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衡阳大学内,

上个世纪的建筑被沿用至今,藤蔓顺着红砖往上攀爬,西洋式的檐角微微翘起,百年水杉依旧保持着活力,繁茂枝叶延长至发锈的铁窗内,蝉鸣鸟叫掩盖讲台之上的声响,一副夏日静好的模样。

纸、笔被随意丢在浅木色长桌上,面容青涩的少女以手杵着下颚,清澈眼眸倒映着外头的绿意,宛如夏日幽深湖水,诱人探寻。

苦恼的问题思索不出答案,她索性扭头看向另一边。

“成玉……”声音被刻意压低,生怕引起周围的注意。

用书本遮掩、拿手机看剧的舍友并没有察觉,黑框眼镜自从上次被老师叫起,并轻蔑一笑表示:同学你的镜片反射出电视剧后,就再也没有戴着上课过。

往下瞥的眼神专注,偶尔还抬起头给老教授一个肯定的眼神。

余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做贼心虚地往上瞟了一眼,继而用手肘往左边轻轻碰了碰。

苏成玉被吓了一跳,放置在桌面的手小弧度地弹起,差点将手机撞倒,吓得连忙扶住屏幕,抬眼打量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旋即压低身子藏在前人的背后,悄声骂道:“我的祖宗哟,你要做什么!”

差点闯祸的余果摸了摸鼻尖,跟着对方弯腰,几乎匍匐在桌面上,递给对方一个讨好的歉意眼神。

苏成玉当即就翻了个白眼,可偏就吃她这套,见不得好看的姐姐妹妹撒娇,一看见就心软,暗暗骂了一句自己颜狗。

“怎么了?”她把耳机取下,做贼似的发问。

坐在旁边的其他舍友注意到这一幕,挺直腰杆帮忙做掩护。

余果得逞一笑,她相貌偏明媚,脸颊带着稍许婴儿肥,笑起来时,眼睛似月牙弯起,嘴边还有不明显的酒窝,显得有些稚嫩的孩子气。

“别笑了别笑了,知道你好看了,”苏成玉抬起小臂,假意蒙住脸,装出一副妹妹好美,我要晕倒的模样,求饶似地反问:“说吧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余果终于想起正事,笑意收敛,眉头微微拧起,道:“你认识金融系那边的人吗?”

对面的人表情一僵,先是诧异、匪夷所思地望着她,好似她问出了什么傻问题一般,继而将脸狰狞皱成一团,从牙缝之中挤出话来:“当然认识啊……”

余果眼睛一亮,赶忙接道:“熟吗?”

“没你熟,”

“欸?”

苏成玉没好气道,看傻子似的回答:“你家徐嘉雯不是金融系的?”

余果:……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讪笑道:“我忘了……”

至于话语中的调侃,早就被揶揄习惯了,连反驳都懒得,只当做没听见。

“咋了?突然问这个?”苏成玉没揪着不放,语气一转又问道。

“没事……我就想问问有没有熟悉的人,”余果挪开视线,大有用完就抛的架势。

苏成玉没有细究,心思还在电视剧上,见她不说也懒得再问,重新把耳机戴上,又盯起手机屏幕。

余果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回忆散向早晨时,从自己手中接过轮椅带走姐姐的人……

——

急促铃声响起,密集的人流奔涌而出,帆布鞋踩碎绿阴下的光斑,被轮椅推着的人成为视线焦点,不经意的视线几次掠过。

“果果?”

人群之中,身材高挑的两人并肩而行,注意到余果偏离的视线,徐嘉雯顺着望去。

熙攘人群被隔出一片闲适空间,坐在轮椅上的人被推着往前,身边围绕着几个学生,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崇拜、欣喜的表情。

“黎学姐啊……”

徐嘉雯恍然大悟,不再惊讶于余果望过去的目光,反倒体贴地解释道:“这是我们金融系的黎芦学姐,据说在国外读研的时候出了车祸,这段时间回来养病,被老师邀请过来参加校庆的。”

余果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徐嘉雯没有在意,反倒借着这个话题往下聊,语气带着些许推崇,平日里老被任课教授念叨这位学姐的优秀,后来的学生被迫对黎芦在校的风云事迹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详细说出对方组织、成立的那几个项目,还有被世界最顶尖的学府破格录取的事。

许是注意到了这里的视线,黎芦稍偏过头,眉梢轻挑,嘴角的笑意未曾落下,好似只是不经意地望过来。

徐嘉雯下意识绷直了身子,余光看向另一边,好似在被领导检阅。

黎芦今日穿的休闲,米色长裙将小腿的石膏遮掩,亚麻外套下的白皙肌肤若隐若现,栗色长发被松垮扎起,撩在肩膀一侧,眉眼带着浅淡笑意,挺翘的鼻梁上架着金丝方框眼睛,冷白肤色被轮椅衬托得有些羸弱。

端庄知性却不失温柔,在一堆莽撞的学生里显得格外出众,若不是有五六个学生围绕,想必上前搭讪的人不在少数。

徐嘉雯呼吸一滞,心虚地往余果那边瞧了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松了口气。

偏离的眼神只在她们身上停留一瞬,好似真的就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恰好穿越人群落到她们身上,旋即转过头,含笑回应学妹的问话。

除了她们三人,无人察觉这短暂的目光。

徐嘉雯骤然塌下脊背,松了口气感慨道:“黎学姐好受欢迎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余果恍惚着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飘忽道:“确实……”

脚步被旁边的人领着蹒跚往前,人却依旧陷在方才的情绪里。

余果眼神下撇,无意识地扫过自己的裙摆,白色短衬与青灰格子短裙,领口系着同色领结,是同黎芦完全不一样的青春模样。

任谁也想象不到她们的关系。

她抿紧了嘴角,分明是自己要求的避嫌,这下却浮起不知名的恼怒。

凉风掀起波澜,惹得斑驳树影杂乱变化,脚下的光斑缓缓变得虚无,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争吵的下午。

情绪敏感的青春时期,单薄的自尊心变得格外重要,往日觉得令自己骄傲的姐姐,也变成了压倒自己的稻草,从来没有觉得过如此窒息。

如果比起外人,余果也可以说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二十,偶尔靠着从小感兴趣的绘画,拿得几个国/家性质的奖状。

可比起一直远超同龄人优秀的姐姐,这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对方不仅常年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各类竞赛也不曾缺席,名次从未出过前三,连不大擅长的作文都上了几次杂志,余果靠着艺术生才奋力考上的大学,黎芦在高三就收到了保送的通知,说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在懵懂时,余果尚且能接受别人谈起她时就提起的优秀姐姐,甚至会骄傲地将话题转移到姐姐身上,有些小骄傲地接受别人艳羡的目光,可这样的事情随着年龄增长,发生地越来越多……

各科老师无意识地提起:你虽然聪明,却比你姐姐差了点。

身边朋友反复提起你的优秀和黎芦分不开关系。

连每月都难见到几次的父母,下意识将赞赏、欣慰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人,夸她懂事,知道照顾余果之后……

这些事如同乌云,随着成长不断将她笼罩,身上贴满黎芦妹妹的标签,稍有不慎,就会被斥责:你姐姐那么优秀,你怎么……

排斥的心理出现,

终于有一天情绪积攒到顶点,余果挣脱了黎芦伸向自己的手,争吵开始。

或者说是余果单方面的崩溃,与黎芦尚未成熟、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沉默。

从小亲密无间的两人就此划下了三八线,不再允许黎芦到学校门口等自己放学,不能和外人提起余果是她的妹妹,两人在外头保持距离,不能交流。

就如徐姨所说,余果是被黎芦惯坏的娇脾气。

不管不顾地提出规矩,也不在乎黎芦是否因此难过,总之就必须这样下去,黎芦也习惯性地答应,即使觉得这样会影响到什么,也会因为余果抽噎的眼泪,而低下头遵守。

有些事情的出现,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伏笔,只是那时年少,她们都太过懵懂,以至于黎芦再回头时,已挽回不了事情的走向,只能在深夜反复想起,如钝刀割肉般折磨自己。

“学姐?”

提高的声音打断了黎芦的思绪,她回过神,扭头看向旁边的学妹,嘴角习惯性地保持上扬的弧度,眼底却毫无笑意:“嗯?”

不似在余果面前的温柔,却足够端庄有礼。

旁边的直系学妹,不曾注意到她刻意被掩盖的情绪,依旧笑着询问道:“学姐你看见认识的人了吗?怎么一直往那边看。”

黎芦无意识的捏紧扶手,嘴角的弧度稍收敛,缓缓答道:“没有,只是不小心发个呆。”

“这样啊,”那个学妹点了点头,只当他们的话题太过无聊,让学姐提不起兴趣,又笑着提起旁的。

另一边的余果耳朵动了动,脚步突然停顿,下意识回头望去,那单薄的背影已经被推远,不知道要到何处去……

即使是自己不懂事时,胡闹定下的要求,哪怕时隔多年,也被对方也遵守得很好。

⊙▽⊙今日姐姐的圈套之故作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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