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何立业揉着肿胀的眼皮,“有人来吗?”
“是推销的,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何宇宁说,“中午喝那么多酒,再睡会儿嘛。”
“晚饭你吃什么?”何立业推着儿子的轮椅往厨房里去。
“我点了外卖,等一会儿到了叫你,”何宇宁推开父亲的手,“你再去睡会儿,一会儿外卖到了我叫你。”
“好。”何立业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往二楼的房间里走。
在何立业到达楼梯顶层的时候,何宁宇忍不住出声叫住他:“爸。”
“什么事?”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
“七年前,七年前为了给我筹钱您带着同事游行那次,您还记得当时的状况吗?”
何立业抓抓蓬乱的头发:“早忘了,你提它干嘛?”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温柔,何宇宁说,“快去睡吧。”
“嗯。”父亲转身回到房间,进门前他轻声叫着儿子的小名,“宁宁。”
“怎么了?”楼下的何宇宁扬起头看他,这对一个行动完全靠轮椅的人来说,连抬头这样的动作都费劲了力气。
他看着还是少年模样儿子,把要出口的话提前在嘴边过了一遍,然后轻声说了声:“晚上天冷,多加件衣服。”
安排父亲去休息后,何宇宁像往常一样点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常用的网站查看最新的新闻动向时天光逐渐暗下来,他的手指在触碰到触摸开关的前一秒,后院花园里的灯却忽然亮了柔和的黄色的光线从外往里照进来。
何宇宁操控着轮椅来到落地窗前,一双赤脚拍打着浴池里的水,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他推开玻璃来到外面:“你来了。”
穿着燕尾服,身材如刀削般爽落的男人转过来,脸上却戴着如厉鬼般狰狞的面具。
那面具也是何宇宁的杰作,黑红的颜色是他用矿物质原料混合了猪血、鸭血等调制成的颜色,正是他的执念让面具有了灵魂。
面具上双重圈内有一个血红色的五芒星,正对着佩戴者的晃动闪烁着光芒。
“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动了你的东西。”男人的声音响起,恰似夜风中的嗡鸣。
何宇宁缓缓转动轮椅来到男人身边,注视着面具下隐藏着的那双眼睛,因为怕自己太过沉溺,忽而转开:“没关系的。”他说。
“面具做得不错,”男人说,“比上次见面画功提高了不少。”因为面具的阻挡,略带回响的声音里有一丝滞涩。
何宇宁皱眉,他实在无法忍受从完美的声线里发出的声音有这样的瑕疵,忍不住伸手取下面具。
男人任凭何宇宁取下面具,仰头将弄乱的头发甩在脑后。
将面具放在膝盖上,黑红色的面具衬得他雪白的肌肤脆弱到透明。何宇宁望着面具下的那张脸,刻意压制下胸膛上的起伏,用冷淡至极的声音说:“你怎么才来。”
田肖铭转动肩膀,发出骨节摩擦的脆响:“太忙了。”
“你回国,已经整整12天了。”何宇宁的声音在夜色的加持下有某种固执的东西。
田肖铭对他的冒犯不以为意,继续转动僵硬的脖子:“12天?”他的目光定格在遥远的星空,“12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真的吗,”何宇宁推动轮椅上前,“要不要进去歇一下。”
“不了,一会儿还有个舞会。”
何宇宁不说不动,他知道,对方的世界绝不容许自己触碰。
田肖铭却忽然来了兴致,向后半躺下望着轮椅上的人:“要不要一起去?”
“那可是,舞会啊。”何宇宁敲着自己的腿。
“抱歉,”田肖铭优雅的声线再次响起,“我忘了。”
何宇宁从未觉得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腿。
“你不会介意吧。”田肖铭重新撑起身子,背对着他。
“怎么会,”何宇宁说,“我们是朋友,我给你捏捏肩膀吧。”
他转动轮椅到对方身后,拉动手刹固定自己,如他所说为朋友按起来。
何宇宁望着那双泡在水中的脚修长、纤薄,有力的脚弓微微弹起,那是自己再也不能拥有的。
他稍稍收敛涣散的心神,让注意力汇聚到手指的每一条肌肉上,拖着病体接受了无数次治疗的他已是久病自成医,对按摩也是驾轻就熟,只是此刻,他偏恨自己没有跟按摩师讨教一二。
懊悔中的何宇宁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田肖铭按住他的手,声音里已有了些许不耐。
“你说什么?”
“陈长炜,”田肖铭重复说,“不要动他。”
何宇宁牵动僵硬的嘴角:“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田肖铭翘起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落在肩膀的手背上,他的声音跟他的动作一样轻柔:“听不懂最好。”
他的“轻”却让身后何宇宁微微颤抖起来。
“陈长炜是我最重要的实验品,”田肖铭敲打着身后的人,“听懂了吗?”
“我真的是不懂你在……”话没说完,何宇宁只觉得手上一紧,是对方的手指深深地抠进自己的肉里。
“我说,不许动他,”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听在他耳中是该死的温柔,“听懂了吗?”
何宇宁机械地点头,忘记对方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到。
就在此时,田肖铭忽然蹬着池角,一手攀着栏杆屈膝躬背一顶,拖着身后的人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落进水池。
田肖铭站起来拍着手上的灰尘。
身上使不上力的何宇宁仰着头呼吸着空气,用尽全力的他在不大的水池里起起伏伏。
田肖铭蹲下来:“对嘛,这才是努力活着的样子。”他伸手进水中揪住何宇宁的衣领将对方拎起来,“你派出去的人,已经清理掉了,再有下一次,可不是玩玩水这么简单了,懂了?”
何宇宁疯狂地点着头,眼睛里满是热切,
田肖铭唇角微弯:“再确认一次,也不为过吧。”他反手将何宇宁按进水里。
等到水底下不再挣扎,他才放开手,勾了勾指头,等候在暗处的黑衣保镖赶过来帮他穿好鞋子。
田肖铭迈步离开,没有再看一眼浑水中的人。
这时,保镖才从水池里将人捞出来,简单的急救后,何宇宁恢复了呼吸,随即去追走远的人。
浑身湿透的何宇宁撑起脑袋,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笑容逐渐扩大:“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那家伙凭什么跟我比,”他的脸上愤怒与窃笑交替变换,“他会死,今晚,他会死的。”
《四小天鹅舞曲》欢快地响起,身穿专业舞者服的千层饼眼神冷锐,拎着卡在腰上的纱裙边,在集装箱有限的空间内轻盈地配合着节拍跳跃。
刚被踩过的霹雳弹背对着他摇尾巴,小爪子不停地在铁皮上抓挠,试图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正跳到舞曲的**,千层饼一个跨步腾起去够手机,只听“刺啦”一声,练功服从后背直接开裂到尾椎。
“喂,”悠扬的乐曲中千层饼的生意格外低沉,“有什么事吗,安妮宝贝。”
肖清月先被背景音乐吸引:“什么声音,你在干嘛?”
“可能是,纳凉吧。”千层饼闪着裸露的后背说。
“不开玩笑了,”肖清月说,“我找不到陈长炜了。”
“你确定是陈长炜?”千层饼尽职尽责地为兄弟确认着,“你要知道,如果现在用身体的是陈长江,他有可能去到任何地方。”
肖清月打断他,并且保证说:“我确定是陈长炜,而且我绝对不会窥探你兄弟的性*事。”
“你对陈长江没有兴趣,真替他悲哀。”
“我给你发的号码是陈长炜的新手机,你帮我查下他的位置。”
“很高兴为您效劳。”千层饼的手指欢快地在键盘上拍打起来,忙里偷闲的他还不忘拿起手边的披萨咬了一口,“新号码,他之前的手机呢?”
“丢了,陈长炜,我忘记是陈长炜还是陈长江跟我说的。”
“地址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没对方挂掉了。千层饼毫不气馁,站正提腹,继续刚刚的舞蹈。
霹雳弹正巧瞥见他裸露的臀部,回身一头撞在铁皮墙上。
*
肖清月根据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丁文熙的舅舅家,她略带不忿地按响门铃:“还真把自己当上门女婿了。”
来应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眼神中略低困惑。
肖清月抢先一步发声:“请问是丁文熙舅舅家吗啊?”
“是的,”女人的戒备心稍减,“请问你是?”
“我是丁文熙的同事,之前听她说过舅舅家离我娘家不远,就在沙塘镇的水池旁边,您是丁文熙的舅妈吧。”
“是的,”虽然还有疑虑,女人放开门,试探着问,“进来坐吧。”
“不了不了,”肖清月连忙摇手,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我是来找人的。”
“哦,你是来找小熙的……”
“是的,”她抢先截住女人的话,“我来找我男朋友,准确地说是孩子的父亲,”她羞怯地捂住小腹,“他是丁文熙的学长,刚刚聊天讲起来说过来看看。这么久没回去,怕给您添麻烦,我过来接他。”
“什吗,那个男人是你的……”丁文熙的舅母愤愤不平地跺了一脚地,脸上是强憋出来的平静,语气不善地招呼着肖清月,“进来吧,他喝醉了,你把他接走吧。”
这正是肖清月想要的局面。
丁文熙的舅舅见妻子领进来一个年轻女人,刚想问对方是谁,舅母黑着脸拍着陈长炜的背对肖清月说:“人在这儿,带走吧。”
“老婆子你干嘛,这是小熙的……”丁文熙的舅舅还想分辨,被舅母吼回去,“这是人家的老婆,来找老公的,你也是不分人和畜生就留下喝酒,人家家人能不不担心吗?”
丁文熙的舅舅盘腿坐在凳子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肖清月:“他是你的……老公?”
肖清月摸着小腹,但笑不语。
丁文熙的舅舅一把抢下陈长炜手上的酒杯,将喝成一滩烂泥的他推给肖清月:“带走,快带走。”
肖清月扶着醉酒的人,“对了,前一阵子丁文熙帮忙我们主管照顾他的小侄子,孩子有玩具落下了,请问在不在您这儿。”
“哪儿有什么孩子,没有没有,天晚了,我们老两口要休息了。”
被丁文熙的舅母亲切地“送”出大门外后,肖清月突然松开扶着陈长炜的手,对方随即扑倒在地上,吃疼地叫起来。
“还知道喊疼就是没醉,自己起来。”肖清月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人。
陈长炜给自己翻了个面,继续躺那哼哼着。
不忍心的肖清月蹲下来,扶起他想借机凶他几句,谁曾想神志不清的陈长炜在口中不停地叫着一个名字:“姜妍,姜妍……”
肖清月一把把他按在地上:“臭男人。”站起来又骂了一通,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一边走一边骂:“不都是说喜新厌旧吗,怎么偏偏遇见这么个长情的家伙,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她踢着路边的石子,径自发泄着。
踢了几脚,自己劝自己:“他喝醉了,别跟他计较了,地上这么凉,再这么躺下去要生病的。”
她转过身,不远处的街面上空空如也,那里还有陈长炜的影子。
肖清月叫着他的名字跑回原地,急切地拿出手机拨通他的号码,震动声在耳边响起,肖清月冷静下来,根据细微的震动仔细分辨着,终于在水井旁边的暗影处发现响着的手机,肖清月站在清冷的街上,四处张望:“陈长炜,你到底在哪儿?”
*
掐灭最后一支烟头,男人烦躁地一拳捶在树上。
旁边的人捡着掉落下来的树叶叼在嘴里,慢悠悠地说:“冷静,这么毛躁怎么做大事。”
“吴哥,你看好没,是那个男人吗?”
“怎么,信不过我?”吴鑫抱着胸靠在树上假寐。
“不是,我就是,”名叫陈克的男人揪着树叶,“这么久都没出来,这不会是他家吧,他不会不出来了吧。”
“你急什么?”吴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女人,”陈克叫起来,跳到树后隐藏自己的身形,“有女人来了,进去了,进去了。”
吴鑫用余光扫视着前街的情况,依旧没动过。
“出来了出来了,糟糕,那个女人扶着他,”陈克说,“要不然,我们连那个女人一起做掉吧。”
“胡说,”吴鑫冷脸教训他,“老板花钱是让你杀女人的吗?”
陈克委屈地收声,没一会儿又叫起来:“吴哥,他们吵架了,那个女人扔下他走了。”
吴鑫吐掉叶片:“就是现在。”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过界面,来到陈长炜近前,陈克负责隔断路人的视线,吴鑫蹲下来伸手在陈长炜面前晃了晃,压着嗓子说:“嘿,兄弟,你怎么样?”
喝到意识模糊的陈长炜根本无法给出回应,吴鑫唠叨地翻开他的眼皮,看见涣散的瞳孔,表面上的哂笑一闪而过。
不过他很快将那丝得意隐去,查看左右没有异状,贴在陈长炜耳边说:“地上凉,我扶你去旁边休息。”
虽然是对着醉酒的人,但对这句话有所回应的却是他的同伙。
陈克瞄着肖清月的背影,蹲下来扶起陈长炜,和吴鑫一人架起一只胳膊拖着他向街角暗影处迅速移动。
脚步轻快的两个人像搀扶着喝醉酒的兄弟一般,穿过午夜的街巷。
陈克摇摆着脑袋时刻警惕着周围,被同伴骂了一句:“混蛋,别乱看。”老老实实地盯着地上自己的脚尖。
吴鑫转着眼珠,两眼的余光像触角一样探看周遭,同时,一只手在陈长炜身上游走。
当有行人对这队组合侧目的时候,吴鑫用懊恼至极的语气说:“都跟你说别喝了,工作上的事儿别太操心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我打电话给你老婆让她来接你。”
在路人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取出陈长炜的手机,他的声音足够让行人听见,却没有惊动远处气恼、纠结中的女人。
走出去不远,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里,吴鑫在衣袖上抹掉自己的指纹,顺手把手机丢到暗处。
*
肖清月捡起地上的手机,方寸大乱的她抓着路过的人一一确认,却始终没有陈长炜的样子,慌乱中的她急忙拨通手中的电话,却忽略了背后一闪而过的三个人影。
“请帮帮他吧,快一点。”
“别急,发生了什么?”老张沙哑、艰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有奇异的安定作用。
肖清月强稳住心神,简述了当下的状况。
“你先冷静下来,他只是喝醉了。”
“喝到瘫在地上的人,怎么可能自己跑开,”肖清月说,“我发誓,我只离开了三分钟而已。”
“或许,他现在不是陈长炜了呢。”老张含蓄地提醒道。
“如果是陈长江,他根本没有理由绕开我的。”肖清月否定着一个又一个的答案,“况且,前一天他刚被绑架过。”
“你说什么?”老张心中的弦立刻紧绷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去丁文熙家的路上,”肖清月说,“他从那取走的袋子里装的就是绑架者的物品。”
“他没告诉我。”电话那头传来老张喃喃自语的声音。
“他不想耽误找楠楠的事,他说,”肖清月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他说找孩子的优先级在所有事情之上。”
“傻瓜,”老张骂了一声,“他不是个体,我有一个感觉,楠楠的事情查了这么久我们一直在兜兜转转就是没有触到核心,他被绑架绝对不是不相干的事情,这个笨蛋。”
“可是,现在怎么办?”肖清月感觉自己就快要哭出来了。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老张说,“你呆在原地不要动,我立刻赶过去,在那之前我会通知附近警局的人到,除非警察赶到,你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我要去找他。”肖清月坚持着说,“他该多害怕。”
“不要感情用事,用你的脑子去分析当下的状况。”是老张留给肖清月最后的告诫。
深陷在情绪里的肖清月俨然已经无法理智处事,在陌生的街区毫无章法地寻找着。
当她发现远处垃圾箱下伸出的一双赤脚,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她飞扑着冲了过去,高跟鞋一深一浅地踩在土路上,跑丢了鞋也毫不在意,完全不顾扭伤的脚踝赶到垃圾箱前,疯狂地拽开挡住自己的各种秽物:“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她迅速地将垃圾清开,底下的人发出一声呻吟,赤脚随之抽搐起来。
“别怕别怕,是我,是我。”肖清月叫嚷着推开最后的阻挡,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在自己身下惊恐地缩成一团,嘴角满是污秽,眼神呆滞,俨然是智力有问题的模样。
肖清月丢掉手上的塑料箱,用手背拍打着额头,失落地准备去别处搜寻的时候,一个黑袋子套在她的头上,拼命挣扎踢打的她被几个行动敏捷的壮汉扛走。
小镇的街上行人寂寥,剩下唯一关注这件事的流浪汉朝入侵自己领地打搅自己休息的人吐口水,负责断后的绑架者同伙一转头敲晕在地。
管片的警察赶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同事口中的报案人,他们沿着街道排查,发现了满头是血的流浪者,误以为他就是市警局要找的人,见伤情严重,忙把人拖到警车上拉去医院。
听着不远处警笛靠近又离开的声音判断警察的行动,吴鑫揉着发紧的肩膀:“是那个女人做的吗,真是多事。”
跑出去查探情况的陈克带回来的不知是警察离开的消息,还有两瓶透明液体。
“什么,是酒吗?”吴鑫疑惑地问。
“吴哥,这次真的不怪我,这附近连个食杂店都没有,真的,不信你去看,”他把瓶子拎到胸前,“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撬开诊所,冒着巨大风险偷到的……”
“什么东西?”吴鑫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英雄事迹”。
陈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地打着,照亮瓶子上的标签:“医用酒精,纯度95%。”
吴鑫吹灭火焰,这一从光亮在黑暗中太过刺眼:“第一次出来做?”
黑暗中的陈克察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危险,立刻站直了低下头,像做错事一般:“是是,是第一次。”
“真是的,出来做任务,丢给我个崭崭新的新人做什么,老家伙是不是疯了……”吴鑫埋怨着在原地打转,眼睛瞥到地上昏睡着的陈长炜,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看着对方痛苦地扭动着,却毫无还手之力,嘴角牵着疤痕露出一丝怪笑,抬起头征求同伴的意见,“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吴鑫一脸憨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他不会介意的。”
“我也是没办法。”吴鑫对着傻大憨粗的陈克说了句,“对不起了。”
“您说什么?”陈克把又粗又黑脖子伸过来。
“没什么,”吴鑫叹了口气,“计划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给他灌上高度白酒,伪装成酒精中毒。”
“很好,你知道怎么做吗?”吴鑫问道。
陈克把这当成“培训”的提问,羞愧地低下头:“我回去一定好好补课,怎么把凶杀案做到天衣无缝。”
吴鑫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少说多做。
心领神会的陈克打开一瓶酒精,下意识地喝了一口,立即吐出来:“呕,这味儿。”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不“专业”,战战兢兢地盯着吴鑫。
“真是无语,”常年挂着冰山脸的吴鑫破天荒地没有骂他,而是好脾气地指着地上的人:“快开始吧。”
接到指令的陈克甩开膀子干劲十足,揪着陈长炜的头发,用瓶子粗暴地敲开他的嘴,将医用酒精灌进对方的喉咙里。
陈长炜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昏沉中他伸手想要推开嘴里冰冷的异物,结果被陈克一头撞上,整个人陷入更深的昏睡中,只剩下徒劳的身体反射做着可笑的无用功。
“嘿嘿,我做得不错吧。”陈克傻笑着朝身后的人邀功。
吴鑫拎着另一支瓶子来到两人身边,吴鑫以为他是好心为自己递东西,身后去接,却听见吴鑫骂了两个字。
“吴老大,你说什么?”
“蠢蛋。”吴鑫把音量抬高,“酒精中毒喝得是酒,你见过有人拿着医用酒精灌自己吗?”
陈克停下来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
“笨蛋,没让你停下来,继续做。”
“哦哦。”陈克端起瓶子继续灌,摇摆着不明所以的大脑袋,“这瓶快喝完了,快把那瓶给我啊。”
“真是够无语呢。”吴鑫将瓶子抛起来,在半空中翻了个,借助瓶口,朝陈克的后脑上砸去。
破碎声随即响起,陈克平转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吴老大,你干嘛……”
话没说完,吴鑫已经挥动手中的碎玻璃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同伙的喉咙。
温热的血在贫瘠的土地上喷出一道亮丽的风景,吴鑫一脚将那具尸体踢远,擦掉玻璃上自己的痕迹,将破碎的瓶口塞到陈长炜手里:“可别怪我。”
他的拳头按到陈长炜胸口上的时候,身后站起一个巨大的黑影。
吴鑫一拳打在地上,忿忿地站起来,面对摇摇晃晃捂着伤口的“同伴”,烦恼地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先解决这个“麻烦”。
吴鑫一拳打在陈克绵软的肚皮上,厚重的脂肪产生一种黏腻的感觉,出拳着缩回手,擦着对方肚皮上溢出来的油脂,并未准备接下来的动作。
因为这种菜鸟根本不值得他出手,甚至连地上的男人似乎也没有任务发布者描述得那么厉害,他感叹着满世界都是些个大惊小怪的人,刚准备去处理正主的时候,倔强的黑影又朝自己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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