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接近尾声，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场。姚兴耀有话要和姚君烈说，干脆让他开车先送自己回疗养院，司机则留到最后，负责送乔百冰和高书颖回家。

回程一路，乔百冰都在后座上低着头，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和来时期待中隐含兴奋得意的样子完全相反。

高书颖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个年会上自己关注的事情太多了，压根没注意乔百冰做了些什么，接触了哪些人。难道是有人给他难堪了？以她的身份地位和脾气，员工肯定不可能，客人就更不可能了，都是利益共同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言冒犯董事长夫人吧？

她的疑惑一直维持到下车，进了家门。本打算打声招呼就回房间去的，没想到刚走进客厅，她就被乔百冰拦住，直勾勾地盯着。

“你到底为什么要嫁到姚家来？”

再过两三个月，结婚都满一周年了，乔百冰倒是想起要问这个问题了。果然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商业联姻啊，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高书颖原本只是想冷幽默回应一下，但她总是面无表情，配上这句话，看在别人眼里更像是嘲讽。

“鸿烈那时候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你那么有钱，需要联哪门子姻？”乔百冰眯起眼，“你肯定是有其他目的。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什么目的，夫人，但我看你好像有答案了，不如你来说吧。”

乔百冰绕着高书颖转了两圈，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是非常让人不愉快，充满审视意味的打量。但高书颖不为所动，她并不心虚。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老头子勾搭上的，但既然他给了你权利，你这小一年也确实给鸿烈挣了点钱，我可以既往不咎。”

乔百冰自认为大度地一挥手，把当家主母的范儿耍得相当到位。

“但是，鸿烈始终姓姚的，不会姓高。虽然姚君烈比不上君鸿一根手指头，但他依然是姚家的继承人，鸿烈未来的掌权人。这一点，你要拎拎清，别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高书颖皱起了眉，这是她第二次亲耳听到乔百冰贬低姚君烈了，第一次是他喝醉回家发酒疯那天。姚兴耀今天只透露了只字片语，而乔百冰看来比他说的要更不留情面，更无所顾忌。

“夫人，你为什么这么偏心？”高书颖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直率，“姚君烈不是你的儿子吗？”

乔百冰瞪大双眼：“我偏心？我偏心什么了？明明是姚君烈自己不争气！他们从小念的一样的书，请的一样的家教老师，一样的父母一样的家庭条件，为什么姚君烈那么废物，什么都做不好，成绩、运动、人际关系、讨人喜欢……样样都比不上君鸿？怎么能怪我偏心？！”

“你甚至只叫他全名。”

乔百冰一下噎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不也是叫他全名吗？！”

“可我不是他妈啊。”

……

乔百冰这下气笑了，扶着额头跌坐在沙发上喘气。

“好好，我终于知道了，你这么牙尖嘴利，难怪能把老的小的都哄得团团转！”她怒火中烧地看着高书颖，“老的老好人做了一辈子现在见都不想见我，小的吊儿郎当万事不管如今都敢顶撞我了，你教唆人挺有一套啊！”

看来是破案了，今天给乔百冰气受的就姚家父子，主要是那个小的，姚君烈。

高书颖有点头疼，平时家里几个人难得见面，相安无事当对方不存在多好。姚君烈到底哪根筋没对上，非要跟他妈闹，还是她说了什么难听伤人的逆天话，连姚君烈都忍不住开始反抗了？

“不过，你们这个婚结得好呢，狐狸精配废物，简直天生一对！”

看到高书颖不耐烦的态度，乔百冰下午受的一肚子气，开始全冲着她发泄。

“你费尽心机要嫁进姚家，不就是觉得姚兴耀躺着不能动，姚君烈这个废物好控制吗？比起整个鸿烈的价值，你手里那几个钱又算什么？你假惺惺来帮姚家，现在还只是代管，以后代管变董事长，再顺理成章把鸿烈握在手里，跟赶走你妹妹一样，再赶走或者害死我们一家人，就能独吞所有的一切了是不是？！”

乔百冰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自己别有所图，只要有不同意见都会被她打成敌人，先是自己，然后是姚君烈，现在连姚兴耀都不可避免，辱骂贬低不留情面，这都不像是普通偏执了，更有被迫害妄想症的痕迹。

高书颖想着晚点姚君烈回来，是不是该提醒他一下，他妈这种情况，要不要去挂个专家号看看，心理疏导一下？

“怎么？被我戳穿了阴谋，说不出话来了？”乔百冰冷笑道，“我是不可能被你骗的，别以为对付姚兴耀和姚君烈的手段也能对付我！……都怪姚君烈，明明知道你是个阴险狡诈的恶毒女人，赶走妹妹独霸家产，居然还能同意跟你结婚？现在被你训得像狗一样护主，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高书颖终于体会了一把姚君烈的感受，但她不是姚君烈，没有左右为难忍辱负重的必要。脸色一沉，她气势汹汹地走近两步，居高临下俯视矮她一截的乔百冰。

乔百冰吓了一跳，害怕她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高书颖只是歪了歪头，语气森寒但平静：“叫你一声夫人，是因为姚总因为姚君烈，我尊重你的身份和地位，尊重他们待你的态度。但如果你不想要这样，那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以后就用我的方式来招呼你，就看你是不是能承受得住。

“另外，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出来，姚君烈是废物的结论的。成为我的助理之后，他第一个项目就给鸿烈省了上百万，未来的项目奖金会按年来结算，远超过他以前做投资副总的年薪。我才是真的想问问，为什么他在你嘴里是个废物，跟着我就能赚钱赚人脉了？到底是他废物，还是你废物？你会教人吗？你配教人吗？”

乔百冰气得差点翻白眼，不停抚着胸口，嘴里大喊着：“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你……离婚！必须离婚！姚家不能留你这种恶毒的儿媳妇！”

“姚君烈是不是废物你说了不算，他和我离不离婚你说了也不算。”高书颖面无表情地退开，临走前不忘为今晚不愉快的对话做了个总结。

“夫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对于这个家里的大事，你早就没有发言权了。”

没有关严实的大门外，姚君烈靠坐在台阶上，仰头欣赏头顶幽深的夜空，嘴角微挑。云层散开以后才能看清楚，世人以为的苍穹如墨，其实尽是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