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释知伸手关掉妹妹的手机屏幕。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短暂的沉浸在与一段设定好的数据的交互之中。

这种她一直觉得十分无聊的、可预见发展的，虚假的游戏。

关闭屏幕以后，妹妹的手机马上变成一块梆硬的板砖。

她看向自己办公电脑的始终，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中午2点了——这个时间刚好是公司里面员工们午休完，开始工作的时候。

李秘书敲门进来，如同往日一般向她汇报下午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喝完了一杯浓缩咖啡又没有小睡的缘故，程释知竟觉得额头有些疼。

“程总，如果你觉得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先取消两点二十分的会议，你休息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再跟子公司那边的人碰面。”

程释知摆了摆手：“不用，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就好。今晚我还有事情，需要早点下班。”

李秘书看向行程表最后一项，上面写着程总今晚8点的安排是访友。

程释知带上自己的手机，就跟李秘书前往会议室开会。

……

整个下午，程释知仿佛有见不完的人，也有做不完的决策，她累到麻木的时候心里会自暴自弃的在想——这公司没了她难不成真会倒闭吗！

但是她也只在心里抱怨一下，这公司是她父亲还有几个长辈一起办起来的，到了她这一辈、出色优秀的同辈也没几个，父亲跟长辈们自然对她倾注了很多的耐心与期待。

她无法轻易的辜负这些来自于长辈们的心血，只能日复一日的让自己忙成陀螺、累成狗。

下午最后一项与工作有关的行程、是要与合作多年的供应商见一次面。

但架不住对方实在热情，两边讨论完续约之后，那边的老总又亲自下场陪着吃饭喝酒，程释知自然不好拂了对方面子。

何况，这家供应商在许多年前对程释知的父辈们有过恩惠与助益，因此这家公司于他们而言的意义自然与一般的合作方不同。

考虑到行程的便利问题，程释知只能让助理回公司一趟，收拾自己的公文包还有私人物品，自己则是跟合作商那些人一起用餐——

席间，供应商的老总为了讨好程氏这一辈的掌舵人，列席其中的所谓销售人员个顶个的1米8，那身材、那长相不像行业销售，反倒更像男模。

高情商：程总，你看我们的销售素质怎么样？

低情商：程总，你一直单着要不要来选一个？

程释知只觉得十分尴尬，一顿好酒好菜落在她嘴里反而变得没滋没味。

好不容易终于应酬完，将供应商们都甩在身后，程总立马让自己的司机驱车离开。

*****

今晚是程释知的小青梅的生日聚会，对方直接包下了一间城里知名的酒吧、用以招待圈内的朋友们。

早在一个星期前，小青梅就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晚上8点必须到场，不然她就跟一众好友闹上程释知的公司去。

小青梅名叫田梨，是天生富贵、又幸福顺遂的命——田梨这辈子遭过的最大的罪大概就是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她哭着捧着试卷跟程释知对答案时，这对彼此来说都无异于酷刑。

程释知对一题，她肯定会错一题，错一题她就哭一题，哭到打嗝的时候还要坚持找程释知讲题，但是程释知讲了什么，她又听不懂。

程释知上高中之前，其实都不太喜欢这位小青梅。原因无他，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笨笨的，怎么跟她讲题，对方都听不懂——直到程安知出生，她的妹妹渐渐长大，她才慢慢的对田梨改观，面对完全跟不上自己的田梨、态度也不再强硬。

只因为田梨跟妹妹的人生实在太像了。

助理早早的就等在酒吧门口，将东西交给程释知后、这才下班离开。

程释知将公文包丢在自己的商务车座上，里面还放着妹妹今天留下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最后也不知怎的，拿上妹妹的手机，这才进了酒吧的门。

田梨家里是实打实的暴发户，因为这个她小时候还被圈子内的人嘲讽过，但架不住田家是真有钱，这辈子只要田梨不创业、不违法，人生必然是幸福顺遂又富贵。

因此，能跟田梨玩到一起的朋友，或是像她家一样的拆迁大户，或是心无城府的傻孩子，像程释知这样的，却也只有一个。

程释知刚踏进酒吧时，便听到两侧猛然响起砰、砰、砰的声音，而后五颜六色的礼花、彩纸便哗啦哗啦将她落得满身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颜色让她莫名的联想到那个游戏的loading条。

这样满身彩纸的程释知站在门口，倒是比今天聚会的主角更像寿星。

田梨嘻嘻哈哈的走过来拉着她的说，开心的说道：“怎么样！惊喜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程释知在心里叹气，但是今天是小青梅的生日，她总不好表现的过于消极，只得捧场的笑道：

“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她取出秘书为自己准备的礼物，捧在手里送给小青梅。

田梨惊喜的笑了，丝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情绪，她拉着程释知一路走到舞台中央，那里放着一个十分夸张的九层大蛋糕，田梨兴奋邀请程释知跟自己一块切蛋糕。

如果是换了别人，程释知说不定肯定骂对方傻X，但面对像妹妹一样的田梨，她也只能认命的像对方一样、踩上提前准备好的台阶上，搭着田梨的手，跟她一起切蛋糕。

田梨心情非常好，切下最顶上的一块蛋糕，让佣人立即送回家给她老爸，第二块蛋糕她则是开开心心的递到程释知手上。

“程程！这是我专门找人订做的黄油布丁蛋糕，快尝尝！”

奶油混合着黄油的甜香味扑鼻而来，这让晚上一直在喝酒的程释知想吐。

她强撑着在田梨面前咽下了一口蛋糕，蛋糕浓烈的腥甜气味让她几欲作呕，她冲着田梨笑了笑，至于田梨开心的在她旁边喋喋不休的说了什么话，则是全然不入耳。

田梨似乎还想给她介绍自己的朋友们，程释知胸口一阵一阵的难受发闷，差点就要失态的拒绝对方。恰巧此时，聚会上有人搭起了香槟塔，朋友们拉着田梨去看——

田梨兴冲冲的说道：“程程，我们一起过去！”

程释知摆了摆手：“你去吧，我怕吵闹，找个地方坐坐就好。”

田梨有点失望：“那好吧，等下我回来找你！你可不许悄悄溜走！”

程释知点了点头，眼看着田梨跟她的朋友走远了，下一刻她迅速将手里的饮料跟蛋糕统统放下，脚底险些蹭出火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

大概是程释知走的时候太过于匆忙，竟然将妹妹的手机也落在座位上。

也不知道是哪个朋友搞混了手机，竟然直接的点开了程安知那台没有密码的手机。

手机还停留在那个游戏里面，看来这个游戏的断线重连功能做得相当不错，隔了大半天被人重新打开，竟然迅速的连上游戏了。

游戏里面的女孩此时换上了一身粉紫色的晚礼服，一头秀发松松的挽了个发髻，上面还别着一个粉钻发饰。她有点害羞的看向屏幕，弹出对话框说道：

“香槟拿铁，你去哪里了，我想过了，上午我们见面的时候是不是太匆促了，所以我特地换了一套衣服来见你。”

没有得到反馈的女孩好奇的朝镜头前摇了摇手，可爱的歪了歪头。

田梨的几个朋友抓着手机起哄道：

“这是谁的手机啊？”

“你别说，现在换装游戏的人物建模跟真的一样，整得还挺漂亮的！”

“跟它聊天试试看？里面是不是自带了ai？”

此时，游戏里面的女孩又说道：

“香槟拿铁，你要跟我对话吗？只要打开听筒跟语音就可以咯！”

那些人又切换了界面，打开了听筒跟语音功能——

然后，手机里面传出了悠扬的游戏BGM，女孩温柔又软乎乎的嗓音也传出来了：

“香槟拿铁，你能听到吗？”

那几个人哄然大笑：“听到听到！”

“喂，你会不会唱唱歌啊？”

“要不跳支舞也行啊！”

“哎哎哎！能让她现场换衣服吗？”

酒吧里面轰隆隆的音乐声，七嘴八舌的人声，还有纷杂模糊的环境声、忽如关不住的潮水一般灌入游戏里面女孩的“听觉”里，她的神情竟真的像雏鸟一般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女孩手足无措的愣在屏幕前，她似乎能感知到屏幕以外的恶意，就像是被人遗落在陌生的广场上，周围传来的都是轻浮的、不怀好意的审视，她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性/客体，被人肆意评头论足。

那些人却是更加起劲了：

“这个ai真的很智能啊！你看连情绪都不一样了！”

“可以将她弄哭吗？”

“点点屏幕的话，她身上的衣服会被弄掉吗？”

喧闹的起哄声中，有人冷厉的喝道：

“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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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香槟拿铁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