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在机场买了一份炸虾,因为伏黑惠这么建议,而大部分店铺都已关门。小莳决定不在这种时候反对他的提议。她吃了两块就没再碰。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他指的是一直跟着他们,准确的说仅仅只是跟随小莳的伏黑甚尔。
她没有立刻回答,顿了一下后简要说:“冷处理。”
不带他一起走吗,伏黑惠坐在小莳对面,看她不自在地摆弄自己的手指:“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她这次回应很快:“去酒店,我带你打车。”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夜班的店员搬了个板凳在柜台后哼歌,不成曲调的嗡鸣在两人耳边不停回荡,一时相顾无言。
最先开口的还是伏黑惠,他看出了女友的不自在:“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经过一声叹息,他又说:“如果我在一开始就说明一切的话,”
“那我们就没可能谈恋爱了。”小莳顺畅接话,她语气轻松,放桌上的手却握成拳,将拇指缩在掌心,“今天我已经从庄园里溜出来了,不知道他怎么跟上来的,还找到了机场。我醒的时候……他们还都在睡觉呢。”
她越说声音越小。
出机场后的冷空气扑在脸上,小莳这会不认为和男友接触会影响幻术施展了,和他十指相扣,他在暗淡的天空下轻啄了小莳的嘴唇,“他还在后头。”
她不自然哦了一声。
“酒店的房间订好了吗?”
“订好了。”
伏黑惠过了一会对她说:“再加一间吧,给他。”
“……”小莳觉得男友和征十郎一定有一些关于孝心的共同话题,他和甚尔,怎么说都应该是根本不熟的状态吧?她侧过头去问,余光瞥到了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尾随的人,赶紧又偏了偏头,确保视野里没他:“你确定?其实他在哪里都能活得还不错。当然,这不是说我很了解他的意思。”她为自己撇清关系的补丁而沾沾自喜。
撇清关系是很有效的举措,但小莳的语言难得刻意,而且伏黑惠看见的那一幕太令人印象深刻,发生时间段也就在十几分钟前,即使想,他也很难相信她话里的内容。
“嗯。”
一辆车停到他们身前。
小莳把宝贵的上车机会赠与了伏黑甚尔,她觉得三人一辆车绝非好主义,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像是农民带着一羊一狼过河。
她敲车窗,和司机说明了情况,提前付了一笔足以覆盖路程的车费后,回头看了伏黑甚尔一眼,他就走了过来。这人还真是完全丧失了尴尬的能力,某种程度上惹人羡慕。
她说得简单,语气也相当不客气:“上车,下车后在门口等着。”
“你要把我发卖到哪里去?”
“送你上天堂。”这人怎么就离开米花了呢,在那想必也能激发不少产业活力,不走到阳光下交税的那些。
“那,天堂见。”
听这话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瘪着嘴什么都没说,连手也没挥,还在伏黑甚尔放下车窗的时候转身面朝男友,不去看他。
车闪着灯开走,下一趟来的时候,小莳推着伏黑惠让他先上车,她坐右边。伏黑惠在电台的音乐变更成他听不懂的外语播报后,才开始说了一些这一周的有趣的事情,小莳倚在他肩头听。
“你不困吗?这会东京都是第二天早上了。”惠应该一直都没睡,她想,十几小时的飞机长途也不是能安心入眠的好地方。
“还好,见到小莳就不累了。”
她一下结巴起来,“哦哦,这样啊。”
“小莳有想我吗?”
“隐隐约约有想起过。”本来她说这些话是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的,诚实是她的众多美德之一,但现在说这些就……会有种感情不好且有人意志不坚定想要分心的既视感。
上天堂还是太便宜伏黑甚尔了,她刚才应该说地狱的!现在她是一个笨嘴拙舌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拘谨小女孩了。
“有想他吗?”
小莳几乎快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但她坚强回答:“像奶茶微糖那样几乎没有。”
“没关系的小莳,没关系的。”在她试图离开伏黑惠的肩膀回到自己那半边时,他回身再次将小莳搂进怀里,对她说:“会想他也不是你的错,只要你还喜欢我就够了。”
小莳低着头,鼻尖蹭到他凉凉的外套,有些痒,她没说话,轻嗅一口,是一路奔波的味道。简单来说,不好闻,但她没推开。
他说:“无论如何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我爱你,从一开始就对你念念不忘。我只有你,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但是如果你对他还……我也没关系的,只要你别离开我。”
像是有丝绸缓缓包裹她的心脏,温柔擦拭,沉醉享受之余生出一些不配得的不安。小莳想说这种事情就不必了,又想解释她和伏黑甚尔关系没有多好,她一定能坚定拒绝这个旧日故人,就像挥别过去两年的异界过往,她想严肃声明一点也不会想念。可最后她只是讷讷道:“哦,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一些罪恶感的涨潮淹没了小莳。她听见他小声说:“这就足够了。”
下车,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酒店门口形迹可疑像在蹲点一样的男人,他在看见她时就抹了抹嘴边的伤疤--她前天还帮他添了个新的,现在那地方被他弄破了,在流血。
令人烦心的举动,小莳见不得这些,一般而言嘴唇与牙齿的碰撞会被认为是暧昧举动。她不想生出更多事端,移开视线,进入了旋转门的缺口。
前台看见一行三人,亚洲面孔,要求出示护照以验证。她侧头与伏黑惠说明了情况,就在这闲暇时间左手从风衣外套里拿出一本新鲜出炉的幻觉造物。中指尖抵着夹缝,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夹住护照中滑出一张薄薄卡片。那是她的身份证。
“两件套房,其中一间规格差点也没关系,最好不要靠在一起。”仗着语言优势,小莳直白地降配置。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不自然,等前台核对完入住信息后将银行卡滑过去。
套房都在高层,规格统一,但可以定在走廊两端。她点点头,拿着属于最里间的房卡,将三人的身份证明摞在手上--其中只有伏黑惠的是流程完整的,结果最后造假证的反而是她自己。
在大堂走了一段,站定在电梯门口时,她把属于伏黑甚尔的护照飞给了他,角度刁钻,他随手接住,还翻开看了看:“这也是幻觉?照片不错,把我拍得挺帅。”
“别说话,你的房间就在电梯出门第一间。”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人,小莳等门关后对着不断变动的数字屏幕说话,等它跳到目标楼层时,她才又说:“晚安。”
虚假的礼貌和不愿意多聊的真实意图表露无疑。开门,她头也不回往外冲,一刻也不多呆。
走廊的长度令她满意,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一骑绝尘地冲在前头。进房,小莳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对慢几步的男友摇摇手机:“这附近有家评价好像的烧烤,据说是中国人开的,他们的肉上面会撒辣辣的粉和带点麻的花椒,听说那是四川风味。前台说管家和保镖会代送上门,你想吃什么?或者你也可以去睡觉,选你喜欢的房间。”
她还是忘不掉刚才不妙的炸虾,誓要将今天少的一顿应许宵夜弥补。
伏黑惠认真地选择了自己将要吃的食物,从他说“难得到了意大利,应该吃点本地食物”,接着点了店里月销量寥寥的奶酪意面起,小莳就知道他是认真对待这一餐。但是深夜的外国料理烧烤店里真能点到还不错的意面吗?祖籍都不同欸。
小莳点了一大堆海鲜类,还有一些她也没怎么吃过的新奇东西。“鸡的胃?如果不好吃就扔掉,内脏的话我以前主要会吃牛,除此之外其他动物的就不太了解。”
伏黑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还没下单,他提醒:“注意时间,我倒还好,但是你应该会困吧,你的睡眠一向很规律。”
“我也还好,今天太刺激了,稍微会睡不着。”小莳是指在外面溜了一圈最后还是被跟上这件事,她在上车前就想明白了,那家伙跟了自己一整天,真是个跟踪狂!她生出了要锻炼一下反侦察能力的想法。
伏黑惠擦头发的手一顿,半晌后才接着动作,开口道:“这样啊,小莳想睡哪间房?”
小莳眨眨眼,开始想是不是他想睡在另一间,能理解,她问:“我都可以,你选吧。”她会自觉不凑上去。
“那我们睡这间。”伏黑惠指着装有床幔和水晶吊灯的欧式大房间,它的床也很大,2m。
他说【我们】,小莳对着客厅的壁画还有复古装潢微笑:“好呀。”
宵夜送到后,伏黑惠见女友盯着自己的那份意面,便问她要不要来些,小莳只是好奇它的味道是否合意,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在听到他还不错的评价后在用签子挑了一块。
“wooo,真的还可以,我本来以为会很难吃。”
在那之后她被打扰了一次,原因是与他们同行的客人拉响了房间里的警报绳,保安和医护人员一股脑涌进他的房间,而他们语言不通无法交流。
最后小莳出面代为解释:“他只是文盲,给你们带来困扰真是抱歉。”回头凶了伏黑甚尔一顿,警告他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想回去的时候被他压进怀里:“你今天留下来也可以。”
“你已经快把流行小说里的丑角套路用尽了你知道吗?”小莳掸开他半放在自己肩头的一只手,“你其实看得懂墙上的字对吧?就在绳子旁边它贴了ALARM,你故意的?”
Alarm毕竟是很通用的英语词汇。
伏黑甚尔回答地很坦然:“没有,看不懂,但是看见你就想让你留下了。”
“……”
察觉到小莳的瞬间愕然和不自在,伏黑甚尔想再进一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要么觉得轻浮不庄重,要么显得没有吸引力。
小莳趁着这阵空隙,在他视野中一溜烟快步离开了。
她的迅速归来让伏黑惠看起来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小莳和他解释了事情,总结为:“那家伙手贱。”
他过了一会才低下头擦了擦嘴:“我以为你没那么快回来。”更差的设想,也许要明天才能见到。
“……我的意志也没有那么不坚定,而且还没吃完呢!”
在一周多没见的男朋友面前说这个也太失礼了。小莳自知失言,乖巧坐在他旁边,闷不吭声继续吃海鲜。
他问她是怎么想的,她说:“明早肯定是起不来了,后天早起早溜,我们出门就是消防通道,酒店旁边有银行,我会取出足够甚尔用的钱的。他应该至少会清楚怎么联系大使馆。”
小莳的脸上是一些怀疑,但很快又被覆盖。
这也是第一次,伏黑惠见到小莳展现出热衷于逃避的一面。他想,这也算是一种难以忽视的特殊待遇。从他认识她以来,她展现出的一直是仿若天生的张扬、自由与漫不经心。她从不紧张,好像一切都轻松,直到今天。
伏黑惠情愿不去细想,但他清楚的知晓这不寻常的表现于小莳而言也是一种在意。心中聚集起名为羡慕的情绪,也许还有无可奈何的妒意。
他问起女友和前任的往事,她遮遮掩掩不肯说。他藏起心中的负面情绪,以往总是小莳耐下性子和他说起视野之外的事情,不以学识嘲弄也不厌烦,她帮了他很多。伏黑惠想起临行时见到老师,他们同行了一路,五条悟说:“小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但知恩图报。她以前虽然有同伴,就像我也有值得信赖的咒术师伙伴还有可爱的学生,可不相信自己会被任何人拯救。不得不承认你父亲在这点上真是个幸运儿,他真的救了她,那时候千钧一发,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一生也忘不掉……不过她既然联系了你,说明她总算想通了,赶快过去吧。”
恩义啊……
他在女友洗澡时收拾了桌子,临睡时又问起她方才不愿意说的话题,这种事情总是无可回避的,他们都得面对。既然如此就让他来做最先打破陈僵局的人也并非不可。
小莳不觉得当现任问起前任时,他们真的想知道以前发生过的好事和坏事,大多只是攀比一下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或者想听点“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这种鬼话:这是个逻辑全无的命题,如果一点也不喜欢,当时的交往岂非成儿戏,显得自己脑子拎不清或者品格差劲。这种话那还真是说的人敢说听的人敢信。
至于伏黑惠……小莳不觉得他是以上肤浅的任何一种,她心里认定他只是不安,一定要说的话不会有任何男友做得比他更好了。截至目前为止,有所亏欠的人变成了她。
小莳做起了以往瞧不上的事情,她说起在另一个世界的种种过往,强调甚至夸大了其中不快乐的一面。她的本意在于渲染对过去几乎没有留恋的形象,却形成了反效果。她提起前事时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楚。
她每一件都记得。
伏黑惠垂目,他认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她还喜欢伏黑甚尔。小莳只是……在喜欢那人时没有得到她期待的快乐,但同时也不愿意直视自己的因此受到的痛苦。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喜欢。
“说真的有人会在迪士尼连张照片都不愿意拍吗?谁家好人会在恋人需要点回应的时候做哑巴,你会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吗?啊,你好像真会,算了,这点跳过,天性不爱说话除外。”
他意识到她在自己怀中,却以一种别扭到她意识不到也不承认的方式在意着那个人,伏黑甚尔。如果不出现倒也罢了,可他一旦露面,就固守在小莳心间的小径上。
伏黑惠想,他和小莳本可以拥有一段简单的、友爱的、长久的感情,就像他期待的那样。通往眼下局面的道路也由他参与铺就,算了,能在她身边也挺好。
他问小莳是否要去找伏黑甚尔,小莳给了他一个惊讶带着屑的表情,一吐不快,她现在心情又好了起来:“惠,你现在好像隐忍贤惠的那种……就是我们会经常在网页上看到的……”
“你到底一天天在看些什么啊!”
小莳趁男友不备猛地将他推倒在床上,“你困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俯下身,给了对方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等到两人都气息短促又紊乱,脸颊都升温,她抓起男友的胳膊往马甲的纽扣处贴去,问:“别想那家伙了。说真的我觉得他就是到了咒术界水土不服突然上头,过段时间就会消失。所以我们现在要不要做些有趣的事情?”
伏黑惠这才明白小莳不把前任当回事也并非伪装,她是真的不觉得只身一人来到语言不同的国外希望渺茫寻找他人是决心的表现,也不以为意……而他的高尚人品不足以支撑他将爱的人一次两次往情敌那推去,他想起了几小时前令他觉得世界都起雾了的吻。伏黑甚尔,他的父亲,在那之前他还看了自己一眼,才向小莳走去。恶劣的人,他是故意的。
伏黑惠解下了小莳漂亮马甲上的第一颗纽扣。
他们度过了愉快的一晚。
当伏黑惠到机场看见女朋友在和他生物学父亲嘴贴嘴:真好啊,我要开始磕你们了。
然后有人被打了一巴掌,惠惠:呜呼,不错。
前面忘了后面忘了,亲子盖饭启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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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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