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低血糖

今天瞿小意的状态和昨天临走前截然不同。

倨傲的神情和张扬的面庞是昨日没见到韩远案之前的模样。韩远案不知道之前的瞿小意什么样,但因为昨晚的前后对比强烈,韩炽却记忆犹新。

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瞿小意在看到跟在韩炽身后的韩远案时,表情避无可避地僵了一瞬。

“瞿女士。”韩炽坐到首坐,韩远案跟他身边坐下,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喊了一声瞿女士。

蓦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瞿小意还是心里一惊,即便韩鸣已经跟她打过预防针,也确定韩远案的确是失忆了,可这人好端端坐在自己眼前时,瞿小意很难保持镇定。

暗暗缓了几息,瞿小意才点头答:“韩律。”

刚问完好,便看见韩远案拿了一个本子和笔出来,瞿小意镇定下来,放松表情,状似不经意间瞥了眼韩远案,面带不虞,说:“这位……您的朋友也要在这里旁听吗?”

“没错。”韩炽点头,将手册从桌面滑到瞿小意跟前,顿了一秒,解释,“这位是桓大的教授,兼职我所顾问,也是这期实习生的代表导师。”

闻言韩远案只是轻轻瞥了眼韩炽,眼神深谙幽冥。

“……哦。”瞿小意僵硬地小幅度点了下头。

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韩鸣跟她说的消息——关于韩远案是否失忆的答案在不断挣扎打架。与其将自己陷入囫囵之地,不如暂且相信韩鸣的话。毕竟于韩鸣来说,他撒谎对他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想明白这点后,瞿小意才勉强能跟韩远案对视,她拉起一个笑,十分礼貌地问好:“韩教授,您好。”

话音刚落,便看见韩远案一脸疑惑和莫名,连韩炽也是微微一怔之后轻笑一声。

“……怎、怎么了?”

韩炽摇摇头:“瞿女士,他是我所顾问,但跟我没什么关系,并不姓韩。”

“……”

瞿小意猛然意识过来,刚才脑海里掠过太多次“韩远案”这个名字,她一紧张就顺嘴说了出来。

“……啊,啊,这样啊,我看韩律跟这位先生有几分相似,还以为……”瞿小意自觉心虚,尾音越来越小,不知不觉顿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将话说完,“我还以为是您家人呢?”

“不是。”韩炽否认得极快,“他姓……林。世界上巧合众多,您觉得相似并没有什么奇怪。”

这话说的有两番寓意,刚好足够让瞿小意多想。虽然现在韩炽还不知道韩远案到底瞒着他什么,但他仍旧是顺着那颗赤忱的心帮韩远案打掩护。

大概没人会知道,要是韩远案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即便他们要面对的是深渊和血盆大口,韩炽也不会有半分怨言。于韩炽来说,奋不顾身的挡在韩远案身前是他的追求之一。

可惜韩远案并不愿意说,他只好将自己的心思一藏再藏,所以也只是帮他隐瞒身份,仅此而已。

瞿小意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自乱阵脚的人在狡辩时总是很无力且可笑,一不下心便成了笑点。

“哦,你说得对,你们还挺像。”瞿小意口不对心地搭话。

韩炽和韩远案的样貌一点都不像,韩炽是精致的美,是海面下的水,微凉却带温度;而韩远案则是深不可测的海底,冰冷又危险——

除了在韩炽面前。

“瞿女士是想咨询什么?”韩炽觉得牌打得差不多了,于是将话引到正事上来。

瞿小意回魂,说:“我想咨询离婚的案子。”

“离婚?”韩炽皱眉,强调了一遍。

同觉得奇怪的还有韩远案。

这只是过去了三年,不是三十年,为什么一向感情甚好的二伯父一家会闹到离婚的地步。即便这都是假象,那韩鸣会愿意他们树立的举案齐眉的表象被打破吗?

不会,韩远案多少了解韩鸣的为人。以往他不接触家里的事,所以极容易被韩鸣制造的假象给蒙蔽,可自从三年前开始,韩远案便不再相信“眼见为实”。

韩鸣为人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韩远案深有体会。

“对,我想跟我丈夫离婚。”瞿小意点头。

韩炽暗中瞟了眼韩远案,见他没什么神情变化,便又问:“方便问原因吗?”

“感情不合。”

“……据我所知,”韩远案先开了口,直视瞿小意,继续说,“您跟您丈夫可是相濡以沫的感情,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呢?”

一边说着,韩远案还一边叹息一声,仿佛对这段即将无疾而终的婚姻感到惋惜。

“……你怎么知道?”瞿小意倏地警觉起来,挺直腰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韩远案。

韩炽也看过去,他了解韩远案,既然他能将这话给问出来,就必定一早就想好了对策。

意料之中地,韩远案只是轻笑一声,道:“昨天晚上有跟韩律了解过您的身份,照韩律的说法,您跟您丈夫在桓城是出了名的恩爱。”

什么都没说的韩炽:“……”

还以为是什么很高大上的措辞,结果是现场借刀杀人。

虽然心有不满,但韩炽不会拆韩远案的台,于是附和道:“嗯,因为林教授目前是我所顾问,所以需要了解一些最新的案件信息来指导实习生的工作。”

两人都一本正经的瞎编,要是林越在这儿,估计高低得慨叹一声:这俩人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很敬业似的,韩炽又补充解释道:“不过您放心,关于瞿女士的信息,我只说了大众所知晓的,毕竟私人信息您也还没跟我说。”

“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不太了解国内的精英人士。”韩远案也顺着韩炽的话说,“要是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还请见谅。”

一人一句将话说死,将瞿小意堵了个彻底。

韩远案话里的歉意十足,但也仅仅是话里,他的表情依旧淡然,甚至冷凝。

瞿小意根本无心去关注韩远案的神情变化,只是听了韩远案的解释后便放下心来。

他们说的没错,她跟韩鸣之间的感情称得上是公众消息了。

瞿小意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很快便消失不见,过了几秒才抬眼:“假象。”

“我跟他感情并不好。性格不适,感情不合,追求不同。”她一下列举了数个理由。

韩远案垂首,右手握着的笔敲打着左手食指指背,思忖着这里边的门道。

除了“假象”这两个字,瞿小意嘴里的其他话,韩远案都需斟酌之后再选择是否相信。

“好,需要指定代理律师吗?”韩炽问。

“您可以吗?”

瞿小意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最信任原持律师所的能力,其中当属韩炽名声最大,她即便不懂行,也知道选一个名声最大,业务能力最强的人。

韩炽顿了顿,接着摇头,颇有些遗憾:“抱歉,婚姻法我不太了解,离婚案也不是我的擅长。”

“不过我可以给您推荐我们所在这方面成绩最好的律师。”他补充。

虽然不是韩炽,但对于这个决定,瞿小意勉强能接受。

“好。”她点头答应,小口抿了下跟前的茶杯,留下一圈不太明显的口红印,她从包里翻了张卡片递到韩炽跟前,说,“这是我的名片,您安排了联系我,越快越好!”

“嗯。”

事情谈妥后瞿小意便离开了律所,一刻都不做停留。

人走后,韩炽松懈下来才觉得身心俱疲,颈椎处也有些酸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的原因,酸痛也带起一阵天旋地转。

韩炽耐不住,手抵额角撑在桌上,闭目合嘴调整凌乱的呼吸。

原本正陷入沉思的韩远案瞬间捕捉到了韩炽的不对劲,猛地起身两步跨到他身边,忽觉韩炽脸上在不断地渗出冷汗。

“韩炽?怎么了?”韩远案将他扶起来,这人却想蔫了的花儿似的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他怀里,胸脯欺起伏急促,呼吸艰难。

看他这样,韩远案心跳都跟着紊乱起来。来不及思考更多,韩远案弯腰就想将他抱起来送医院。

韩炽似乎还有意识,迷糊中握住韩远案精壮有力的手臂,细细喘了两口气才哑声说话:“没事,低血糖。”

心悸、头晕和胸闷一直侵扰着他,说完话又蔫下来,像是泄完了所有力气,软乎乎地靠在韩远案腰间,额前碎发都有些潮湿。

“怎么这么突然?”韩远案拧着眉心,担心到没边儿。

怎么会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便陷入混沌的晕眩中。

韩远案扶着他又缓了片刻,韩炽才好些,离开他的身子,有气无力:“嗯,一直这样。”

“……”

韩远案喉间哽塞,干涩发苦,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以前韩炽的低血糖明明没有那么严重的。

“对不起。”他小声道歉。

内心深处一直刻意忽略的愧疚和心疼,以及千言万语的深情话术统统都化作一句微不足道,并不能起什么作用的道歉。

韩炽还有些余劲没缓过来,但又对韩远案的言语感到无奈,即便虚到脸色惨白,也要骂他一句:

“烦死了,不知道你又道什么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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