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望着沈载微离去的背影,冷笑了几声,低声骂她不自量力。
“沈明珠!你不要太过分!”一直没出声的程潇安此时开了口,语气厌恶,“你明知道我不是自愿娶你……”
“我又没做什么,再说了,潇安哥哥自不自愿的又有什么用呢?反正程宗主选的是我,而不是那个病秧子。”沈明珠满脸得意,见程潇安气的不行,又故意靠近,柔声撒娇,“刚刚沈载微都把我的手弄疼了,你看看……”
程潇安厌恶地甩开她,神情冷漠:“阿芙身子娇弱,怎么可能有力气弄疼你!别装模作样,令人作呕!”
说罢,留下沈明珠,转身离开。
“爹!”沈载微走到前厅,见父亲沈迁背着她,正与管家清点聘礼。厅里摆满了箱子,沈载微见了更觉心中难过。
“载微怎么来了,什么时候醒的?可叫大夫来看过?”沈载微见父亲望向自己那担忧的眼神不似作假,心里稍稍宽心。
沈载微欠身先行了礼,柔声开口:“今日醒来觉得身体好多了,李大夫也来诊过脉了……”她顿了顿,暂时未将自己病愈的消息说出。
“那就好,那就好!”沈迁捋了捋胡子,又将沈载微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沈载微与父亲的关系算不得亲厚,她母亲去世多年,父亲又娶续弦,如今只不过表面上还过得去。
沈载微见他不提,只能主动问道:“爹爹,我听妹妹说,潇安……凌霄宗来提亲了是不是?”
沈迁尴尬地笑了两声,起身在厅里踱步,“是,是啊……你也知道,潇安他一表人才又年少有为,程宗主自然对他的婚事上心……”他轻咳一声,“凌霄宗毕竟是百年根基,名门望族……”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沈载微已经明了。
江湖第一名门的凌霄宗断不会为将来的掌门人选一个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妻。
沈载微心中苦笑,即使她足不出户也知道江湖上有名的“玉面郎君”程潇安。程潇安如今才刚及冠,已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又背靠凌霄宗,前途不可限量。
沈载微明白,他与自己的海誓山盟终究不过是幼时的胡话罢了。
她可以不在意这笔婚事,不过……
“父亲,”沈载微正襟危坐,“我听妹妹说您要把母亲留下的《千水诀》给她做嫁妆,是吗?”她小心斟酌字句,最后两个字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事呢!”沈迁坐回沈载微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载微啊,你也知道,我们南云派是小门小派,如今江湖之中并不太平,只能寻求大家大族庇护。凌霄宗愿意与南云派联姻,已是天大的好事,这《千水诀》是程宗主指名要的……为父实在是……”
沈迁言辞恳切,沈载微都有些动容……但是他在撒谎。
《千水诀》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内功心法,母亲曾跟她说过,是跟一位幼时的伙伴失联多年后偶然相遇,才送给自己的。她私藏了很多年,凌霄宗怎么可能知道《千水诀》在南云派?,
沈载微没有立刻反驳,只是语气哀求:“爹爹,不是阿芙不肯送给妹妹,但这是娘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沈载微泪光闪烁,声音颤抖,“今日李大夫来把过脉了,他说女儿的病已经好了,如果要嫁人……”
沈迁面露难色,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与程潇安两情相悦,但如此大好姻缘,他还是私心想给自己偏爱的小女儿。
沈迁生硬地转移话题:“载微,此事再议,此事再议,你如今病才刚好,还是要多加休养才是。”
沈载微见沈迁不想再谈,只能作罢,行了礼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府这几日热闹非凡,程沈大婚在即,全府上下都在忙碌准备,只有后院的芙蓉阁寂静一片。
院子里柳叶抽芽,春意更深。
沈载微望着窗外爆芽的桃花出神,绿时见她如此样子,心中十分焦虑。
“小姐,不如我们出门走走,去散散心吧。”绿时给红樱递了个眼色,红樱立马接话:“就是就是,小姐我们出去玩吧,如今外头春光正好,你就带我们一起出去踏青吧!”
沈载微回过神,看着二人殷切的眼神,只得点头同意。
“那不如再去福缘寺!我听人说,许的愿要是成真了,还要去寺里还愿的。”红樱笑着摇了摇沈载微的胳膊。
沈载微笑得温柔,点了点红樱的鼻子。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山路上,沈载微看着马车外翠绿的春色,心情也好了许多。
福缘寺在郊外,因其坐落在山顶,远离人烟,所以平日里去的信众并不算多。
沈载微先和绿时、红樱一起在大殿拜了拜,上香还了愿,随后便让她俩自行散去,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福缘寺不算大,但景色不错,寺里栽了一片桃花林,如今点点冒出新芽,充满生机。
“几日未见,小姐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沈载微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她环顾四周,在廊下见到了声音的主人。
男子一袭白衣,身量修长,嘴角含笑,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更添风流。明明是英俊帅气的长相,眉眼之间却有一种道不明的不和谐。
沈载微心中疑惑,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认识此人,但还是欠身行了一礼,礼貌回道:“公子是在和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人吗?”话音刚落,男子就走到沈载微身前,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沈载微。
沈载微见此人行为轻佻,眉心一皱,声音也冷了下来:“请问公子有何事?”
男子也不恼,笑意更甚,只见他抽出身后的玉笛,轻轻抬起沈载微的下巴,狐狸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姐对救命恩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吗?这可算不得有教养。”
玉笛通身润白,冰凉透骨,沈载微感觉到下巴上的寒意,后退一步躲开。
“救命恩人?公子何意?”沈载微又仔细打量了男子,他长相不俗,自己若是见过,定不会毫无印象。
只不过这袭白衣……确实在昏睡的那三日里,好像在梦里出现过……
“可真令人伤心啊,短短十日,小姐就将叶某忘了。”男子摇头,故作难过,叹了口气,“在下一直在这等着小姐回来,没想到小姐是个薄情寡性的,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你胡说什么!”沈载微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耳根通红,出声呵斥,“请公子自重,莫要辱我名声!”
话虽如此,但沈载微心中一沉,此人刚刚讲等了自己十日,十日前确实是上次自己来福缘寺的日子,而回去之后,她的病就好了,莫非真的是他救了自己?
但是此人言语动作尽显轻浮,自己实在不愿与他有所瓜葛。
沈载微想得出神,没成想男子突然靠近,一手握住自己左手手腕。她吓得奋力挣开,右手顺势一推。
沈载微觉得自己并未用多少力,但白衣男子却被打得单膝跪地,手捂胸口,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叶惊澜低着头,长发垂落,在沈载微看不见的角度搓了搓手指,扯起一抹笑。
“你还好吗!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沈载微自小体弱,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一掌竟能将人打得吐血!
实在是太怪异了。
“唉哟唉哟……”叶惊澜半真半假地叫唤不停,沈载微急得围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那救命之恩不报就算了,怎么还要杀人灭口啊?”
“不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你先起来,我陪你去看大夫……”
沈载微急忙将他扶起,也管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就连发丝乱了都没空整理。
绿时和红樱本就没有走远,听到动静立刻赶来,三两句弄清情况,就将男子扶上马车准备往回赶。
马车之中,沈载微坐立不安,叶惊澜倒是神态从容,靠着马车闭目养神,一点不见刚刚的狼狈。
“小女子沈载微,还未问公子姓名……”
叶惊澜睁开双眼,撩起窗帘,观察了一下四周,望见天上的风筝,随口回答:“在下叶鸢。”
“叶公子,你说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我真的不记得了……请问你是如何治好我的病的?毕竟大夫曾说过我时日无多……”沈载微讲话嗓音轻柔,如春风拂过。
叶惊澜双手抱胸,歪嘴一笑,“叶某自有办法。”
“那……”沈载微斟酌开口,“我觉得病好以后,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话还未说完,马车突然一颠,车中二人差点没坐稳。
“外面怎么了?”沈载微出声询问,掀起门帘准备出去看看。
“小姐别出来!”绿时高声回道,“咱们,咱们好像遇上劫道的了!”
四五个蒙面的黑衣男子手拿大刀,挡在马车前。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头坐的是南云派的大小姐,尔等宵小岂敢放肆!”绿时出言呵斥道。
“哼!”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杀的就是你们沈家大小姐!上!”话音刚落,黑衣人们持刀一起上前,其中一人直接飞身上车,撩开帘子就要进去。
沈载微背靠马车,退无可退,眼神惊恐。
黑衣人扬刀砍去,没有片刻犹豫。
刀刃落在身上的瞬间……
“凝神屏气,气沉丹田,出掌!”
下一刻,黑衣人从马车内飞出,在空中滑行数丈,最后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剩余几个黑衣人皆是一惊,因为沈家大小姐体弱多病,从未习武,人尽皆知。刚刚那一掌,气势磅礴,如排山倒海,非内力深厚者不能有!
“是谁!”另一个黑衣人大喝一声,其余人的刀尖纷纷转向马车。
马车内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门帘被掀起,探身出来的男子一身白衣,双眼含笑,慵懒开口:“可不是我打的啊,是她。”
他站在马车上,伸手挡住门帘。于是,众人见到了端坐在马车中,美艳如仙、惊魂未定的女子。
——沈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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