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番外]

那天,我破天荒地离开了妈妈的画室,想出去转转,家里的气味太过繁杂,不由得让人心生烦躁,因此我几乎是在画室里安家。独自走在街上,不知是哪户人家正在做饭,饭菜的香气侵入鼻腔,正值暑假,小朋友们在路上玩耍。妈妈的画室选在了一个老城区里,她说过,画室情感的表达,而人是情感集合,因此她享受着这份热闹。起码最开始我是如此认为的,初中三年的学习终于结束,我难得不用一遍遍回顾脑中的知识,我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群,躲避一个又一个翘起的石砖,捡起那些即将融入泥土的花,挑选最符合我心意的笔直的树枝。基本算是满载而归,但当我走到画室的小院门前时,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画室的格局是传统的砖瓦房,一人高的矮墙上被妈妈悉心种满了留求子,正是开花的时节,一簇簇的橙红花团将白墙点缀,藤蔓则是垂落在青石砖上,那人一袭墨绿长裙,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素静的木簪盘着,白皙修长的手臂交叠,她站在门边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微微弯曲着腰。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掸掉身上的枯叶和木屑,走近那人。

好看的眼眸微抬,她绽开一抹微笑开口道:“有,小朋友你认识江雪吟吗?”

“认识,她是我妈妈。”我大方地承认,自从妈妈过世之后时不时会有人找到画室希望买下妈妈的作品。因此我并不意外这个人会知道妈妈画室的位置。

“那我方便去见见她们?我叫温文,温正洲的女儿。可以麻烦你去问问吗?”这有些不同寻常的自我介绍让我有些疑惑,更别提这人似乎对妈妈已经离世这一事情毫不知情的样子。

“抱歉,可能不太方便,不过您倒是可以先跟我说说,到时候我再转达。”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且不说我放假以来不修边幅的样子,我这个学生怎么跟人家谈事情,但我看到温文点头,我忽然觉得她也没比我大多少,能有什么事。我暂且不管我捡回来的那一堆“奇珍异宝”,便麻溜地开门将人请进了院子,把人带到了早就被我征用为餐厅的会客室。这时我就不得不感叹我勤劳的双手,至少没留下什么残羹剩饭破坏了这严肃的地方。

“那个,有什么事您说。”

“我只是想来看看家里收藏的画的作者,据说这里是她的个人画室,所以我想来碰碰运气。”

“没关系,不过我妈妈不在了,所以您可能要失望了。”

“抱歉,我不了解情况,节哀。”温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我看到她有些紧张地握住木椅的把手,指尖用力得有些泛红,其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好等待她回神。画室静了许久,夏日的室内闷热,阳光直直照进室内仿佛空气中的水分都凝聚在我的身上,我只感觉有大滴的汗水滑过脊背。面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感觉不到热一样,我摸索着找到遥控器,打开空调,似乎是“嘀”的一声唤回她的思绪拉回。

“诶,不好意思,刚刚想东西入迷了。”

“没关系的。虽然见不到妈妈,但是这里有很多她去世之前的手稿。”

“好,麻烦你了。”她微笑着看我,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急匆匆地把人留在了一楼,就冲上楼拿被我藏起来的画夹。

当厚厚一沓纸放在桌上,她正襟危坐,修长的手抚过泛黄的画纸,在正午的阳光中落下了几道阴影仿佛割裂了陈旧的画卷。她垂着眼细细观看画卷,我却像个十足贪婪的窃贼般描摹这如玉般温润的脸庞,细小的绒毛仿若有了生命,轻声诉说着她的柔软,挺翘的鼻梁,立体的眉骨似起伏的山峦想要掩饰自己的美好,却被光雾蒙上了薄纱到显得有几分娇俏。

她就那么沉静地坐着,但无形中却有千丝万缕将我的思绪牵起,只能感受到她,只能看到她。

画稿被整齐摆放在桌几的一边,她含着笑在我的眼前摆摆手,本来被挽起的长发披散下来乖顺地伏在肩头。

“妹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江聿,聿是笔的本字。”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皮肤下的热闹景象我管不了,我只能压抑忍不住回避目光的举动像个木驴一样杵在她的面前。

“芋头,今天哥请你吃饭!快来拜见你亲爱的哥哥。”熟悉的嗓音从小院传到会客室中,我亲爱的哥哥,你伤害了我的面子……

“哈哈,我去开门,哈哈……”天啊,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缓缓从我的身体剥离,哦!那是我的脸面。我干笑着撇下温文坐走到了小院,就见那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人提着大包小包向我走来,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不修边幅的模样活像个刚刚进入人类世界的猴。

“快快快,帮忙提一下,手要断了。”说着他就把手里的袋子要往我手里塞。

“我来吧。”温和沉静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一只手接过了江砚手里的袋子。

“靠!你怎么在这?”江砚大惊小怪地捂住胸口,见了温文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要对我妹做什么?”江砚把我拉进怀里,一瞬间我好像被什么千年酸菜精给绑架了一样,况且他这是什么动静,我手里用力在他腰上的嫩肉猛掐,他才一激灵把我放了。

忽略掉温文憋笑的脸,我匆匆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两人似乎在外边说了什么才一同走了进来。

“你是说,你爸是我妈的前女友?啊不对,前男友?还挺乱!”三人围坐在木桌前吃着江砚带来的米饭,作为三人里唯一的小孩二人说话却丝毫没有避讳。

“那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看到他们通信的邮寄地址,老年人的情趣。”她微笑着述说自己如何窥探父亲的过往情史,八卦之心果然人皆有之。我暗自对自己机智的想法施以肯定,然后继续抢夺江砚碗里的鸡肉。

“芋头要不要去姐姐学校玩啊?”

“好!”自然接受了她叫我小名。

“诶不是,我平常说叫你来玩你不来,她一说你就答应,你才认识她几个小时啊?”江砚愤愤不平地端远了自己的饭碗,我才不管他,径自思考我和温文二人的相处。

“明天可以吗,刚好我刚从国外回来要回学校报道,芋头陪我一起去吧。”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好像和我们两个人不存在同一个世界里。

翌日,我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学门口,树影斑驳的校道上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芋头,怎么站在太阳底下?来,我带你去凉亭。”说着她微凉的手拉住我,二人的影子交叠,走过纵深的小径到了个湖边的凉亭。许是这里树木茂密把烈日遮挡,只有清风能穿过树叶交叠间的罅隙飘向凉亭,湖面上有几只朱喙墨羽的鸭子悠闲地游过,带起一层层波光。

“姐姐,你报道完了吗?”

温文轻轻点头,那时的温文眉眼间的稚嫩尚未消退,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颊多添了几分风情。我坐在凉亭的石椅上,感受到那与夏日湿热粘腻截然不同的冰凉,与此同时我的脑海好像缓缓走入一个人的,是在午夜梦回时与我共会周公的人。

我们在凉亭里惬意得等待日头偃旗息鼓,在日头被云层覆盖,我们也在那楚河汉界握手言和。

这所大学久负盛名,几乎是我们这些正被学习充盈大脑的学生们的梦中情校。我同温文在这溜达了许久,如果适时忽略我因为莫名其妙的紧张而被绊倒,或心猿意马而导致忘了回应温文的话题……这次或许试一次完美的约会。

此后,我们相处的时间愈来愈多,而这日积月累的心动仿若凝结成了喜欢。但我向来不是能够诉说情感的人,因此直至我上了高中我们的关系似乎停留在了相对亲密地朋友关系。

我如同往常一般趴在温文的书桌上写着作业,时而不自觉将视线停留在一边敲击键盘的细白手指上。

“温文~”我丢下手中的笔,抬起她的手仔细地看。她已然习惯了我不时亲昵的动作,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小指关节处有常年抵板留下的茧,常年握笔也使得我的指腹粗糙,这倒显得我手中这只手更加滑嫩。

“不会做吗?”会。

我点头,将卷子拉过摆在了她的面前。

“从F2可以倒推F1的基因型,即可知……”

“我知道了。”答案被我顺手写在纸上,人依旧歪斜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计量,继续改着电脑屏幕上的项目。过于平淡美好的氛围勾人沉溺,一个个字符变得缱绻绵长,我昏昏沉沉的几乎要把它当做一场梦。温柔低哑的声音响起,在这美好的梦境里炸起烟花,“江聿,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成年人的世界好像不会轻易泄露感情,我早已发觉,因此这一句话仿佛是要将我日夜的幻想变为现实,顿时欣喜若狂,心脏的跳动几乎要冲破我的皮囊。

我轻轻点头,将她的手虔诚捧起,落下了一个吻。

气氛在一次极速地热烈之后,悄然归于平静,我拾起笔继续写着那倒已然有了答案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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