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静希逃也似的挂断了电话,在河边停了一会,看河水东流不复,影影绰绰的芦苇在风中飘荡,良久,她背过身朝公路走去。
“回去吃烤牛肉吧?”陈文斐隔着段距离蹲在马路旁边等她。
“吃,我给你烤。”黄静希把手里的石子一把往后抛掉,让陈文斐拉她上去。
天色黑朦,乘着夜路星光两个人在快九点时才到家。黄奶奶知道她们今天工作很忙特意在锅里给她们留着饭。
黄静希把饭菜搬到院子里,又把烧烤架翻了出来,把冰箱里的牛肉拿出来切片,一切都备好,再摆几瓶小酒。
“我去叫江屿,你先吃。”黄静希给他发消息没回应。
老人睡得早,怕打扰他们,黄静希学着江屿平时做法也蹑手蹑脚走到他窗边,窗户是开着的,她轻轻敲了下他的窗,但没有回答。
屋内传来争吵声,江屿在和人打电话。听墙角还是有点冒犯,黄静希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
刚转身,一声冷哼传来,黄静希一时以为在说她,尴尬定住了。
“又是忍,辉哥你是觉得我傻?还是你觉得我江一天离开你们就不行。”轻蔑的质问。
“不撤诉,要耗,我奉陪到底。”决绝而冰冷的声线,他又说:“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这杀伤力简直和她开庭不相上下,之前黄静希还觉得他难搞气人,现在看来他对她还算收敛温柔的了。
“你蹲在这干吗?”江屿的声音忽地从她头顶冷冷砸下来。
糟糕,被逮到了。她硬着头皮缓缓抬头望他,脸上挤出一抹心虚的笑,讨好道:“那啥,我们烤了点牛肉,你要不要来吃点,挺好吃的。”
他脸上冷漠含霜的表情渐渐淡去,捞起他身旁那只懒懒的布偶,对着黄静希的脸端倪,像在考察她的动机。
透过窗户,他刚洗过澡的头发还在滴水,微微湿润的胸膛大敞,冷白的脸有刚刚发完脾气的臭表情,高挺的鼻尖正对着她,换回了一副冷而傲的样子。
“考虑一下。”他嗓音清澈带着难以察觉的愉悦。
“行,那你快来,我先走了。”
回到院子,牛肉正烤得香,黄静希坐的位置已经有了一小盘烤好的牛肉了,细嫩的牛肉在炭火炙烤下变得微焦,入口香嫩爽口。
黄静希连吃了好几块,再猛喝一口冰啤酒,畅快无比。
大概十分钟后,江屿来了,换回了平时穿的衣服,头发也吹干了,蓬松柔软,手里还抱着一瓶红酒,自备了三个高脚杯。
“江屿是吧,幸会幸会,和高中大不相同了,我是黄静希闺蜜陈文斐。”陈文斐一本正经演上了,感觉她私下排练了好几遍,黄静希忍笑背过头。
江屿对上陈文斐诚挚的眼神愣了下,浅浅握住她的手问候,而后瞄向黄静希,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让他坐下来,给他面前放好餐碟。
她顺手接过红酒,打算给大家倒上,随意扫了眼瓶身,惊得双手扶瓶:“江屿,你这——不会让我报销吧。”
“瞧你那出息,江屿好歹也是一个……”陈文斐舌头硬生生拐了弯,她醉了,打了个酒嗝便仿佛忘记了这半句话,若无其事给黄静希添菜。
“江峰的,他买的。”他淡淡解释,把酒接过,往她们杯中斟上。
猩红的酒,在杯中摇晃散发出淡淡的果香,炭烤嫩牛肉在一旁滋滋冒香,夏夜时不时虫鸣传来,微风阵阵送凉。
难得静谧,不需要说什么也很舒服的节奏,陈文斐指着一旁跳过的青蛙,冷不丁冒出了:“陈乐言。”
黄静希喝得有点微醺,慢一拍,真以为是陈乐言来了,吓了一跳,接着看到青蛙跳过,才意识到斐斐喝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蹦,这可不兴说。
怕她说漏了嘴,黄静希赶忙让江屿和她把人扶进房间。这个点,老人都已经睡了,两个人走得小心翼翼,以至扶着不安分的陈文斐格外费劲。
她的房间陈设很简单,一面书墙,专业书和她喜欢的恐怖小说占去大半,剩下一些杂七杂八心理、教育一大堆,其中《领导的智慧》看样子是刚看还没有放回去,书桌紧挨在一侧。
另一面全都是一切女孩子的各式衣服,以春夏款式为主,看样子快要填满了,江屿及时收回视线。
黄静希刚给陈文斐盖好被子,现在在给她脱鞋。
“我出去等你。”江屿摸了摸鼻子,指向外头。
再出来,炭火已经小了很多,噼里啪啦燃着零星的火,最后一波牛肉也烤好了,江屿见她出来往她盘里夹牛肉。
两人相视一笑,黄静希坐下来,浅浅喝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筷子牛肉,吃得津津有味。
“黄静希,后天我要请一天假。”江屿给她红酒杯里续上并说道。
“干吗?有又相亲?”她把那瓶没喝完的啤酒摇了摇,一口喝光,拿了一串牛肉边嚼边打量他,眼里有看戏的八卦味道。
“不是。”
“哟,你耳坠带上了。”她发现。
摇摇的玉坠,挂在右耳垂上,他穿着一个坎肩,嘴唇勾成恰好的弧度含笑,略略有点痞气的眉毛,还有微微眯起的上扬桃花眼,不错。
“过来,给我瞧瞧。”她神使鬼差地笑道,还配合着勾勾手,轻浮得像在逗弄小猫咪。
说完才意识到不合时宜,她惊了一下,不知是酒精冲昏了头还是被勾了魂,脱口而出的话加之熟练配合的动作,从未有过的轻佻。
江屿侧着头睨看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好玩的意思,没有说给也没有说不给,只是那样望着她。
“上午还不惜得理我,晚上又想了。”语调中带着些许的哂笑,转而又道:“还是说,又误会了。”
他舌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暧昧,转头靠近了些黄静希,染着红酒香气的炽热呼吸缕缕传到她鼻端。
“想看?”他问。
他的眼眸,氤氲着迷离的情意,唇角愉悦上扬,不住逼近的呼吸缠绕,黄静希也恍了神,眼睫微颤。
下一秒,忽地,他拉开距离,唇角依旧挂着笑,一种得逞的、傲娇的笑,眼睛里全然没有了迷离的情丝,清明而闪着狡黠的亮光。
什么意思?黄静希眼睛眨了眨,恼羞成怒,这人分明在耍她。她气愤放下酒杯,一把勾过江屿脖子,锁喉,手臂用力圈住他的脖子,把他控得死死的。
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放肆地摸上江屿的耳坠,嘴里还不忘嚷嚷:“就看!就看!气死你!气死你!小气鬼,又耍我。”
“黄静希,黄静希……咳…咳……”
“黄静希,你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哼……没有比我更讲道理的了!”她蛮横地把江屿的耳坠拽下,洋洋得意在他眼前晃荡。
等他想拿回去,她又一溜烟跑没了影,丢下一句话:“没门儿。”
也不知道她是真醉了,还是趁醉行凶,江屿怕伤了她不敢用力,脖子被勒得通红,耳垂更是血红欲滴。
炭火已燃尽,酒瓶滚落一地,他看着一烂摊子愣了下,无奈苦笑,就不该上这个土匪的当。
前前后后一直收拾到后半夜,江屿才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点开了黄静希的聊天框。
【土匪行径,职业道德堪忧。】
【酒品堪忧,严禁饮酒。】
【精神创伤,待赔偿3000元】
【鸿门宴,蛮横无理……】
不太习惯和人一起睡,第二天鸡鸣才两道,黄静希自然醒了,她先是看到陈文斐滚到地上睡哈哈哈大笑,把陈文斐吵醒,再是拿起手机看时间,看到微信江屿密密麻麻的控诉,莫名其妙。
“你干啥了,他都破防了。”陈文斐脑袋突然出现在黄静希头上,把她吓得心一紧。
“我干啥了?”黄静希讷讷自问。
“这不是江屿的耳坠吗?”陈文斐拾起黄静希枕头旁边的耳坠在她眼前晃了晃。
1、2、3……黄静希脑子重新链接,该死,头皮发麻。
她猛地失控捧住陈文斐的脸蛋,强迫和她对视:“斐斐,看着我说,我是那种下流变态的人吗?”
陈文斐脸被挤成一团,艰难地摇了摇头,听到答案,黄静希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唇瓣喃喃“是吧、是吧。”
但只镇静了一秒,她还是忍不住抓狂把脑袋砸进枕头里,羞愧捶床。
陈文斐踹了一下她的腿,把她往边上拨了拨,让她别挡着找衣服,随口淡淡道:“不就是抢了个耳坠,至于嘛。”
重重的两个点头,黄静希鸵鸟埋头,闷闷道:“我以一种极其恶劣的手段获得了它。”
“你知道的,我比较高冷,以前不这样的。”
“不哪样?”陈文斐起了八卦心,蹲在黄静希脑袋旁戳她。
“我……”黄静希尝试说出,并最终羞愤终止,干干道:“不可言说。”
“啧,变了,孩长大了,有心事咯。”陈文斐也没逼她,拉着调揶揄她,走出了房间。
在被子里窝了会,鸵鸟渐渐冒出了头,她把手掌摊开,往玉坠旁边再放了一枚她珍藏的耳坠。
大清早,趁着黄奶奶她们在厨房,黄静希做贼般溜到江屿窗口,四下看了一番,把他窗户抬起了一些,悄咪咪把包好的玉坠塞进江屿屋里。
干完这件事情,黄静希马不停蹄回房间收拾行李,没一刻钟,她的行李、陈文斐的行李全都打包进了后备箱。
早餐的粥还没煮熟,她已拉着陈文斐踏上回县城的路,丢下一个放假通知让黄奶奶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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