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曦的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机舱里格外清晰。她裹着三件羽绒服，依然感觉南极的寒气像针一样刺进骨髓。舷窗外，暴风雪中的冰山轮廓若隐若现，像极了α-310星上那些会吞噬探险者的水晶洞穴。

“还、还有多久？”她哆哆嗦嗦地问，手指已经冻成了淡蓝色。

驾驶座上的苟逸推了推结霜的眼镜：“十五分钟。话说你们外星人不是应该很适应极端环境吗？”

“她是个失败的混血种。”肖久头也不抬地擦拭着手枪，声音里带着微妙的嫌弃，“皇室基因只强化了她的味蕾。”

陆晨曦想反驳，但一阵突如其来的气流让飞机剧烈颠簸起来。她不受控制地滑向机舱另一侧，眼看就要撞上金属舱壁——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突然拽住她的衣领，稳稳地将她按回座位。

“坐好。”肖久松开手，指尖在她后颈停留了半秒，“你的体温不对劲。”

陆晨曦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这才意识到不是所有寒意都来自外界。自从接近南极圈，她体内的外星基因就开始躁动不安，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召唤。腕表上的读数闪烁不停：环境辐射值超标300%，与α-310星皇室圣殿的数据惊人相似。

“我们到了。”苟逸突然压低声音，“看前面。”

暴风雪短暂停歇的间隙，一座黑色金属塔刺破白色荒原，直插铅灰色天空。塔身布满奇怪的凸起，像是某种生物的脊椎骨。陆晨曦的胃部猛地抽搐——那不是人类建筑，而是活生生的X-792星生物科技。

“呕——”她捂住嘴，一股酸水涌上喉咙。

肖久眼疾手快地抓过呕吐袋，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这个动作温柔得不像杀手所为，让陆晨曦恍惚间想起α-310星上的乳母。

“谢谢……”她虚弱地笑笑，“我猜早餐的企.鹅肉罐头不是个好主意。”

肖久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是三文鱼罐头。”

苟逸操纵飞机降落在距离黑塔五公里的冰脊后方。关掉引擎后，机舱里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外面呼啸的风雪。

“计划很简单。”苟逸调出平板电脑上的地图，“组织在这里建了临时基地，根据热成像显示至少有二十名守卫。好消息是——”

“没有于雨的信号。”肖久接话，眼睛盯着扫描仪，“坏消息是，塔顶有α-310星能量读数。”

陆晨曦猛地抬头：“不可能！议会绝不会——”

“不是官方的。”肖久打断她，手指划过屏幕放大图像，“看这个标志。”

陆晨曦倒吸一口冷气。塔基上刻着的确实是α-310星文字，但被刻意扭曲成了某种邪恶的变体。这是星际海盗的标记，十年前被皇室舰队剿灭的叛军残余。

“暗影议会……”她喃喃自语，“以为他们全死了。”

肖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认识这个组织？”

“比认识更糟。”陆晨曦咽了口唾沫，“他们是我叔叔领导的叛军分支，专门研究基因武器。”她指向屏幕上的黑塔，“那不是什么信号塔，是基因共振器——能激活特定DNA序列里的攻击性片段。”

机舱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苟逸的眼镜片上结了一层白霜：“所以他们在找肖久是因为……”

“她是完美的武器。”陆晨曦转向肖久，声音发颤，"我叔叔一直想创造纯血皇室与地球人的混血战士，利用地球人的肾上腺素系统放大皇室基因的杀伤力。"

肖久的表情凝固了。她缓缓卷起左臂衣袖，露出手肘内侧的条形码烙印：A-9-Ω。Ω是暗影议会的专属标记。

“我早该想到的。”她的声音冷得像南极冰层，“那些训练…那些药物…”

陆晨曦想握住她的手，却被躲开了。肖久转身开始检查装备，动作比平时更加粗暴。苟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呃…还有个问题。那个共振器看起来已经充能到80%了。”

三人同时看向舷窗外的黑塔。此刻风雪稍歇，塔顶开始泛起诡异的紫光，与天空中突然出现的极光交相辉映。

“极光会干扰通讯。”肖久迅速分配装备，“我们只有两小时窗口期。”她递给陆晨曦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会用这个么？”

陆晨曦接过枪的瞬间，腕表突然投射出全息说明：「X-792星神经干扰器，有效射程50米，副作用包括暂时性失忆」。她抬头正想提问，却撞上肖久复杂的眼神。

“别对自己人开枪。”肖久说完就拉开舱门跳了出去。

暴风雪立刻灌进机舱。苟逸手忙脚乱地调整护目镜：“她最近是不是特别暴躁？”

“皇室基因觉醒期都这样。”陆晨曦系紧靴带，“就像青春期的地球人，只不过更爱拆家具…和杀.人。”

他们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暴雪中艰难前行。肖久像台精准的导航仪，在完全看不见参照物的情况下直线逼近目标。陆晨曦的腕表显示他们正在穿过一片冰裂隙区，每步都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左转15度。”她对着通讯器喊，“前面有——、”

肖久突然转身扑向她。两人重重摔在冰面上，滑出好几米远。陆晨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原先站立的位置传来冰层断裂的巨响。

“谢谢…”她喘着气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压在肖久身上。对方呼出的白气拂过她的嘴唇，近得能数清每一根睫毛。

肖久猛地推开她：“看前面。”

五十米外，黑塔基地的轮廓在风雪中显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塔身周围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人形生物。

“克隆体…”陆晨曦的血液几乎凝固，“他们在批量生产混血战士。”

苟逸的扫描仪发出警报：“生命体征检测中…等等，这些克隆体怎么都有肖久的面部特征？”

肖久已经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拉出残影。陆晨曦和苟逸追上去时，发现她正站在一个培养舱前，手指按在玻璃上微微发抖。舱内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肖久”，后颈同样浮现着紫色纹路。

“A-9-Ψ…”苟逸读出舱体编号，“这是第23号实验体。”

陆晨曦的腕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她抬头看向黑塔，发现顶端的紫光已经变成刺目的血红。

“共振器启动了！”她大喊，“找掩体！”

第一道冲击波掀翻了整个前哨站。陆晨曦被气浪抛向空中，眼看就要撞上锋利的冰棱——肖久突然出现在她下落轨迹上，稳稳接住了她。两人滚落在冰面上，肖久的后背重重撞上一台设备。

“你没事吧？”陆晨曦手忙脚乱地检查她的伤势。

肖久没有回答。她的瞳孔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琥珀色逐渐被紫色侵蚀，皮肤下的血管开始发光。陆晨曦的腕表疯狂闪烁：「警告！皇室基因完全激活！」

“肖久？看着我！”陆晨曦捧住她的脸，“控制呼吸，别让基因——”

肖久突然掐住她的喉咙，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喉骨。陆晨曦惊恐地看到对方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狰狞表情，紫色纹路像活物般爬满全身。

“杀…了你…”肖久的声音变成了可怕的双重音调，“叛徒…”

陆晨曦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徒劳地拍打着肖久的手臂，突然摸到腰间别着的神经干扰枪。但就在她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肖久的另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是最后的克制。

“快…走…”肖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在狂暴与清醒间挣扎，“我控制…不住…”

塔顶射下第二道冲击波。这次直接命中肖久后背，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掐着陆晨曦的手突然松开，转而抓向自己的头部。

陆晨曦没有逃跑。她扑上前紧紧抱住肖久，不顾对方挣扎撕扯，将额头贴上对方滚烫的眉心。

“听我说！“她用α-310星语急诵皇室安抚咒，“以星核之名，我命令你停下！”

肖久的动作突然停滞。她的瞳孔放大，倒映着陆晨曦泛着蓝光的眼睛。两人周围形成一个奇异的能量场，极光在头顶扭曲成漩涡状。

“陆…晨曦…”肖久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但充满痛苦，“塔顶…有控制台…需要皇室…DNA…”

第三道冲击波接踵而至。这次陆晨曦早有准备，她启动腕表的能量护盾，勉强挡住大部分伤害。但冲击力还是将两人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基地边缘。

“苟逸呢？”陆晨曦挣扎着爬起来，惊恐地发现同伴不见了。

“他去塔顶了。”肖久虚弱地指向黑塔，“看。”

高处平台上，苟逸的身影正与几个黑衣人缠斗。即使隔着暴风雪，陆晨曦也能看到他眼镜的反光和夸张的战斗姿势——简直像是刻意表演给他们看的。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他怎么会比我们还快…”

肖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发光的紫色血液。陆晨曦急忙扶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去塔顶。”肖久艰难地站起身，“我拖住这些克隆体。”

陆晨曦这才注意到，周围培养舱正在一个个破裂。里面的“小肖久们“睁开了紫色的眼睛，动作整齐划一地转向她们。

“不！”陆晨曦抓住肖久的手，“我们一起走！”

肖久转过头，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温柔的表情。她摘下手套，露出掌心发光的皇室烙印，轻轻按在陆晨曦的腕表上。

“记得吗？”她轻声说，“你欠我三盒糖醋排骨。”

腕表突然投射出全息楼梯，直通塔顶。陆晨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肖久用力推向光梯。她徒劳地伸手想抓住对方，却只扯下半片衣角。

“肖久！”

回应她的是肖久冲向克隆体群的背影，和最后一句α-310星语：

“找到真相…然后来救我。”

光梯自动上升，将哭喊的陆晨曦送往塔顶。最后一瞥中，她看到肖久被十几个紫色眼眸的克隆体包围，像孤狼陷入猎犬的包围圈。

塔顶控制室比想象中小得多。苟逸已经在那里了，正对着控制台输入什么代码。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眼镜片上反射着诡异的光。

“来得正好。”他笑着说，声音却比南极的风还冷，“我们需要皇室DNA解锁最终协议。”

陆晨曦这才注意到控制台上有个凹槽，形状与肖久掌心的烙印完全一致。她的腕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X-792星心灵控制信号！」

“你不是苟逸。”她缓缓后退，手指摸向神经干扰枪，“你是于雨的人。”

“苟逸”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很聪明嘛。可惜太晚了。”他按下控制台按钮，整个塔身剧烈震动起来，“肖久马上就要变成真正的武器了。”

陆晨曦看向窗外。下面的冰原上，肖久的身影已经被紫色能量场完全包裹，像茧中的蝴蝶即将完成最后的蜕变。

“你想要什么？”她咬牙问道。

“你叔叔的礼物。”“苟逸”摘掉眼镜，露出机械改造人特有的发光瞳孔，"用你的血激活控制台，否则肖久会在24小时内基因崩溃而死。”

陆晨曦的视线在控制台和窗外的肖久之间游移。极光在头顶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像是嘲笑着她的无助。

“好。”她最终说道，走向控制台，“但有个条件。”

“你没有谈判筹码。”“苟逸”冷笑。

陆晨曦突然笑了：“哦？那你知道α-310皇室血液接触X-792科技会引发什么么？”

她不等对方反应，猛地咬破手指，将发光的蓝色血液滴在控制台上。

整个黑塔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