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别走！呼——呼——”陆薇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冰冷的泪珠从她脸颊上滑落，蒸发时也带不给她一点温暖——整间屋子冷得像个冰窖。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陆母去世后，十几年过去了，陆母时常会出现在陆薇的梦里，而且渐渐地，陆薇好像都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了，只有个人的轮廓在那，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衣，在柔声地叫着“薇儿”。梦里的陆薇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她向娘跑去，却拥抱的只是一摊灰烬，只能坐在那里，哭着喊着，却永远没有人回应她。

陆薇披了件单衣，推开了门，一阵寒风便灌进了这屋子里，把唯一还燃着的烛火都吹熄了，但——又有何妨。

这时，天上飞了雪花，白白的，亮莹莹的。

陆薇伸出手来接，半晌，才有一朵雪花飘落到了她的手上，却一直都没有融化，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手心里。

与此同时，皇宫里一片沉寂，却在一片阴暗无光的树林里传出一阵阵的笛声，那笛声悠扬，却仍能听出无尽的悲伤。

“皇上，该歇息了，时候不早了。”侍卫萧南舟站在树下说。

但坐在树上的言冰玄似是没听见一般，依旧吹着他的玉笛。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戛然而止，雪花飘落在了玉笛上，却又很快地从玉笛上滑落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接，飘落在他手掌上的雪花很快便融化了，化作了一小滩水，晶莹剔透，似是泪水一般，他便也任由它们从手心滑落，滴落到了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今年，她会去吗？”言冰玄无神地站在雪地里，想着，任由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渐渐地，渐渐地，便也成了雪白的一片。

萧南舟只好站在一旁，也没说话。看着言冰玄那表情，他就知道，又是想到那个人了吧。

“皇上。”萧南舟递了一杯茶给言冰玄。

“不用了，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去吧，朕还不累，想再看会儿书再休息。”他随手翻开了一本书，便看了起来。

萧南舟把杯子放在了桌上，仍是没走——他从小就伴在言冰玄身旁，对言冰玄的了解甚至是超过了已故的太上皇和王皇后——也就是言冰玄的父皇和母后。

王皇后在言冰玄十岁左右时就去世了，那之后，太上皇又很快立了新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薛太后。

自那以后，言冰玄的性子就变得冷漠了起来——当然，薛皇后的事和母后的事只是他改变的原因的一半罢了，还有一半，便是因为他朝思暮想的她了——十几年过去了，他看着御花园里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看着天上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他甚至是每年花灯节都去儿时他们一起吹笛的地方吹笛——他就这么一个人，等了她十几年，但时至今日，连她的身影也未等到一丝一毫。

“太后的赐婚，你——真的答应了？”萧南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因为他不理解，明明他内心是不愿意的，又何必去为难他自己。

萧南舟并未用恭敬的话语和他聊天，因为他知道他现在的心很烦，不然也不会在树上吹那么久的玉笛、在雪里站那么久才肯回来——言冰玄从小到大就他一个朋友，在言冰玄烦闷的时候，更是希望萧南舟把自己当兄弟对待。因为恭恭敬敬地，只会让他心里的阴云越积越厚，越积越大，吹散不开。

半晌，言冰玄才“嗯”了一声——那声音很沉重，布满了乌云一般。

“那——她呢？”萧南舟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怕说得太急了，扎在言冰玄心上的那根刺会越扎越深，越刺越痛。

“朕等她回来，皇后的位置，朕只给她一人。”这话，言冰玄说得十分轻柔，似乎在王皇后去世以后，留存在言冰玄身上不多的温柔，都给了那个他苦苦等了十多年的她。

清晨，陆府。

“陆薇呢？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睡觉！”陆薇的继母杨夫人和陆家二小姐陆心儿不顾陆薇门前侍女的阻拦，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陆薇的屋子里。

陆薇仍在睡着，昨夜在雪里站得太久了，便受了一些风寒，感觉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就连那母女两人闯进来，也没感觉到。

“装病呢？心儿，去拿盆水来，让我来替她治治她的病。”杨夫人见陆薇仍不醒，便使唤陆心儿道。

“娘，可万一她又发病了怎么办？”上次陆心儿捉弄陆薇，要不是是陆明及时赶到，不然早就被陆薇一剑下去毙命了，至今仍心有余悸，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你还怕她？她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陆家的贱种罢了，这种货色，还想当皇后，还真是痴心妄想啊！”说着，杨夫人就从陆心儿手中接过水盆，猛地把水往陆薇脸上一泼，陆薇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你看看，这不是装病是什么？这不是一下子就机灵了吗？”杨夫人得意洋洋地说。

就在陆薇刚起身要说什么的时候，陆明走了进来。

“这一大早上的，都在干什么呢！”陆明有些气愤地说。本来太后突然赐婚的事就让他有些烦躁，这事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大早上的，到了用早膳的时间，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听仆人说是都在陆薇房里，他便生气地来了。

“回老爷，我这是在帮陆薇洗脸呢！她马上要做皇后的人了，我就想着要亲自来伺候伺候她，让她先适应皇宫里的那种被伺候着的生活，好嫁过去后能适应。可老爷，陆薇就是不接受我的好心啊，我刚要帮她洗脸，哪知，她不要我来，这争吵着，水就洒到她床上去了。老爷，这就是你女儿啊！你要帮我做主啊！”杨夫人假惺惺地走到陆明边上哭诉着，一副楚楚可怜被欺负了的样子。

“陆薇！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啊？等会儿自己来我书房领罚。”陆明生气地说。

陆薇没说话，只是看着杨夫人那样子，冷笑了一下，把杨夫人吓得毛骨悚然，一旁的陆心儿也害怕极了。

“老爷，你看陆薇，是不是又旧病复发了？那眼神，是看人的眼神吗？”杨夫人假装害怕得不敢再看陆薇，把头埋进了陆明的怀里，陆明只好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着。

“到底是谁有病，你自己心里清楚。”陆薇实在是没忍住，把心里的话都直接说了出来。

“老爷，您瞧瞧，她还没大没小了！根本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呜呜呜......”杨夫人哭泣了起来。

“陆薇！你怎么说话的！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陆明气愤极了，和陆薇争吵了起来。

“那还真是谢谢您对我的教诲了。”陆薇下了床，直接走出了房间，不再理会房间里的这些人，实在是太烦了，她也懒得和他们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