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次日清晨,顾晚天色未亮便起了,将瓶里那支梨花的花瓣尽数摘下清洗干净,到厨房熬了锅梨花粥,分成几碗送往江箬等人房中。到沈少爷房门口,他停下脚步,想到沈堂燊之前做的过分之举,心里还是闹了点别扭,便折返回去,端着两碗粥到晓秦房中。

“哟,一大早煮粥给我喝啊?”晓秦一见顾晚,笑嘻嘻地接过粥。

“晓秦,这碗粥,你帮我送给堂燊吧。”

“干嘛不自己去?”晓秦叼着勺子,好奇道。

“哎,看见他就没好事。”顾晚无奈道。

“不会还因为他关你禁闭闹别扭吧?”晓秦劝道,“咱们一起长大的,你还不知道他那脾气嘛,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可是他气头过了还是拿你当朋友的,你就别跟那小少爷计较了。”

“···我怕见他,你还是帮我送送吧。”

晓秦见顾晚这般恳求,不得不答应了,只是心里头嘀咕着,能惹得顾晚这样好脾气的人不愿见面,这沈少爷究竟做了多过分的事?

到了沈堂燊房中,苏晓秦见他还在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叫了几声也没反应,便上前掀了被子,道:“起来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沈堂燊还在梦乡里流连,似醒非醒地扯过被子,不情不愿道:“姑奶奶,你就让我再睡一会……”

“不行,起来喝粥,再不喝凉了。”

“不就碗粥嘛,”沈堂燊翻了个身咕哝道,“回头再热就是了。”

“再热就不好喝了,”苏晓秦道,“这可是顾晚一大早起来做的梨花粥。”

“什么?”沈堂燊听到“顾晚”二字,猛地掀被起身,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你说这是顾晚给我炖的粥?”

“啊,不然呢。”

沈堂燊闻言,乐上眉梢,止不住地笑。

“嘿嘿,也会给我煮粥。”他得意了一会儿,心想姓江的也没多本事嘛,又觉得有些不对,问苏晓秦道,“他怎么不自己送过来?”

“能给你煮不错了,还指望给你送上门?”苏晓秦弹了弹沈堂燊的脑瓜,“你莫不是睡了一觉就忘了前几天关他禁闭的事?”

沈堂燊“哦”了一声,坐到桌旁,将勺子一下下调着粥,问道:“那这粥,他是单给我煮的呢,还是姓江的也有?”

“什么姓江的不姓江的,你客气点行么。”晓秦挑眉道,“他煮了好几碗,人各有份,江大夫自然是也有。”

沈堂燊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推了碗道:“拿走拿走,不喝!”

“你抽哪门子风啊?”苏晓秦见他莫名其妙发起少爷脾气来,奇怪道。

“不喝就是不喝,你不拿走我也喂狗!”

苏晓秦见他这样,暗骂了一句,没好气地端了粥走了。

回去路上,苏晓秦不由想道,一个不送一个不喝的,这两人到底闹什么脾气呢?

就在此时,沈府上下都慌慌忙忙聚到门口,围在那里议论纷纷。顾晚等人听到动静便也到了门口,从仆人的议论中得知,原来是沈大少爷回来了。只是他不是坐车回来的,而是装进棺材里被拖回来的。

顾晚挤上前一看,只见沈老爷已站在棺材前,面如死灰,沈夫人大病初愈便由丫鬟扶着急走到门前,一见棺材便似遭了晴天霹雳般,旋即泣不成声。沈堂燊早已抱着棺材号啕大哭,断断续续地喊着:“大哥,你怎么···怎么死···这么惨……”

顾晚往棺材里定睛一看,大清早也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棺材里的沈堂郢四肢早已被断成数截,左足右手都不见了踪影,双眼俱被挖出,只剩两个血窟窿;耳鼻舌头也被剜下,肝肠尽数流出,全身的皮早已被撕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具被勉强拼凑出来的血淋淋的尸身。

运棺材的人上前对沈老爷沉痛道:“沈老爷节哀顺变,那边的形势,能把沈公子的尸身运回来,在下已尽力了。”

沈老爷长叹一声,对他作揖道:“大恩大德,老夫无以为报,只是忧心多月,如今棺材相见,老夫反而不忍多看内子惨死之状。”

身旁的沈夫人早已哭得抓着胸口拼命换气,哀声道:“造孽啊,造孽啊···..”

江箬见状,上前道:“夫人大病初愈,不宜多度哀伤,还是回房静养吧。”

沈堂燊一听,上去就扯起他的衣襟红着眼道:“哭都不让人哭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江箬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平静开口:“我的职责是医人,沈公子倒喜欢管别人是不是人。”

顾晚听到这句话,愣在那里看着江箬。

沈堂燊一听,气得直要挥起拳头打向江箬,江箬面不改色,却已不知不觉握住他的手腕,任他如何用劲也动弹不得。

沈老爷一看,呵道:“住手!燊儿,你大哥棺材还在此,你打打闹闹的像什么话!”

“爹,姓江的他……”

“好了,江大夫也是为你娘身体着想。莺儿,你扶夫人回房休息吧。”

叫莺儿的侍婢应了一声,扶着沈夫人回去了。

“都散了吧,管家,你且派人去准备丧事。江大夫,请跟我来。”

沈堂燊瞪着眼睛,看着江箬和沈老爷一起往书房中去了。

顾晚与苏晓秦回到院中,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走了半天,苏晓秦突然停下脚步,叹息了一声。

“沈大少爷死状如此凄惨,真是令人唏嘘。”

顾晚听她这样一说,叹道:“大少爷当初若只是继承家业,安安分分做个商人,也不必跑那大老远的受这个罪了。”

“跑大老远的?他却是去哪了?”

“大少爷多年前就考取了功名,在太医署任职,几月前听说奉命往雍州那里去了。”

“雍州?那不是···”苏晓秦面色稍变,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沈大少爷之死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顾晚听她唉声叹气的,宽解道:“生死有命,不要想那么多了。”

晓秦顿了顿,复道:“不知沈老爷叫江大夫去有什么事?”

顾晚想了想道:“估计是医好了沈夫人,要给谢礼吧。”

“哦。”苏晓秦只是随口问问,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顾晚心头却搁了事,渐渐失神起来:医好了沈夫人,他大概就要离开了吧?

这边沈老爷与江箬在书房里坐着,沈老爷捧着茶盏,开口道:“内子这十几日辛苦江大夫照料,江大夫妙手回春,沈某感激不尽。之前答应江大夫的事,沈某定当配合。这里还有千两银票,江大夫且收着。”

江箬答道:“沈老爷厚爱,在下心领了。钱财倒是不必,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沈老爷道:“但说无妨。”

“听说府里的顾公子欠了沈府一笔债务,在下希望可以用这治疗费用一笔勾销。”

“江大夫善心,只是此事还是得找顾晚商量一下。”沈老爷回头吩咐下人把顾晚叫来,一会儿功夫,下人就把顾晚带来了。

顾晚一进书房,便道:“沈叔,找我有什么事啊?”

沈老爷对顾晚说道:“虽说你从小与堂燊一同长大,但堂燊近日欺负你我也不是没有听说。”

顾晚一听沈老爷也知道此事,瞬时羞红了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衣袖。

沈老爷喝了口茶,继续道:“你是个好孩子,堂燊那般胡闹也实在不像话。刚好江大夫提出拿他治病的钱抵这债务,你可同意?”

顾晚听完沈老爷的话,瞬时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江箬。江箬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静静看着他。

“这怎么行……”

“行不行的,也要看你的意思。你若实在不想,我们也不会勉强的。”沈老爷道。

就在顾晚纠结之际,江箬看向他道:“你是想欠我一个人情呢,还是想继续被沈堂燊关起来?”

顾晚一想到沈堂燊平日的逼迫之举,心想还是先摆脱这沈少爷要紧,至于钱,慢慢还给江箬就是。于是便抬头道:“好,不过这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江箬却只低头喝了口茶,没有答话。

沈老爷咳了一声,将手中钥匙交给江箬:“这是药库的钥匙,江大夫想整理药材信息随时进去便是。”

江箬谢过沈老爷,接过钥匙便起身告辞了。

顾晚见江箬离开,问沈老爷道:“他要整理什么药材?”

沈老爷道:“江大夫医好你沈姨,一个条件是抵掉你的债务,另一个就是去药库搜集药材信息。”

顾晚闻言,忙道:“沈叔,我可以帮他的忙吗?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总得还一些。”

沈老爷笑道:“可以可以,去吧。”

顾晚一听,高兴地谢过沈老爷,径直退出书房。

书房外曲径通幽,两侧密植修竹,清风徐来。顾晚出了书房,却已不见江箬的人影,便赶忙沿着小路追了上去。追了一阵,果见满林摇曳的光影里有一穿白衫的男子,步履从容沉静,背影却带着一分萧索孤寂,似要一直行至寂静深处去。

“江,江箬,等一等……”顾晚看见江箬,气喘吁吁地在后头喊着。

江箬听见声音,停下了脚步,头微微侧向顾晚,看着他向自己跑来。清风缓缓吹动他的衣袖,竹影在他的衣衫上重叠摇曳。

顾晚跑近,停在他面前微微喘了会儿气,复又抬头看向他道:“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

江箬看着他,淡淡笑道:“没什么。”

顾晚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江箬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肯这样帮我?”

江箬答道:“我只是不愿看见有人受他人胁迫罢了。”

“···哦。”顾晚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他继续看着江箬道:“听说你过几天要整理药库里的药材,我虽然懂的不多,但我家也是开药铺的,对于药材的性状与功效我还是略知一二,可以帮你一起整理吗?”

江箬道:“若想还我人情的话,其实钱财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你不必放在心上。”

“没有用处?”顾晚有些吃惊,这上至皇帝老子下至平民百姓,没有钱都是处处难行,江箬此话却是何意?他继续道,“无论怎样,你帮了我,我总也得做点什么吧?你让我试试好吗?”

江箬见顾晚说得恳切,便也答应了:“好,那明日辰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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