，我们不熟。”

“请你自重。”

说罢，明灼转身离去。

贺凛南怀里骤空，身上残存的有关她的温度被流动的空气无情掠走。

远远望着明灼的身影不断缩小，然后消失在转角尽头，贺凛南蜷缩的指尖动了动，似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留不住。

刚刚一刹那的温存好像只是他转瞬的错觉。

贺凛南沉了沉呼吸，视线顺着四周游移。

已经春意盎然的五月，太阳落山后，风吹过时竟还有几分刺骨。

要是当时他没有对她说那些话，他们现在大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

可是若是重来一遍，他也还是会那样做。

所以没什么可埋怨的，这都是他应当承受的。

贺凛南苦笑。

......

出门时外面天光正好，流霞千里，映得屋内也亮亮堂堂的。不过下个楼的功夫，再回来时屋内已落了一地阴影。

明灼也不开灯，索性摸着黑坐回书桌前，亮了盏台灯，打开电脑继续逐项勾兑明天的流程。

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从键盘划过，保持着先前的节奏。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直到一滴晶莹忽然垂落，散落在桌面的文件首页随之洇出一朵泪花的形状。

明灼抬手在脸上随意抹了下，然后继续工作。

第二滴。

明灼再抹。

又是一滴。

明灼越是想压下情绪快点弄完手头上的事情，偏偏眼泪就流得越多，越快，像是突然触发了某个开关般接踵而至，不留余地。

终于，明灼放弃了抵抗，狠狠扣上笔记本，放任情绪肆意宣泄。

哭声瞬间充斥整个宿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反覆......

她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再见了。

明明她都快要把他忘了。

为什么他又要来招惹她。

他凭什么啊......

明灼遇见贺凛南是约莫五年前，在南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熊畈村。

七月正值盛夏，彼时刚刚结束大一的明灼报名了校团委主办的社会实践活动，和同学组队去乡村进行社会调研；边工作边读研的贺凛南则是刚结束手头上前一阶段的工作，趁着暑假村子里人多，下到导师驻扎的乡村开展研学活动。

而贺凛南的导师赵戬，是明灼为他们小队历经辗转周折才找到的指导教师。

明灼还记得以她为首的一行人一路舟车劳顿进村时，恰好赶上饭点，和围坐在桌前刚准备动筷子的驻村师生面面相觑。

尴尬的一顿晚饭后，明灼他们本想私下里开个会再勾兑下这几天的行程，谁知被赵戬撞见，赵戬直接招呼来研究生们，把小组讨论会变成了一场大型见面会。

待明灼几人轮番重新体验了把大一刚入学时尴尬的自我介绍环节，外加学生组织招新面试时更尴尬的提问环节后，赵戬终于放过了他们，开始给他们一一介绍旁边的研究生们。

“那是周才富，你们吴峻岳老师的研究生。他的名字好记，有才又有钱，是吧才富，哈哈哈。”

周才富猝不及防被拉出来公开处刑，连忙笑着否认：“不敢当不敢当。”

“这是付瞿，我带的研究生，”说到这，赵戬顺口问明灼：“诶明灼，我记得你们班主任是老李吧？”

“是。”明灼答道。

“你们付瞿师兄本科也是老李带的，他去年刚毕业，你们私下有空可以多交流交流。”

全程半眯着眼靠在沙发一侧，宛如没睡醒的付瞿淡淡颔首，以示默许。

“这是贺凛南，也是我带的研究生，”赵戬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贺凛南的肩，向大家示意，“你们贺凛南师兄也是非常优秀，他是中途工作了几年再回来读的研，跟你们可能有点年龄差距。”

贺凛南听了，挑眉打趣，“这段就不用说了吧。”说着，他抬眼，视线不经意撞上明灼的。

少女和旁人无异，随周围一道注视着他，干净的双眸明亮、不掺一丝杂质，单纯到好像让人一眼就能望见底。

贺凛南喉咙滚了滚。

那是明灼和贺凛南的初遇。

一场纯粹的、出于偶然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