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条。田樱整夜辗转反侧，刘强电话里那些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思绪，挥之不去。

手机屏幕亮起，是王柠发来的消息：【早安，樱花。论坛九点开始，我在大堂等你吃早餐。】

田樱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最终，她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好】。

洗漱时，她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色，叹了口气。她往脸上泼了些冷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无论刘强的话是真是假，今天的论坛对她职业发展很重要，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工作。

电梯下到大堂，田樱一眼就看到了王柠。他站在落地窗前，一身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正望着窗外出神。晨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下颌线条紧绷，似乎也在为什么事烦恼。

"早。"田樱走过去，轻声说。

王柠立刻转身，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即被担忧取代："你看起来没休息好。"

田樱接过他递来的咖啡，避开他的目光："有点认床。"

"要取消今天的论坛吗？我们可以..."

"不用。"田樱打断他，"我很好。"

早餐在沉默中进行。王柠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田樱冷淡的表情，又咽了回去。田樱能感觉到他的困惑和受伤，但刘强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无法像之前那样自然地与他相处。

论坛会场人头攒动。王柠作为特邀嘉宾，需要先去后台准备演讲。他犹豫地看着田樱："你...一个人可以吗？"

田樱点点头："我是成年人了，王总监。"

王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田樱，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

"没什么。"田樱勉强笑了笑，"只是工作状态。你去准备吧。"

王柠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开。田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翻开会议手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田医生？真巧啊。"

熟悉的声音让田樱抬起头。周蕾站在她面前，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红唇微扬。

"周小姐。"田樱强迫自己保持礼貌，"你也来参加论坛？"

"当然。"周蕾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我是上海儿童医院的设计顾问，这种场合怎么能缺席。"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田樱一眼，"没想到王柠会带你来，他很少与人分享专业领域的资源。"

田樱的手指紧握会议手册："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是吗？"周蕾轻笑，"那他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事了吗？"

田樱的心跳加速："你们之间？"

"我们在纽约同居过一年。"周蕾压低声音，"要不是他突然决定回国，可能现在已经..."她故意没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给田樱，"留个纪念吧。"

照片上是王柠和周蕾在某个派对上的合影，王柠的手臂自然地搭在周蕾肩上，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田樱的胃部一阵绞痛。

"论坛要开始了。"田樱站起身，把照片推回去，"失陪了。"

她快步走向洗手间，锁上隔间门，深呼吸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刘强说的是真的？王柠和周蕾真的有过一段？那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赌约？还是只是玩弄感情？

论坛的第一场演讲就是王柠的。站在台上的他自信而优雅，谈吐不凡，引得全场掌声不断。田樱坐在角落，看着他熠熠生辉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午休时，田樱刻意避开人群，独自在会场外的小花园里吃盒饭。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满的视频通话请求。

"田樱！你猜我昨晚遇到谁了？"林小满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刘强！那个高中篮球队的！"

田樱的手指收紧："他...说了什么？"

"他喝多了，说了一堆胡话。"林小满翻了个白眼，"说什么王柠根本配不上你，他高中时就该追你的...哦对了，他还提到给你打过电话？"

田樱的心跳加速："他告诉你电话内容了？"

"没具体说，但一直嘟囔着什么'赌约是假的'、'王柠抢走她'之类的话。"林小满凑近屏幕，"怎么回事？他骚扰你了？"

田樱的大脑飞速运转。赌约是假的？那刘强为什么要骗她？

"田樱？你还在听吗？"

"在。"田樱深吸一口气，"小满，你还记得高中时有什么关于王柠和我的传闻吗？"

林小满思考了一会儿："嗯...高三下学期好像有人说王柠打赌要追你？但很快就没人提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田樱的心沉了下去。所以赌约的事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没什么，随口问问。"她勉强笑了笑，"回头再聊。"

挂断电话，田樱更加困惑了。刘强说赌约是假的，但林小满又证实高中确实有过这样的传闻。到底该相信谁？

下午的研讨会，田樱心不在焉。王柠几次试图与她交流，都被她以各种理由避开。晚上主办方的招待晚宴上，她更是借口头痛提前离席，独自返回酒店。

回到房间，田樱打开笔记本电脑，想处理一些工作邮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她起身从行李中拿出睡衣，准备早点休息。就在这时，一个小本子从叠放的衣服中滑落出来。

田樱弯腰捡起，发现是她高中时的日记本。上次回家看望母亲时，李兰把这个给了她，说是整理旧物时找到的。她随手塞进了行李，一直没来得及看。

她坐在床边，随手翻开一页。日期显示是高三下学期初：

【3月12日，晴

今天在图书馆又看到王柠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小小的阴影。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低头假装看书，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膛...】

田樱轻轻抚摸这行字迹，仿佛触摸到了十七岁那个暗恋中的自己。她继续往后翻：

【4月3日，阴

刘强今天在食堂大声说王柠和他们打赌一个月内追到我，整个年级都在传。太荒谬了！王柠怎么可能喜欢我？就算喜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田樱的手指微微发抖。原来真有赌约这回事？她急切地往下读：

【4月5日，小雨

今天鼓起勇气去问了王柠。他看起来完全不知情，说会处理。放学时看到他和刘强在操场边吵架，好像还动手了...】

【4月7日，晴

谣言突然消失了。听说是王柠找了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澄清。刘强被罚写检查，但没人告诉我内容。王柠今天没来上学，听说请假了...】

【4月10日，多云

王柠转学了。就这么突然走了。是因为那件事吗？还是本来就要走？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日记本从田樱手中滑落。她一直以为是王柠参与了那个赌约，却原来他是去澄清的人？而她甚至没来得及道谢，他就转学离开了。

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陈主任的电话。

"田医生，出事了！"陈主任的声音异常焦急，"游戏区有个孩子闯进未完工区域摔伤了！家长正在医院闹，媒体也来了！"

田樱猛地站起来："什么？我马上回去！"

"不，你在上海好好参加论坛。"陈主任说，"王总监已经订了最早一班飞机回去处理。他说...责任全在他，会承担一切后果。"

田樱的心揪成一团。游戏区未完工部分明明是她坚持要提前开放参观的，怎么是王柠的责任？

她立刻拨通王柠的电话，但提示已关机。想必已经在飞机上了。

田樱快速收拾行李，订了下一班回程的机票。她必须回去澄清事实，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

退房时，前台叫住她："田小姐，王先生留了这个给您。"

那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上海几家儿童医院的详细参观指南，每一家都标注了特色和联系人，显然是精心准备的。最下面还有一张字条：【无论发生了什么，希望这些对你有帮助。王柠。】

田樱的眼眶湿润了。如果王柠真是刘强和周蕾说的那种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替她承担责任？

飞机落地后，田樱直接赶往医院。游戏区外围满了记者和围观群众，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她挤过人群，看到王柠站在医院门口，正在接受媒体采访。

"...全部责任在我方。"他声音沉稳，看不出丝毫慌乱，"作为设计师和施工负责人，我没有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导致意外发生。柠间设计会承担患儿所有医疗费用和赔偿。"

田樱震惊地看着他。他完全没提是她坚持提前开放的事实！这样会把所有舆论压力都引向他自己！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提问："听说这个项目资金有问题？""有传言说设计存在安全隐患？""医院方面是否监管不力？"

王柠一一回应，始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田樱想冲上去说出真相，却被护士小张拉住了。

"田医生！别过去！"小张把她拉到角落，"张美玲正等着抓你把柄呢！她刚才还对记者暗示是你和王总监关系特殊才导致监管松懈！"

田樱瞪大眼睛："她怎么敢！"

"现在局面很乱。"小张低声道，"那个孩子只是轻微擦伤，家长却闹得很大。王总监主动承担全责，医院高层松了口气，但舆论对他很不利。"

田樱看着远处被记者围堵的王柠，心如刀绞。他明明可以解释，可以推卸部分责任，却选择保护她和医院。

记者会结束后，王柠独自走向停车场。田樱追上去："王柠！"

他转身，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田樱？你怎么回来了？论坛..."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田樱气喘吁吁地问，"是我坚持提前开放游戏区的！"

王柠摇摇头："你是出于对孩子们的考虑，而我是专业人士，应该预见到风险。"他苦笑了一下，"况且，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不晚！"田樱坚定地说，"我去找陈主任，去找媒体..."

"田樱。"王柠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听我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的职业声誉很重要，不能因此受影响。"

他的眼神如此温柔，让田樱想起高中日记里那个为她澄清谣言、默默转学的少年。十年过去，他依然选择保护她，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名誉。

"为什么..."她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柠深深地看着她："你说呢？"

田樱说不出话来。她想起生日那本相册，想起工作室里的小盒子，想起那个未完成的吻...所有迹象都表明，王柠对她的感情是真的。而她，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怀疑他。

"我..."她刚想开口，王柠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紧锁："抱歉，我必须接这个。"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王柠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我马上回公司处理。"

挂断电话，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危机公关团队发现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把小事闹大。我得回去开会。"

"是...周蕾吗？"田樱小心翼翼地问。

王柠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田樱把上海见面和周蕾给照片的事告诉了他。王柠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我和她早就结束了。"他声音低沉，"在纽约时确实交往过几个月，但发现理念不合就分手了。她一直不能接受..."他摇摇头，"这些以后再说。你现在回论坛去，别被这件事影响。"

"不，我要留下来帮你。"田樱坚定地说。

王柠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好吧。但答应我，别在媒体面前说提前开放的事。那会让医院难做。"

田樱勉强同意了。他们一起去了柠间设计公司，参加了长达四小时的危机处理会议。田樱作为医疗顾问提供了专业意见，证明设计本身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会议结束后已是深夜。王柠送田樱回家，车里的沉默不再像来时那样尴尬，而是带着一种默契的平静。

"谢谢你今天做的一切。"在田樱家楼下，她轻声说。

王柠摇摇头："不用谢。"

"不，我是说...十年前和今天。"田樱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今天看了高中日记，才知道当年是你澄清了那个谣言。"

王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柔和："你知道了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他轻声说，"况且，我确实该负责。如果不是我总在图书馆偷看你，刘强也不会编出那种谣言。"

田樱的心跳加速："你...偷看我？"

王柠的耳朵红了："每周三下午，你坐在靠窗位置看书时，阳光照在你头发上的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画了很多张素描，可惜转学时弄丢了。"

田樱不知该说什么。十七岁的她和二十七岁的她在此刻重叠，那些年的错过和误会，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晚安，王柠。"她最终说道，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晚安，樱花。"王柠微笑，"做个好梦。"

上楼后，田樱立刻给林小满打了电话，把今天的发现告诉她。

"我就知道！"林小满在电话那头尖叫，"刘强那家伙高中时就暗恋你，看你整天提王柠才编出那种谣言！他现在肯定还耿耿于怀！"

田樱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一切。误会、危机、真相...像一场荒诞的戏剧。而她最愧疚的，是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别人对王柠的诋毁。

手机震动起来，是王柠的消息：【刚和公关团队确认，明天会有正面报道出来。别担心了，好好休息。】

田樱回复：【谢谢你。不只是为了今天。】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为了这十年。】

王柠的回复很快到来：【下一个十年会更美好。】

田樱把手机按在胸前，感受着那股久违的、甜蜜的悸动。

第二天一早，田樱刚到办公室，陈主任就召见她。

"田医生，有个好消息。"陈主任笑容满面，"国际儿童医疗协会邀请我院派一名儿科医生参加为期三个月的交流项目，董事会一致推选你去。"

田樱惊讶地瞪大眼睛："我？"

"是的，下个月出发。"陈主任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详细资料。当然，如果你有个人原因不能去..."

田樱快速浏览文件。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去瑞典学习最先进的儿童医疗环境设计理念。但三个月...意味着要和王柠分开那么久。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轻声说。

"当然，三天内给我答复就行。"陈主任起身送客，"对了，游戏区事件已经平息了。多亏王总监的危机处理，舆论已经完全反转。"

田樱点点头。走出办公室，她立刻给王柠发了消息：【有空聊聊吗？】

王柠回复很快：【中午医院天台见？】

中午，田樱推开天台门，看到王柠已经在那里等候，手里拿着两个便当盒。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自己做的。"他递给她一个便当盒，"尝尝合不合口味。"

田樱打开盒子，里面是精致的日式便当，米饭上还用黑芝麻点缀出一个小樱花图案。这份用心让她心头一热。

"陈主任说邀请你去瑞典？"王柠问道，语气平静。

田樱惊讶地看着他："你已经知道了？"

"嗯，项目是和我们设计协会合作的，我算是推荐人之一。"王柠微笑，"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应该去。"

田樱低头拨弄着饭菜："三个月挺长的。"

"我会等你。"王柠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十年都等了，三个月算什么。"

田樱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温柔而坦然，没有一丝勉强。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谢谢。"她轻声说，"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当然。"王柠点点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他们安静地吃完午餐，肩并肩站在天台边俯瞰城市。微风拂过，带来初秋的凉意。田樱不自觉地往王柠身边靠了靠，他立刻察觉，轻轻握住她的手。

"冷吗？"他问。

田樱摇摇头，但没有抽回手。他们就这样站着，手牵着手，谁都没有说话，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