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寝室里还没来人，只有施麒一人在整理床铺。还没来得及交电费，头顶的两个风扇也打不开，她扒拉了一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直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施麒！施麒我们去办校园卡……”

半掩的房门被猛地推开，未尽的话语突然遏止，莫名的寂静之后，门口又突然爆发了一阵尖叫。

“好了，不要在走廊上丢人现眼了。”

施麒将人一把拉进来，左手重重地将门关上。

“天呐施麒，一个暑假不见，你怎么……你好帅啊！”

虽然内心已是快要抑制不住的开心，但看着鹿荨之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自己，她还是极为做作地表露出一副酷酷的模样。

“不过是把头发剪了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林小贝知道吗，我们去给她看看吧，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不同的寝室了，不如这个周末我们聚一聚怎么样……”

女孩激动地滔滔不绝，可她没注意到施麒渐渐变得不耐烦的神色。

“以后再说吧。”她暂时并没有和旧友重聚的打算，到了新的环境，她想结识更多新的朋友。

虽说那天施麒拒绝了她的邀约，可鹿荨之并没有就此罢休，她总是隔三差五地来询问施麒什么时候有空，好像她不答应就不罢休一样。

施麒不理解她的这份执着从何而来，可自己是真的没空，新朋友的结交并不顺利，在新寝室的相处方式也让她感到吃力，明明事事都是讨好的模样，可却依旧会被他人投以异样的目光，偏偏鹿荨之还整天缠着她嚷嚷个不停，为了耳根清净她只好随口答应。

鹿荨之很开心，满心欢喜地回去联系林小贝，计划周末聚会，可施麒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事一忙转头就又给忘了。

约定聚会的那天，鹿荨之兴冲冲地跑去施麒的寝室敲门，可直到开门的那刻屋内人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我都准备好了，你收拾好没有？”

可施麒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高兴，新室友失恋了，在寝室里酗酒嚎哭，其余几个室友都在安慰她，这时候要是扔下她们自己出去聚会，怕是以后都再也融不进这个寝室了。

“抱歉，突然出了点状况，要不你们自己玩吧，我就不去了。”她不敢抬头，对面眼里的失望让她不敢直视。

“施麒，你认真的吗？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突然跟我说不去了？”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那不都一样吗，你们玩得开心点啊。”说罢就抬手想把门关上，可鹿荨之伸手挡住了她。

“这不一样，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不会想那么久的计划，要是你早说你不去的话……”

她气得两眼通红，眼尾似乎泛起了点点泪光。

“要是对象不是你，那这个聚会又有什么意义。”

她说完扭头就走，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憋不住眼泪。施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虽然刺痛了一下，但背后的哭声依旧存在，所以她也只好忍下心中的不适将这道门重新关上。

两人之间的矛盾每次都以施麒耍无赖般的讨好结尾，她爱面子，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就是嘴硬地说不出对不起，偏偏鹿荨之又是个心软的家伙，虽然生气，但每次也都会不了了之，就好像知道施麒永远都不会道歉，就好像知道鹿荨之永远都会原谅施麒。

大学的空闲时间里，施麒总会用游戏打发空闲时光，每次鹿荨之想找她聊天，可最后话题都会被带到游戏上，鹿荨之对游戏并不感兴趣，说了没两句也就接不下去，所以两人之间的聊天越来越少，偶尔说几句话往往也都会以施麒要打游戏了作为结局。

“你别打游戏了，偶尔也陪我说说话呗。”

可沉迷游戏的女孩哪管这些，在一把比赛结束后抽空给鹿荨之回了消息。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玩吧，这样我们可以边打边说话，你也就不会无聊了。”

可鹿荨之哪里会这些游戏，几番推脱下却终究还是不忍辜负施麒的一片期翼。

刚开始玩时鹿荨之屡屡出错，每次都会被施麒笑话好久，可她也只能尴尬地笑着，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可能是单方面的压制实在无趣，施麒总会在一开始先放水，等鹿荨之以为自己能赢时再突然出击拿下胜利，每次都能把鹿荨之气得不行，却也让施麒更加得意。

可骄兵必败，捉弄者也总有翻车的时候，施麒一个不慎输了比赛，还没等鹿荨之开口说什么，她自己反倒嚷嚷着闹起了脾气。鹿荨之看她不高兴，提议再来一局，下一把施麒打得很认真，另一人本就不太熟练，再加上有心让着她，所以不多时施麒又再次获得胜利。

她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技术，鹿荨之虽然嘴上说着不服气的话，可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谁又舍得责怪自己的心爱之人呢？只是，如若可以，她也希望鹿荨之能够陪着她做她喜欢的事，追同一部热播的电视剧，为同一个喜欢的明星犯花痴，她也想在施麒那里得到喜好的认同感，而不是毫无回应，永远都只能由她退让。

大学的体育课常常是和其他班级一起上的，学期测评也和别的班一起考核，出于不知从何而来的好胜心，往往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其他班级比下去。

“一会儿的八百米测试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格，这学期我都没怎么跑过步呢。”鹿荨之看着场地中正在考一千五百米的男生，她和施麒说着自己的担忧，可久久没得到答复，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早已走到角落开始做起了热身运动。

可能在旁人看来，为了一个小小的测验把整套热身运动完完整整地做完看起来有点夸张，可鹿荨之明白她的紧张，自高中那次错失冠军之后，不管是什么运动她都会提前做好热身，哪怕是五十米测验她也会认认真真地压腿做拉伸。

那件事带给她的打击太大，鹿荨之也安慰过她那只是一次意外，可哨子吹响时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恐惧，迈开步子奔跑时，还是会害怕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

“施麒，一会儿我跟在你后面，你带着我跑哦。”为了缓解她的紧张，鹿荨之开玩笑似得与她打趣，可等哨声吹响后，在一大群从施麒眼前冲出的人群里，确实没有看到鹿荨之的身影。

她跟在施麒的背后，想告诉她，哪怕她再怎么失利，也还有人会为她垫底。

半程跑下来，不少人已经耗尽了体力，从始至终匀速跑的施麒超过了一个又一个渐渐慢下来的步伐，她能够听到背后与她保持一致的脚步，还有近在咫尺的粗重的喘息，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安心，让她敢于将步子一步一步迈出去。

跑过一个弯道，还剩下最后一百米，超过前面跑不动的第一名，施麒前倾身体准备做最后冲刺。可余光突然瞥到右侧渐渐跑上来的鹿荨之，施麒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冲刺朝鹿荨之摆手示意她超过自己。

鹿荨之明显呆愣了一下，她几番转头确认是否是自己理解错了意思，可施麒的速度依旧没有加快，两人调换了原先的位置，鹿荨之在前，施麒跟在后面，她似乎真的在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选择拱手相让。

“荨之！”

施麒突然出声，鹿荨之回头这才看到另一个班的女生正铆足了劲冲上来，两人挨得极近，似乎想先她一步冲过终点线。

可……这第一是施麒让给她的，她又怎能辜负施麒的心意。

所以她也卖力地与那人拼着速度，平常的测验跑出了运动会的感觉，场外看热闹的男生纷纷吹起了口哨，口哨声掩盖了背后愈发接近的脚步，就在前面两人你争我夺的时候，后方的施麒突然从两人侧边超过，以半个身子的优势拿下她们争夺的第一。

班里的男生开始喝彩，被隔壁班压一头的成绩终于在这儿讨了回来。施麒站在原地等着鹿荨之慢慢走过来，她满头是汗，过来之后先是给了施麒一拳，但刚刚的冲刺已经耗光了所有力气，所以这一拳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威力。

“你真是个混蛋。”

施麒笑了笑，其实她的状况也并不好，喉咙里都是铁锈的味道，呼吸间肺部也一抽一抽地疼痛，可她还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还抱着快要脱力的鹿荨之让她依靠着休息。

“这第一我只让给你，别人想要，我可不允许。”

施麒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最后的举动，可不论是她中二的宣言还是搂抱的姿势，鹿荨之只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她把这都归咎于刚运动完的原因，可她无法欺骗自己悸动的内心，闭着眼靠在施麒的肩上，嘴角还是忍不住悄悄勾起笑意。

南方的孩子很少能见到大雪纷飞的时候，所以在难得一见的暴风雪后，因积雪过多学校不得不暂时停课。但很少有人会听从学校减少外出的建议，操场上聚集了很多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堆雪人，打雪仗，在滑倒之后一头栽进雪堆里。

鹿荨之兴奋地来施麒的寝室敲门，寝室内开着温暖的空调，施麒缩着手坐在椅子上打着游戏。她对鹿荨之的提议没有兴趣，比起在零下的室外用一堆脏兮兮的雪互相扔来扔去，她更想待在空调房里舒舒服服地玩着手机。

“游戏什么时候都能打呀，但雪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鹿荨之气而不馁地想去拉她，却被她不耐烦地挥手挣脱开。

“你想玩就自己去，我没兴趣陪你一起去挨冻。”说罢戴上耳机直接就隔绝了鹿荨之未尽的话语。

鹿荨之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她低垂着头在施麒身边站了一会，看施麒是真的不打算搭理她了，这才低声说着：“那我去找林小贝玩了。”她没了刚进来时的那股兴奋劲，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寝室。

那天的雪确实下了很久很久，直到傍晚才稍稍停歇。窗户上蒙了一层水雾，望出去屋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哪怕不上课，但饭总得吃，施麒戴上手套和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出门，可在踏出寝室楼的那刻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那是透彻心扉的冷，冻得她受过伤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这种天气还出去玩的人绝对是疯了。

她这么想着，可在排队等饭的时候却刷到了鹿荨之刚刚发布的说说。

“下雪了，如果我们不撑伞，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可以一路到白头？”底下是两个极丑的雪人，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互相牵着手。

她本打算直接划过的，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划回去点了赞发了条评论。

“小心感冒。”

不论是对哪种感情，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也许是上次醉酒后得到了施麒的细心照顾，也许是扮演新男友在渣男面前狠狠地出了口恶气，总之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寝室内的小团体慢慢也开始接受施麒这个有点孤僻又有点古怪的女孩。

对施麒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终于不用像个边缘人一样整天游离在人群之外，她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和自己的新朋友们黏在一起。

所以，她渐渐忽视了过去的羁绊，所以，她慢慢淡忘了曾经的情谊。

她不再等鹿荨之一起吃饭，上课也不再和她坐到一起，鹿荨之每次想跟她说点什么，可每一次，施麒都只会顾着和新朋友聊天，然后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

“鹿荨之，你去吃饭吗？”林小贝加快两步走到与她并肩，“一楼食堂有道菜很好吃，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食堂一楼是便宜的快餐，二楼则是较为昂贵的吃食，施麒总喜欢跟着室友们去二楼吃饭，一顿下来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块，鹿荨之的生活费有限，陪施麒吃一顿饭就意味着月底又要啃好几天的面包，可施麒不愿意去一楼吃快餐，每次都得让鹿荨之由着她的喜好来。

所以难得的，在听到有人邀请自己去一楼吃饭时，被施麒忽视的难过，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窘迫，她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与施麒一起用餐的想法，转而和林小贝一起拼着吃了一顿饭。

她其实也不明白，明明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她与施麒常常挤在人群里排队打餐盘，可为什么上了大学之后，施麒与自己的贫富价值观就越拉越开。她嫌弃昔日寒酸的饭菜，嫌弃过去糟糕的品味，那是否有一天，她也会嫌弃起贫穷且平凡的自己呢？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她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注意施麒身边的那些新朋友，她们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髦的衣服，头发都经过悉心打理，从身边走过，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气。

再反观自己，商场打折时抢来的衣服，一直被施麒拿来开玩笑的容貌，若让她来选，肯定也瞧不上这样丑陋的自己。

可已经这样普普通通地活了二十年，突然之间让她改变她也不知该从何做起，不过好在林小贝从高中起就自己偷偷摸索着化妆，等到大学时，漂亮的妆容配上前卫的穿搭，爱慕她的男生一个接着一个。

她跟林小贝说起这方面的困扰时，身为曾经的室友，如今的好友，对方非常开心地拉着她去看自己的化妆箱，一个一个地给她介绍着这些化妆品，顺便给她画了个美美的妆。

看着镜子里与过去大不相同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化妆后真的能让人眼前一亮，于是本就稀少的生活费又要省出一大笔钱用来购买这些昂贵的化妆品，虽然林小贝表示愿意送她一整套，但她不愿意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自己摸索着化妆也不是件容易事，她跟着网上的视频教学最后却只画出像是糊了墙灰一样的底妆，本就对自己的妆容没什么底气，结果施麒看到之后更是对着她大笑出声。

“天呐荨之你是化妆了吗？”她咧着嘴角凑近来看，可鹿荨之只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戏谑，“为什么你的脸看起来是灰色的，难道是你的皮肤太黑了吗？”

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面对施麒肆无忌惮的嘲笑她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可她的沉默反而助长了施麒的嘲弄，见她不搭话，本就爱捉弄她的施麒就越是过分起来。

“你的粉底液太白了，不适合你，你去买点深色的吧。”

她也知道自己出了洋相，本以为选择与林小贝相同的粉底液总不会有错，可她忽视了两人完全不同的肤色，在林小贝白皙面容上极为自然的粉底到了她的脸上就像小丑的舞台妆一样滑稽，她尴尬得说不出话，厚重的粉底也掩盖不了她通红的脸色。

“没关系啦，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回头我给你推荐几个适合你的色号。”好在林小贝及时替她解了围，甚至还夸奖她眉毛画得很好，“你不知道我每天早上光画眉毛就要花掉多少时间，要是我有你这样画眉毛的技术怕是梦里都能笑醒了吧。”

林小贝的吐槽让她忍不住笑出声，可刚刚施麒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顾及面子的话语还是伤了她的心，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施麒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可她还是会难过，还是会感觉心头像是滴了柠檬汁一样的酸涩。

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大堆的快递盒，林小贝还在边拆边试她刚买的衣服首饰。

“鹿荨之，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你这衣服下摆都不一样长。”鹿荨之将她拆下来的快递盒一个一个叠起来放到角落，“还有，你就非要在我的寝室试吗，看看你留下来的垃圾。”

“这才叫时尚嘛。”林小贝完全忽视了鹿荨之开玩笑似的抱怨，又新拆了一支口红涂在嘴唇上，“这个颜色你觉得怎么样？”

很奇怪，那不是她平常爱用的正红色，而是一种更偏向橘红的颜色，看鹿荨之久久没有答复，林小贝便看着镜子自顾自地挑着毛病。

“不好看，和我的妆容一点都不搭，踩雷了踩雷了。”她说着把口红盖子一盖就想扔进那堆包装盒里，“回头我挂网上便宜点卖卖掉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你……不要了吗？”鹿荨之有点惊讶，她只用了一次，几乎就和新的一样。

“对啊，反正留着我也不会用的，还不如转手给别人，你要吗，友情价卖给你啊。”

鹿荨之的眼神落在她拿口红的那只手上。

“那……友情价是多少呢？”

“四十，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挂网上去了。”

“成交。”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买了一支口红，终于送走林小贝后，她打开盖子在自己的手上试了试颜色，竟意外地与自己的肤色很相称衬，她正打算涂到嘴上看看效果时，寝室门又再次被敲响了。

“荨之，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啊。”是施麒，她一进来就看到了桌上的那只口红，好奇心驱使她拿起来看了看。

“你买了新口红啊？”

“啊……是啊。”她不好意思说这是林小贝不要的，只能撒谎说是自己刚买的，还没来得及试。

“那正好，我帮你涂。”施麒说着就直接拔开盖子往鹿荨之嘴上涂抹，她从不化妆，也根本不懂得化妆，哪怕鹿荨之说够了够了她还是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硬是把人涂成香肠嘴。

“哈哈哈，荨之你看你自己。”她笑得都快喘不上气，鹿荨之拿起镜子一看，整张嘴包括周边都被涂上了厚厚的一层，不知浪费了多少的口红。

“好了还给我。”她其实是有点生气，可她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应付着说到饭点会去找她的，随后就把人直接推出了寝室。

刚到手的口红转眼就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就好像她努力地想博得施麒的关注，却注定只能成为她取乐的对象，卸妆棉擦了一遍又一遍，可怎么也擦不净嘴上的颜色，就像她心里的伤痕与污渍，一圈圈地扩大，痛得她只能拼命呼吸。

该吃饭了，该去见她了。鹿荨之收拾好情绪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可镜子里的自己耷拉着脸，怎么也笑不起来，她不得不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脸，让短暂的疼痛来麻痹自己刺痛的内心。

“我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食堂？”

可手机那端久久没有回应，她又发了好几句过去，可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也许她正在忙吧。

鹿荨之开着手机，却什么都不想看，只是盯着首页那一分一分过去的时间，在屏幕息屏后又再次把它打开，重复，再重复，她盯得两眼发酸，不知为何竟莫名的想哭。

饭点早已经过了，现在去食堂恐怕也没几个窗口还开着了，她再次给施麒发了消息，依旧是无人回复。她去敲门，可施麒的室友告诉她那人早就出了门，她以为对方在食堂等她，着急忙慌地跑下楼去，可就在寝室楼下，看到施麒和她的新朋友喝着奶茶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荨之，好巧啊！”施麒打了个招呼，鹿荨之看了眼她身边的漂亮女孩，低下头用头发遮住了自己红肿的眼睛与擦得通红的嘴唇。

“嗯……去吃饭吗？”

“啊？吃饭？我们刚刚已经吃过了，你还没吃饭吗？”

配上她那副天真的神情，这话听起来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回一下吗？”

“我刚刚才看到，不过看那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了，我还以为你早都吃过了所以才没回的。”

她也不想在寝室楼下惹人注目，可这些天来憋在心里的委屈涌上心头，固执地就想让施麒陪她去食堂吃饭。

“我们去你喜欢的二楼食堂吧，你可以不吃，就当陪陪我，好吗？”

她一再地放低要求，放低姿态，可即便如此那缺根筋的施麒就是没有察觉到她脆弱不堪的情绪。

“我还要回寝室打游戏呢，没时间，要不就在这便利店里给你买包薯片吧，就当赔罪了好吧。”

旁边的新朋友等得不耐烦，摆着张臭脸催促施麒快点，施麒笑着哄自己闹脾气的朋友，就在鹿荨之的面前，忽视了她的乞求，践踏了她的真心。

“算了，你忙吧，我自己去吃饭。”

她转头就走，眼眶渐渐灼热，可她不想显得这么矫情，就这么一路强忍着泪水来到食堂门口，等支撑自己的怒气慢慢消散后，她回过头，施麒真的没有跟来，打开手机，界面上依旧只有自己发过去的消息。

她是真的不在乎，不管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在她眼里，自己永远都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这些天来鹿荨之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施麒好几次都想像以前一样凑到鹿荨之的跟前撒撒娇，试图用老办法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这一次鹿荨之像是铁了心一样的不为所动。

“荨之，别看书了，你看看我呗。”可鹿荨之就好像突然发现书本有多有趣一样，就是不肯施舍她一眼，但她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

“鹿荨之，你看这个视频，好好笑。”

林小贝举着手机转过来，鹿荨之就很自然地将头凑过去和她一起看，直接就与一旁的施麒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天呐林小贝，你一天天的都在看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她和林小贝笑作一团，她们凑在一起讲悄悄话分享趣事的样子，看得施麒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堵。

明明以前，有什么趣事鹿荨之都会第一个先告诉她的，难道就因为她没有回消息所以要跟她断绝朋友关系了吗？

“林小贝，你先回去吧，我想散会儿步再回寝室。”

“行，那你的书本我帮你带回去，一会儿记得来我寝室拿。”

不知是她真的想散散心还是想留个独处的机会给施麒，这次施麒确实是跟来了，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只能沉默地走着。

“施麒，正常人觉得良心不安的时候，至少会先道个歉。”最终还是鹿荨之先起的头，施麒一听更是别开头去，脚在地面上来回踢着，却依旧是没有开口。

“很多时候，我都不理解你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鹿荨之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所有的悲伤都能化作呼出的白雾消散而去。

“我们明明说好了要聚一聚，结果你说不去就不去了，我发你的消息，你永远都不知道要回复，我不是说非要你配合我的节奏，依照我的生活，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稍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也会难过啊施麒，有些时候你说的话，开的玩笑，真的，真的真的很过分。”

“有时候我都想着，要不干脆就这么和你决裂算了。”她的声音哽咽了，用力地吞咽了下才将满腔的委屈藏起来，“可哪怕你这么对我，我竟然还是会不舍得。”

“我不舍得看你失落，不舍得让你难过，不舍得断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可这些，你又有多少在乎呢？”

“荨之。”终于，在久久的沉默后，施麒开了口，可她的声音却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

“我们之间，是不是太超过了。”鹿荨之的呼吸顿时紧了，她眼睁睁看着施麒残忍地将两人之间的那层纸捅破。

“你对我，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吗？”

“当然！当然是朋友关系！”

可耻的，她逃避了，她宁愿将所有的情感与秘密都深埋在心底，也无法忍受在施麒脸上看到恶心厌恶的表情。

“你不要多想，我对你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

可她又能骗得了谁呢，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更多，果然还是她太贪心了吗？

“那就好。”不知为何，施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可她的神情看起来又好像轻松了许多，“天太冷了，你还要继续散步吗，我鼻涕都冻出来了。”

“那你先回寝室吧，我想……自己再走一会儿。”

施麒离开了，路灯下又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了，路边散步的小情侣挽着手低声地聊着天。

可她们也曾这样亲密无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到底是谁变了心。

鹿荨之看着，慢慢地蹲下身来，明知无法得到回应，却依旧等待着一份无望的感情，痛苦，揪心，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只有滚烫的热泪能够慰藉自己那颗破碎不堪的心灵。

那之后，两人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没有爆发争吵，平日见面也会说上两句话，但施麒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鹿荨之对她越来越客气，很少会像以前一样再和她开玩笑，下课之后也不会等她一起离开，偶尔问起要不要一起吃饭，她也总说实在抱歉自己有约。这种不黏人的状态是之前她所期盼的，可如今鹿荨之真的对她疏远了，她倒反而变得不适应起来。

或许真的是自己对她太冷漠了……

可施麒又怎么猜得透鹿荨之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觉得鹿荨之不高兴了，买件礼物哄哄就会好的，然后两人的关系就又能回到从前，回到她捉弄鹿荨之，而鹿荨之永远都会缠上来的状态。

她翻了翻网上卖的小礼品，贵的她舍不得，所以只看那些十几块钱的东西，她看到一对戒指，铁的，但胜在内环可以刻字，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肉麻地刻上了两人的名字缩写。

她兴冲冲地拿着这份廉价的礼物去找鹿荨之，可她也并不道歉，只说觉得好看所以才买下来的。比起她的扭扭捏捏，鹿荨之明显要激动得多，惊讶之余还用指腹来回摩挲内环刻着的字母字样。

“这个刻着‘SQ’的，是你的吧。”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递给施麒，“你这人啊，就是嘴硬，你明知道我只是想听你道声歉。”可施麒却没有接过，反而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干什么……”

她说不出话了，因为她面前的人正低着头，一脸认真地将那枚刻着“SQ”的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

“交换了戒指，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接吻了？”

施麒笑着问她，她讲得那么认真，认真到鹿荨之一时都当了真。

“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开玩笑的啦。”

听到施麒的调侃，鹿荨之这才回了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只能顺着施麒的意思将这句不经意的撩拨当作深埋在心的秘密。

虽然对于她们这个年纪来说佩戴这种东西显得极为幼稚，可当天晚上鹿荨之就发了自己带着戒指项链的照片给施麒，照片中的她刚洗完澡，半干的头发垂落在睡衣松垮的领口上，比起胸口挂着的戒指，上方若隐若现的锁骨反倒更加吸引施麒的注意，她像是着了迷般将照片放大，一遍遍地描绘着其锁骨的轮廓，直到鹿荨之再度发消息问看起来如何，施麒这才回过神，做贼心虚般将手机扣倒在桌面上。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混乱的心里浮现出一抹奇异的感觉，可还没等她想明白，这种感觉就转瞬即逝，只留下那张罪证的照片，她犹豫了下，在回复鹿荨之好看之后，还是没有选择将它保存下来。

施麒猜得没错，鹿荨之对她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忍让，明明之前两人还有隔阂，可在施麒那算不上道歉的道歉后，鹿荨之就真的再也没计较过去所受的委屈。

她和林小贝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还是会来问施麒要不要一起去，而这次，施麒没有再选择拒绝。

其实女孩子们的兴趣爱好施麒都不太感兴趣，去商店试衣服或是看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好用，这都不是她能插上嘴的话题，可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若她这次再拒绝鹿荨之，只怕是永远都会失去她了，所以哪怕这趟行程再无聊，哪怕她一句话都没说上，可她还是忍受了下来。

回学校的时候看到路边停着的电动自行车，林小贝提议不如省些钱骑车回去吧。对于怎么回去，施麒倒是无所谓，只是她没开过电瓶车，说什么也不愿意开，本来鹿荨之还说自己可以载着她，但见她如此抗拒，最后只好答应陪她一起骑自行车。

其实自施麒十二岁学会后，这么多年来她就再也没碰过自行车了，家里那辆二十多年前买的破旧自行车终于坏得骑不动了，而她妈又不愿意花钱买辆新的，所以好不容易学会的本领如今又渐渐生疏，林小贝骑着电瓶车开在前面，施麒摇摇晃晃地跟在鹿荨之旁边，她假装自己很熟练的样子，生怕被人发现她连自行车都早已忘记该怎么骑。

可她的担心纯属多余，鹿荨之压根儿就没有关注这边，林小贝挑衅她骑得这么慢，说乌龟都爬得比她快，鹿荨之一边奋力地蹬着脚踏，一边追在林小贝后头破口大骂，高分贝的声音就好像人形版车铃，试图用自己的音波干扰林小贝的骑行。

路过的人都被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吸引，更别提一直跟在后头的施麒，她笑得合不拢嘴，冷风灌进嘴里，笑得都被自己的口水呛出眼泪。

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痛痛快快地笑过了，眼前的景象让她感觉又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她们三个在寝室打闹，互相捉弄嘲笑，可如今她们两个还是如同往日那般亲密，唯一变的只有她，只是她再也融不进其中了。

路上一个颠簸，本就不稳的她一个踉跄不得不捏着刹车停下来，等她再抬起头，那一路吵吵囔囔的两人早已经淡出了她的视野。

你看，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掉队。

她重新摇摇晃晃地骑上车，耳边少了鹿荨之和林小贝的互怼更是显得极为清冷。

你看，根本不会有人为她停留。

“施麒！”

奇怪，眼前怎么起了雾，奇怪，鼻子像是被堵住。

“你没事吧？怎么没跟上？”

“骑着骑着一转头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她们还是在互相拌嘴，可不论是鹿荨之还是林小贝，她们都默契的没有再骑得飞快拼速度。

晚风习习，吹动她们的发梢，施麒眨了眨眼睛，眼角的泪花没入了漆黑的夜，原来一切都未曾改变，原来她所渴望的快乐一直都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鹿荨之！再这么骑下去到校都能吃夜宵了！”

“烦死了！快闭嘴吧林小贝！”

大学的体育选修，施麒和鹿荨之她们报的都是网球课，其实原本她们想报羽毛球课的，可就因为太过简单易上手，所以课程名额几乎在刚发布的一秒钟内就被抢光了。

提起网球，施麒对它的了解可能就只有童年看《网球王子》时的那点记忆了，看起来好像和羽毛球差不多，可真正上起手来却发现两者完全不同。在高中时羽毛球技术精湛的她到了这里只是个连球都拍不到的菜鸟，哪怕老师给她们的期末目标只是简简单单的发十个界内球，可她却连一个都做不到。

同样苦恼的还有鹿荨之，与彻底摆烂的林小贝不同，鹿荨之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因为体育成绩不合格而拿不到毕业证书，这让她焦虑，更让她不安。

所以在施麒提议要不要一起去练球的时候，两个成绩垫底的苦命人就一拍即合，时间的紧迫甚至让鹿荨之都无视了室外的天气，若非施麒的极力抗拒，恐怕她就要在烈日当空的正午去球场上练球了。

可即便如此，夏日下午的太阳也依旧很是毒辣，太阳光灼得人睁不开眼，加上球场的反光，眼前几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施麒还在伸手遮挡眼前的阳光，鹿荨之那边早就已经开始练起了发球，可无奈对此并没有什么天赋，打出去的球永远都只会撞在网上。

“嗷——烦死了！”比她们晚来的男生都已经打完球离开了，可她们还是一个球都没能过网，“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是打不过去啊？”

又一次猛力地挥拍，网球重重地打在网上，随后落在地上弹跳着滚到场外。

“不打了！好生气啊！”

鹿荨之球拍一扔蹲在地上生着自己的气，施麒的状况比她好一点，偶尔还能有一两个球堪堪过网，但也远远达不到及格线。

“我明明按着老师教的方法来练习，那些会打的同学也说我发球的姿势没有问题，可怎么就是打不过去呢？”

她们已经练了很久，从下午练到饭点，现在食堂的人都快走光了她们依旧还在这里。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报别的选修课呢，哪怕是让我跑步也好过成绩单上是不及格啊。”她越想越沮丧，气消之后身体的疲惫与心底的难过全都涌了上来，一想到考试将近，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渐渐压垮了那颗永不服输的心。

“荨之！”

场地那头的施麒叫她，她抬起头，正好看到施麒将球松手的那一刹，身体带动手臂将球有力地击飞，球越过了场地中间的球网，落在了鹿荨之面前的场地上，一个非常标准的发球。

“！”

但施麒并没有过来捡球，她站在原地用鹿荨之滚过来的网球进行了第二次发球，依旧过了网，依旧是完美的一球。

“施麒，你怎么做到的？”鹿荨之拎着球拍冲了过来，亮闪闪的眼睛里都是崇拜，“你掌握了什么技巧，快教教我！”

在鹿荨之面前威风了一把，施麒的心情变得很好，她享受了一会儿鹿荨之的哀求，心底的满足与得意几乎都要化作实体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哼，不告诉我算了，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眼看鹿荨之气鼓鼓地扭头就要走，施麒只好急忙拦住她。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教你吧。”

她手把手地指导鹿荨之的动作，两人靠得极近，她都能闻到鹿荨之身上那种独有的说不出的异香。

就和她从前留在枕头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失神的片刻，没留意鹿荨之的动作，等挥动的球拍一下打到头上时，鹿荨之过网的欢呼和施麒吃痛的惊叫一起响了起来。

“鹿荨之，你恩将仇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让我看看。”她满脸歉意地揉着施麒的额头，“你没事吧，还痛不痛？”

“……”

她们靠得太近了，两人身上都还有刚运动完散发的热气，彼此急促的呼吸，似乎连胸口那颗越跳越快的心脏都快要引起共鸣。

“施麒？”

她的皮肤真好，光滑的脸上只有些细小的绒毛，那张总是被她气到骂人的嘴巴微张着，不知吻上去的时候会不会如同看上去的一样柔软。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鹿荨之伸手在她受伤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顿时收获了一声抽气。

“嗯，知道痛那还好，我还以为你被敲傻了呢。”

额头的肿痛和脸上腾起的热度让她猛然回过神，怕被面前人发现端疑，只好急忙偏过头拉开距离。

“没事，不严重，我回去敷根冰棍就好。”

比起这个，自己的心病才更加严重吧。她注视着场上正在尝试自己发球的鹿荨之，疑惑与心悸早已取代了方才的些许笑意。

刚才怎么会，怎么会对着她有了不属于朋友间的**，自己怎么会，怎么会渴望着想去亲吻她的脸庞。

她到底是怎么了……

学校开招聘会那天，各个咨询台前都聚满了人，走廊上人挤人，到处都是七嘴八舌嘈杂的声音。

施麒拿着一摞简历从人群中穿过，她已经投了好几份出去，但对面看完之后就直接放下和别人说话了，应该是对自己兴趣不大。

也是，她的性格孤僻，会的技能又少，问了好几家都说只能干电话客服，这着实打击到她的自信心。好在还有鹿荨之陪着她，她也已经提交了不少简历，有些公司也对她投出了橄榄枝，但她只说需要考虑一下，并没有很快决定下来。

“林小贝说她找到一家挺不错的公司，我们去碰碰运气吧。”鹿荨之这样安慰她，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接待她们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收了简历之后就让她们自我介绍一下，施麒深吸一口气，将这几日翻来覆去背到滚瓜熟练的稿子从头到尾背了一遍，末了还仔细想了一下，确定没有遗落之后才悄悄舒了口气。

对面的男人点点头，然后开始介绍他们的公司与岗位，但与林小贝说的不同，在听说她们都是来应聘同一岗位之后，他摆着那副职业性的假笑告诉她们，这个岗位目前不需要那么多人，然后开始试图劝她们尝试一下做销售跑业务。

鹿荨之还在认真听，但施麒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抵触。与不认识的人陪着笑脸谈生意，这不是她拿手的事，更何况从前的经历让她对这种事极为抗拒，所以在离开那处面试地点后她直截了当地和鹿荨之表示自己不想去当销售员。

“但他们那儿的薪资待遇都很好啊……”鹿荨之低下头，手里的宣传册被她一点点揉皱了，“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再看看吧……”

可施麒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到鹿荨之流露出的神色，她们在招聘会现场逛了很久，可直到最后施麒也没找到心仪的工作。

“鹿荨之，我推荐给你的那家公司怎么样？”

手机里是林小贝发来的消息，她说自己初试已经通过了，到时候会去公司实地看一下再进行复试，运气好的话毕业后就能直接工作了。

“恭喜你啊。”

“你呢，要一起来吗？”

与此同时，一直走在她前面的施麒突然停下了脚步。

“荨之，我想去别的城市打拼。”

“哎？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想离家远一点。”

她没有多说，却又像是说了很多。鹿荨之的手里还拿着刚刚那张揉皱的宣传册，手机里的光标还停留在和林小贝的对话框上。

“荨之，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两边都是她最珍视的人，两边都在等着她的答复。

“好，我跟你走。”

她知道自己赌上了一切，一步踏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抱歉林小贝，我已经有自己的决定了。”

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可若不摔得遍体鳞伤，又怎知崖底是否藏有希望？

鹿荨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干涩的面包实在难以下咽。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最终还是站起来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

她还在等着施麒回来一起过生日。

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本以为毕业后终于能实现与施麒同居的美好生活，可现实的残酷逼得她不得不认清当下的局面。这几个月里她看到施麒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两人的工作作息不一样，所以也就注定了她们永远都只能与彼此失之交臂。

可这些都只是次要的，工作上的苦她可以吃，生活上的累她可以受，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施麒变了，她有了自己的圈子，有了自己的朋友和生活，她们两人一起搭建的小窝成了她只为解决睡眠的场所，她们一起憧憬的未来，全都被她遗忘到了角落。

“唉……”

水壶里的水“咕咚咕咚”地沸腾着，没吃完的半块面包被她用夹子封口放进了柜子里面。桌子上还摆着刚写完的信纸，她拿起来看了看晾干的墨迹，然后将它小心地放进信封，塞到施麒的床头柜里。

大学的时候，施麒曾问过她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吗，那时候，她逃避了，对这份感情的恐惧，所以她撒谎了。可现在她不想再骗施麒，也不想再骗自己，哪怕戳破之后两人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也好过如今这样的……孤独，一个人的孤独。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可门外依旧没有传来脚步。

也许她不会回来了……

窗外开始下雨，从一点点逐渐变成倾盆大雨，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窗户上的窗帘被风吹起，被雨打湿。

也许她早就忘记了。

高中时的施麒也许会为了她的生日精心准备，她至今都还留着那些幼稚的礼物，那些耗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由施麒亲手制作的礼物。可曾经的她有多感动，如今的她就有多落寞。高中之后，那个傻乎乎的会给她准备生日惊喜的施麒就不在了，就连今天，都是在自己连续提了好几天之后才勉强答应会回来陪她一起过，可最后，她还不是食言了。

把窗户关上，可窗缝里依旧会漏进一丝水汽，淌下来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见外面。

就这样吧。

就在今天，和施麒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