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钟意被这句话控在原地。

世上没有阴间一说，实际上，鬼魂和人类同处一个空间，花的也不是什么冥币。

人类世界根据区域划分，所使用的钱币不同，鬼魂为了方便，统一使用真金白银，在任何一个地区基本都不会被拒绝，顶多需要提前换成当地钱币。

更通俗一点，与人类生活在同一空间的鬼魂，就相当于人类里的黑户口。

那鬼魂的钱从何而来？

好问题，鬼魂的钱有一部分来自于鬼王分发下来的俸禄，但更多是烧杀抢掠，抢人类，也抢同类。

当然人类也不会任由鬼怪欺凌，从古代的修仙世族，到现代的特别行动执行处，皆是人才济济，个中翘楚更是令众鬼闻声胆寒。

（不好意思想借这个机会多输出点设定，跑题了）

那话说回来，钟意一不属于鬼王麾下，没有俸禄。二从不烧杀抢掠，没有飞来横财，她的钱从何而来？

答:没有。

没有钱，任是鬼也寸步难行，好在她不用吃饭。而今听白衣提起这个字，她面色如常，内心却轻轻地碎了。

手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口袋，钟意眼神一亮。

她将整个口袋外翻出来，从里面找到了几张十元纸币，和三四个硬币。

她是没钱，但这个世界的身份有啊！

钟意捧着钱，美滋滋往校外走去，被白衣薅住发尾拽了回来。

钟意瞬间爆炸:“不许碰我头发！！！”

“我只是想好意提醒你一下，不用白费这个功夫了。”白衣松开手，发丝从他之间脱落。

“你会有好意？”钟意看看白衣，又看看手上的钱，忽然把双手捂在怀里，警惕道:“你想抢我钱。”

白衣又不解又想笑，问道:“我为什么要抢你钱？”

“我怎么知道，你就是这样品行的人啊。”钟意理直气壮。

“我什么品性，也轮不到你这个无耻之徒说教。”白衣摆弄着手边的花枝，收起不正经，说道:“路上有穿防护服的人，手里还端着枪，不想暴露身份的话，还是避开为好。”

“持枪？”考虑到也许他们是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务人员，钟意也没有太惊讶，问道:“那路边总有小卖部，餐馆之类的吧？”

“有，我转了大半个城市，和食品相关的店铺非常多。”白衣认可道，可他分明两手空空。

“那为什么……”钟意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店基本全部关门，大店来不及驱赶人群，被洗劫一空。”白衣答道。

在这种环境下，店铺被抢劫是肯定的，但毕竟是暴民，场面一定很混乱，她问道:“总归会有一些没被发现的吧？”

“有，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找到的不多，刚才已经给周廷方送去了。”白衣说道，“至于其他的，等我在这地方游览一番，再想办法不迟。”

他的想法合情合理，钟意没什么意见，但就是想气他一下，说道:“我今天才知道，世上居然有鬼抢吃的抢不过人，我要是你啊……”

钟意瞧他一眼，手掌横着在脖子上一划，说道:“早就羞愧难当，找个绳子吊死了。”

“好啊，我下次一定一脚踏平整个商场，把所有东西，包括一个连的斩鬼人，都给你打包带回来。”白衣心平气和。

他还很贴心地补充道:“在这之前呢，我一定给你选一块风水最好的墓地，以后每年开春，都带着亲朋好友一同去祭拜你。”

“墓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给你堆个坟头呢，每年开冬……都去上面踩两脚！”钟意说着，踩在旁边的花坛上，把它当成白衣，踹了好几脚。

有个女孩从她身边路过，钟意看一眼就知道她活不久了，她忧虑道:“那其他人怎么办呢……”

“别人有别人的命数，要你多管闲事。”白衣伸出食指，在钟意额头点了一下，嘲笑道:“你不去给人家添乱，就是人家最大的造化。”

“我在这一天，便要多管这一天的闲事。”钟意即刻反驳，同时背对着白衣，双手背于身后，抬头45度角望天。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帅，很有忧国忧民的大侠风范，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白衣夸她，回头一看，对方已经走远了。

“喂喂喂你要去哪里啊！”钟意连忙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

“我怕和你呆久了会变蠢啊。”白衣直言不讳，脚步不停。

“好了好了，你听我说啊……当然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啦！”钟意用力抱住他的胳膊，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去才堪堪拦住他。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在这里的首要目的，是完成周廷方的执念吗？”

白衣没有回头，但也没继续往前走，安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保护周廷方，让他活着固然很重要……啊！”钟意说着，忽然看到有个虫子掉在校服褶皱上，吓得一指给它弹飞二里地。

“但是但是！你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有些人宁可死也要完成一些事情，这种人在拥有深厚执念的厉鬼中，占据了大多数。”

“如果我们把关注点只放在周廷方本人身上，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错过了关键信息，没能消除他真正的执念……”

“那即使他活着，我们最终也会失败。”

失败就意味着困在这里，历经永无休止的轮回，这远比死亡更痛苦。

“你明白没有啊？”钟意伸手在白衣眼前晃来晃去。

她好不容易在对峙中占据上风，轻哼一声，认真教育起他来:“你这种无视规律，死盯着目标的做法，就好比电脑出现故障，直接拔掉电源一样。”

“运气好呢，这样做自然是没问题的，可一旦碰上意外，你这种鲁莽的人，定会死无葬身之地。”钟意毫不客气，振振有词，数落起他来。

她瞄了白衣一眼，见他一言不发，似乎听得很认真，她又自吹自擂道:“这一点嘛，你要好好地向我学习才是。”

白衣没有发表看法，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钟意被看得莫名其妙，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脸，不解道:“你在看什么啊，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鲁莽，我向你学习？”白衣怀疑自己幻听，双手抱住她的脑袋，用力晃了几下，说道:“我先听听里面的水声。”

钟意撇开他的手，气得跺脚:“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会骂我铁石心肠，二话不说冲上来和我打一架。”对于这一点，白衣确实有些意外。

他以为钟意是那种，不分场合强行扬善，最后带队团灭的类型，拍拍她的头，满意道:“你好像也不是那么笨啊。”

“我……现在打也不迟！”钟意气得要死，手指在空中一划，长刀凭空出鞘，“看来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你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白衣的手略过长刀，落在她的脸上。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听白衣评价道:“是挺软的，也很有弹性……怎么还烫起来了？”

钟意憋着一口气，长刀上扬，对着白衣的手挑了上去。白衣的反应很快，她挑了个空，反而削去自己额前的几根碎发。

理所当然，又被白衣嘲笑一番。

钟意只顾着吵架，她没有注意到，在白衣背对着的图书馆二楼，一位男老师站在窗边。

他目睹了钟意和白衣吵架的全过程，包括钟意凭空抽出一把长刀，而白衣对此不以为然。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弩，黑色光芒在弩身之上流动，他举起弩，瞄准钟意。

搭在扳机之上的手指还未扣下，突然间，寒气自脚下而起，杀意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他连忙后退一步，撞翻了脚边的板凳，眼镜也从鼻梁上掉了下来。

图书馆很静，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时钟的声音交替重合，又很快错开。

警惕了许久，并没有人袭击他，一切如往常一般，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将眼镜重新扶好，再看向楼下时，少女已经停止打闹，一蹦一跳朝着操场跑去。

这个女孩……不简单。

沉吟片刻，他收起灵弩走出阅读室，锁上了图书馆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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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花坛旁边，白衣灵活走位，不费吹灰之力，躲掉了钟意的每一下攻击。

“打不着打不着打不着——怎么会有鬼这么菜啊，我要是你，早就羞愧自尽了。”他学着钟意的腔调，把她说的话当场奉还。

见长刀之上金光流转，他的笑容骤然消失，把她拉到身后，迅速环视一圈。

正是这一眼，让他注意到了图书馆方向的一点玄芒。

白衣眯起眼睛，在图书馆四面八方营造杀气，对方显然被吓到了，立刻从窗口消失。

他照着钟意后脑勺重重一拍，说道:“你脑子是日抛的吗，要是让人看见怎么办？”

钟意刚才有点上头，知道这事不妥，心虚着转过身子，反驳道:“哪有人，现在这个情况，外面哪里还有活着的人啊？”

她话音刚落，头顶高处，突然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

周廷方从五楼探出半个身子，呐喊道:“小钟意，你说出去找吃的，原来是和别的男人私会啊！”

“……”钟意僵在原地。

他嗓门巨大，半个学校几乎都能听见他的声音，钟意的脸一阵抽搐，完全不想抬头。

见她不理人，周廷方更来劲了:“旁边那小子什么来头，居然敢抢爷的女人——”

想起之前白衣以为她当小三的事，钟意偷偷瞄他一眼，白衣耸肩道:“我说过，我对你的私生活没兴趣。”

周廷方是不要脸的，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钟意要，她还要在这个时空呆一段时间，连忙交叉双臂比了个“X”，试图让他住口。

周廷方不说话了，趴在栏杆上，笑得前仰后合。

故意的吧，这小子……

“对了，我还有个腿脚不便的朋友在等我，虽然他和任务八成没什么关系，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被他这么一喊，钟意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没解决呢。

她踮着脚往篮球场那边望去，可惜有点矮，看不到小琴之前在的位置。

见旁边有个乒乓球台，钟意爬了上去，仍然没看到有站着的人，心下顿时不安起来。

想着他们几人也许挪了步子，钟意一边朝着之前的方向走，一边四处张望。

她看到地上的铝制拐杖，人却都不见了，她又唤了几声小琴的名字，也没人应答。

“难道是她离开太久，小琴怕感染，带着男生回室内了？”钟意猜测着他们的去处，转身时没注意，被脚下的衣服绊了一下。

这件校服盖在尸体头上，这里又到处都是尸体，钟意也没当回事，拿着拐杖，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走出去几步，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件衣服明显是有人特意盖在死者头上的，现在这个局面下，谁会特意为一个死人盖上衣服？

想到这，她回过头，居然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堆里，爬起来一个男生。

这人鬼鬼祟祟，手上还染着鲜血，他反应很快，在钟意回头的瞬间立刻躺回地上继续装死。

钟意还提着刀，快步走回男生身边，一刀扎在他旁边的水泥地上。

刀身没入地面三寸，钟意没有上手碰他，厉声道:“你是自己起来，还是干脆永远别起来了？”

男生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翻身坐起，钟意刚要收刀，膝盖上忽然挨了一拳。

男生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