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到拼武力的时候了，真大佬还能没几件A级道具？虐菜把自己虐进去就没意思了吧？”
有人忍不住道。
大多数人都附和着他。银行家见状立刻开了新赌局，还是赌“幸运儿”能撑几分钟。有不少人在前一个赌局里亏了大钱，但是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大把积分投进赌盅，还是盼着逆风翻盘。
毕竟进了游戏之后，每一天的命都是要花积分买的，而副本奖励机制又太偏向剧情推进度，单单活着出副本能得到的奖励积分少得可怜，顶多三十分。但是每在现实世界活一天，需要的积分就有十五分之多。
这意味着如果不追求剧情推进度，最慢也要两天进一次游戏。无数玩家受不了压力自杀，但更多的人选择苟活——因为每次副本开启之前，系统都会提醒，不要自杀。在经历过游戏的残酷之后，虽然不知道自杀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但没有人敢不把系统的提示放在心上。
不是每个人在一个时刻威胁生命的游戏里都有精力探索剧情的。对大多数普通玩家来说，就连参与度过千的赌局都是可遇不可求，赌输了大不了是个死，总比在副本里被怪物折磨致死来得痛快。
银行家满意地盯着赌盅上不断上涨的数字，吹了个婉转的口哨。
章节一倒计时：13:34
才过去七分钟，银行家从赌局中抽的积分已经过万，她的赌盅甚至爬进赌徒榜前五十，小火了一把。
银行家随手给“幸运儿”打赏了一百积分，虽然她不一定有命花，但是多少算心意。
“发你妈的呆呢？动起来啊！”
直播屏幕中，乌叶仍然一言不发地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亨利和克莱尔一起围过来。
“NPC克莱尔·伯纳德异变度即将到达临界值！请玩家采取措施，及时自救！”
系统警报刺眼的红光中，克莱尔缓慢地靠近乌叶，她的身体越来越纤细，最后连一丝血肉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整个人成了一个蒙着人皮的骨架。乌叶一抬眼，正对上红发下黑洞洞的眼窝。
克莱尔身上浓烈的异香钻进乌叶的鼻黏膜，她终于认出来，这是香料的气味，无论古今中外，都有用花椒等香料腌制尸体进行防腐的技术。
“操！操！！！完全异变成boss了，‘幸运儿’完了！”
赌输的人破口大骂。
还有的人不愿意接受现实：“万一是高玩虐菜呢……她一定有A级道具的对吧……快拿出来快拿出来快拿出来啊！这次再输我真的要进游戏了！”
乌叶却一动不动，眉尖不自觉地抽搐一下，像是被恐惧钉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结束了吗？
银行家不由得失望。不止是为了一时兴起打赏的一百积分，更为了无法继续的赌局。
她摘下单片眼镜擦拭，兴致缺缺地想：装神弄鬼果然不是长久的做法。
名为克莱尔的红发干尸抓向乌叶，喉咙里嘶嘶作响：“医生今天为什么这么温柔……”
铿！
沾着干涸西瓜汁的手术刀架住克莱尔枯瘦的手指，火星迸溅，瑞士精工的手术刀仅仅是挡了一下，刀刃就翻卷蜷曲，显然报废了。
刺耳的金石声不止让异变的克莱尔一愣，也让影院一静。
“谁允许你这么跟医生说话？”
“格林医生”横眉立目，不耐烦地扔掉手术刀，往椅背上一靠，冷笑：“克莱尔，你也不想让凯瑟琳知道……”
话音未落，克莱尔嘶吼一声，张开三排钉牙的嘴，向乌叶咬来！
“亨利！”腥风扑面，乌叶却没有躲避，而是大声道，“凯瑟琳刚刚提到你了！猜猜她是怎么说你的？”
没有人看到，乌叶一脚踢翻桌下的书包，杂物洒了一地，一个蠕动的、黑泥般的东西向亨利弹去，水滴一样融进他的大脑。
那时乌叶刚捡的破烂，凯瑟琳的负面情绪，别人看不到，但在乌叶眼中，这是一团蠕动的黑泥。
“凯瑟琳！”亨利的双眼霎那间血红，“我只不过是喜欢你而已，就算多表白了几次，学院凭什么处罚我？不过是因为你姓罗素，看不起我们没钱没势的平民！”
“警告！NPC亨利异变度已达峰值！请玩家保护核心NPC凯瑟琳，若其死亡章节一将强制关闭！”
“她在干什么？”银行家诧异地盯着直播屏幕，连镜片都忘了擦。
“蠢货！找死的蠢货！谁在说她是虐菜的大佬？老子的积分全赔进去了！”
“哈哈哈失心疯的新人年年有，上赶着惹boss的第一次见。愣着干嘛，录屏啊！要是能选上‘新人玩家十大迷惑瞬间’，一百积分的活动奖励不就到手了？”
亨利的吼叫渐渐变成狼嗥，凯瑟琳惊恐的目光中，他扭动着长出皮毛和利齿，变成了一匹饿狼。饿狼流着涎水，向凯瑟琳猛扑过来，一下将她按在爪下。
凯瑟琳发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系统警告的红光快要怼到乌叶眼前，她却无动于衷，甚至翻开了办公桌上的病案本。
观众的叫骂声里，原本咬向乌叶的克莱尔干尸硬生生停在半空，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她。克莱尔发出尖锐的嘶鸣，居然调转矛头，径直扑向了亨利！
克莱尔是本章节的重要NPC，而亨利连异变度都没有具体播报，二者异变之后的能力也是天差地别，战斗很快结束，克莱尔咀嚼着从亨利腰上撕下来的肉，亨利疼得在地上打滚。生肉被牙齿撕裂、磨碎的别样声音中，克莱尔和亨利渐渐变回人形。
“NPC克莱尔·伯纳德异变度降至35%。”
“NPC亨利生命值降至3%，失去异变能力，请？？？？？给予该NPC一定保护，否则将损失一定的剧情推进度。”
乌叶没理会一脸茫然的克莱尔和亨利，转头去扶还在地上的凯瑟琳：“怎么滑地上去了，快起来。”
异变度回归正常后NPC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凯瑟琳抓住乌叶的手站起来，懵然道：“哦……我走神了吗？”
乌叶睁眼说瞎话：“对啊，你看你黑眼圈这么重，一看就是睡眠有问题，走神很正常。”
“哦……谢谢医生。”
乌叶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应该的。”
“NPC凯瑟琳·罗素好感度上升5%，当前好感度25%，恭喜？？？？？获得该NPC首刷成就，奖励积分25分！”
乌叶丧丧地坐回去，奖励积分都没能让她高兴，脚尖惋惜地碰了一下书包。
好想找个墙角蹲着。
刚捡的破烂，转头就用掉了……还有哪个NPC能像凯瑟琳一样好骗……不是，好说话啊。
她兀自低落，却不知道此刻影院里安静地像死了人。
“谁来扇醒我？”一名观众语气梦幻，“哈哈哈，好真实的梦啊。”
“好感度？NPC居然有好感度？进游戏六年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监管系统呢，谁跟监管系统反馈一下，这难道不是bug吗！”
“这是什么发展？我买了密大钟声所有的往期视频，从来没见过这种展开……这两个NPC是怎么掐起来的？！”
“恶意值，”银行家忽然开口，她微微直起身，神色严肃，跟平时设赌局时的怂恿的笑容大相径庭，“无论玩家时生存型还是解密型，都会对副本稳定造成破坏，所以副本排斥玩家，排斥成都具像化为‘恶意值’，NPC同理，它们会根据威胁程度的优先级选择攻击对象。克莱尔跟凯瑟琳是朋友，亨利杀死凯瑟琳对克莱尔利益的损害可比格林医生不符合人设大多了。她利用了NPC的恶意。”
银行家一开口，周围都暂时安静了下来。很快就有人科普，她在接手现在的垃圾公会之前，其实也是曾打上玩家榜前十的高玩，只是公会太不争气，要靠她的积分补贴，因此近几年升级了元技能，重心才转向赌局。
毕竟赌徒的分比游戏的分可好赚多了。
“我买的也是高玩的游戏视频，‘朝圣者’还打上过玩家榜榜首呢。‘朝圣者’也用凯瑟琳刺激亨利了，亨利为什么不受他挑拨，在‘幸运儿’这里一句话就开始异变了？”
银行家没有再开口，她也在疑惑这一点，但是反复拉进度条回放，她也没发现‘幸运儿’的操作，只看到她踢倒了书包。
银行家不死心，拉进镜头观察书包洒出来了什么东西，只见地上散落着破了九个指头的毛线手套、咬了半截的法棍、没有外壳的中性笔、半卷锡纸……
银行家：“……”
没错，游戏是允许玩家从现实世界带点不影响规则的日用品，但是、但是……谁不想擦边带点有用的工具？这一书包，怎么看都是刚拾的破烂吧？
还是她眼力不够，参不透其中玄机？
银行家开始怀疑人生。
果然是，脱离一线太久，已经看不懂后起之秀的操作了？
“闭嘴闭嘴，系统播报了！”
“剧情推进度上升3%，目前推进度：13%。发现关键线索：残缺的病案本，恭喜？？？？？开启隐藏任务：克莱尔的秘闻！请？？？？？？再接再厉，更创佳绩！”
乌叶看了一眼克莱尔，如果初见面时她的冷脸还能解释为个性，那么现在就是阴沉。乌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下的病案本，丝毫不怀疑克莱尔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自己。
在克莱尔刚出场的时候，系统明确提示她曾经是自己的病人。以克莱尔的个性，她不是那种高会刻意隐瞒精神病史的人，更加不会向凯瑟琳这一密友隐瞒。但是从她们的对话中看，凯瑟琳一直不知道朋友曾经是格林医生的病人，而克莱尔对这个问题也屡次回避，显然不想让凯瑟琳知道这件事。
但以上只是猜测，毕竟人类对某些事的偏见有时不受学历、个性等因素影响，万一克莱尔偏偏就是对精神疾病感到很羞耻呢？所以趁着异变度上升，乌叶试探了一下。
异变后的克莱尔对“格林医生将病史告诉凯瑟琳”反应激烈，乌叶这才确定。因为NPC异变也遵循着一定逻辑，只有在剧情与它们直接相关的时候，异变度上涨速度才会突破常理。异变度的正常涨幅其实只有3%到5%。
乌叶瞥向病案本，上面有克莱尔的就诊记录，但因为中间有十几张纸被人撕掉了，残留下来的就这么一小片，所以只能看出日期和名字。
但是……病史而已，到底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