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没看清白衣是怎么出手的，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她抬手去遮，再睁眼时，周廷方已然没了踪影。

“人呢？”她环顾左右。

白衣还是先前那个姿势，蹲在她身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柳楚楚站起来走到写字台旁边，拉开一个大抽屉。

周廷方塞在里面，整个人呈“?”型，几乎被折成了两半。钟意大惊，连忙跟过去，手指碰了碰周廷方的肩膀。

“他……死了吗？”话虽这么问，钟意已经感受到手指传来的起伏，周廷方仍然保留着极其微弱的呼吸，也许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彻底压死。

“鬼魂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柳楚楚站在一旁，评价道。

她说的没错。相对于人类，鬼魂的生命力顽强到令人惊讶。

鬼魂并不是天然就有实体，人死后先有灵体，无牵无挂就入轮回，执念深重就成厉鬼。厉鬼通过修炼才能再次拥有肉身，而这肉身几乎百毒不侵。

钟意之前看到有鬼去别人家偷吃，把桌上那瓶洁厕灵当饮料喝了，也就是肚子疼了一会，当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白衣站在窗边，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一片雪白。他十分和善道:“我已经遵守了约定，这个人也可以交给你处置，现在你总能把东西还给我了吧？”

钟意拿着胸衣，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玄妙之处。不过她确信，能让白衣无论如何都要拿回去的东西……

这一定是个宝贝！

钟意不想做违背约定的小人，但这个护身符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现今厉鬼横行，今天的处境未来还会遇到很多次，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轻易死掉。

“对不起！”钟意把胸衣塞回袖子，不敢和白衣对视。

“我……还是不能给你！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个是我的命定之物……”

她话音未落，屋子里结了一层无形的霜，白衣一言不发，阴着脸，一步步逼近她。

“喂喂，你也说点什么啊。”钟意向旁边的柳楚楚疯狂眨眼。

柳楚楚正在翻办公室的书，这些书有的是她读过的学校里的存书，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

按照钟意的鬼域理论，周廷方应该也死在学校之类的场所，这很可能是几个世纪前的藏书。

柳楚楚拿着一本小说，手停在某一页，指着其中一行字给钟意看:“女主的老师告诉她，人和人相处的过程中要学会换位思考，若能感同身受，世间再无纷争。”

“我虽然不完全认同这句话，但你生前也是人，或许可以拿来做个参考。”柳楚楚说完，走到离钟意和白衣最远的角落，靠着墙角自顾自看书去了。

感同身受？感同身受……

钟意双手背在脑后，手指飞快，拉开脖子上的带子，又把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一把将扣在背心后面的扣子拽开。

在白衣困惑的目光中，钟意掏出自己的胸衣，十分豪爽道:“别客气，这件衣服跟了我好久了，是我最喜欢的一件，现在归你了！”

柳楚楚翻书的手停顿片刻，又继续翻阅下去。

白衣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塞了件胸衣在手里，衣料上还残留着少女的余温，他下意识往回一缩。

这个动作正中钟意下怀。

她当然不会真的指望这样就能糊弄过去，白衣分神的刹那，钟意一把抓住周廷方的胳膊，再次用蓝色长绫将柳楚楚卷到空中。

金色的圆形法阵登时在她脚下展开，屋内灵力浩荡，屋外疾风骤起。

玻璃震成一地碎片，跟着满屋的纸张一起随着气流乱窜，挡住所有人的视线。金色光芒迅速吞噬周边黑暗，柳楚楚像气球一样飘在空中。

和其他鬼一样，钟意也有自己的鬼域。和其他鬼不同的是，她的鬼域必须在其他鬼域的基础上才能展开。

吞噬他人鬼域，复制此人死亡之前的一段时空，这就是钟意的鬼域。

但想吞掉别人的鬼域，首先要压制其主人，从白衣提出帮忙收拾周廷方的那一刻开始，钟意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借着这个机会甩掉白衣才是钟意真正的目的，虽然之后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但白衣总不会站在这傻等好几天吧。

钟意阴谋得逞，向白衣做了个鬼脸，牵着柳楚楚的手挥了挥:“不好意思啦这位兄台，日后若有机会，必然报答你的恩情！”

光芒覆盖完毕，逐渐向以钟意为中心的点汇聚。钟意正要从现世脱离，忽然被人薅住头发。

“你还是现在就还了吧。”耳边忽然飘过这样一句，钟意看不见白衣的脸，只感觉他离自己耳朵很近。

“……无耻淫贼。”他咬牙切齿。

前往异时空的引力很大，发根瞬间绷紧，也不知道白衣是故意的还是不敢松手，他一直扯着钟意发尾。

“痛痛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钟意杀猪般惨叫，白衣冷笑一声，拽得更紧了。

钟意从来没感觉前往自己鬼域的时间居然如此漫长。落地以后，她连身处什么地方都没关心，捂着差点被薅秃的那块头皮。

“王八蛋，下手这么狠……”钟意咬着牙，眼泪汪汪。

“钟意，你怎么了？”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清脆又陌生的女声，钟意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课桌前，面前摆着一厚摞的辅导资料。

她仍然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不过不是深泉中学的款式，而是另一所不知名学校的。

说话的是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女孩容貌格外出众，眨着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杏眼，阳光从半掩的窗户打进来，她耳垂上的绿宝石耳钉闪闪发亮。

女孩的目光很是关切，钟意不认识她，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她桌上的作业本，假装亲昵道:“刚刚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头疼。”

“啊？要不要陪你去医务室？”这个叫小琴的女孩“蹭”一下站起来。

钟意往讲台上扫了一眼，没有老师，有个学生坐在讲桌前，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已经不疼了，嘿嘿……”钟意连忙把她拽回座位。

她刚到这个时空，必须谨慎行事，万一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纰漏，她和柳楚楚，包括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全都得撂在这。

钟意悄悄跪上椅子，坐在小腿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班上同学，柳楚楚和那个男的似乎都不在这里。

“希望他们不会以为这里是幻境然后乱来……”正想着，耳边响起敲打玻璃的声音，钟意和附近几个学生同时抬头。

白衣站在窗外，换了装束。笔挺的西装西裤和公文包，配上他独特的柔和气质，让他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死推销的。

小琴眼睛一亮，越过钟意拉开窗户，班上还在自习，她压低声音道:“白老师好！”

听到这个称呼，白衣愣了一下。钟意怕白衣暴露，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你眼睛抽筋了？”白衣完全不配合。

他向小琴报以微笑，又对钟意笑眯眯道:“有点事想和你打听一下，你肯定有时间吧？”

钟意感觉他笑里藏刀。

“我警告你啊，这可是我的地盘，你要是还敢乱来，下场会很惨的。”来到走廊上，钟意决定先发制人。

反正白衣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吓唬他一下也不会被戳穿。

“这是什么地方。”白衣食指勾着公文包，双腿交叉背靠围栏，对每个路过走廊，和他打招呼的学生礼貌点头。

他这个慵懒的样子，钟意很不爽。要知道，她本人第一次进自己鬼域的时候，真的是鬼鬼祟祟，半点风吹草动都一惊一乍的。

钟意想给他找点麻烦，杀杀他的威风。但遗憾的是，这个鬼域除了名义上属于她以外，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钟意压下心头怨气，没好气道:“是我的鬼域啊，没见过鬼域吗？”

“是我礼数不周，这么长时间也没报上名字。”白衣没有质疑她是不是在说瞎话，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空间很有兴趣，问道:“在下白衣，敢问阁下芳名？”

想到周廷方，钟意也想拽一下，学着他自我介绍道:“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钟意，你有何贵干？”

“钟意？”白衣沉思一会，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原来你就是钟意啊。”

“我……”

我去，这不会真是她手下哪个亡魂的亲友吧？钟意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心脏上蹿下跳，开始后悔自报家门了。

她这一年多除了和人打架就是和鬼斗殴。因为不分阵营，四处惹是生非，钟意本事不算很大，名气倒是不小。

至今为止不管是人是鬼，认识她的，找上门的，全部都是来找她算账的。

钟意悄悄观察他的神情，随时准备跑路。

但她没想到白衣提起来的居然是另外一件事。

“去年，3月27号晚上九点钟的娱乐新闻头条，深泉市市长和神秘小三在办公室被夫人双双捉奸。市长夫人带了很多人，准备揭开小三的身份。”

“可是没想到，这个小三居然在市政大楼里安了炸弹。”

白衣把这篇报道从头到尾复述一遍，看向旁边呆呆站着，已经石化了的钟意。

“后来我听执行处的人说，引爆楼层的并不是炸弹，而是法术。小三实际上是个女鬼，经常欺男霸女，没想到不仅穷凶极恶，还荒淫无度。”

他微微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那个为了躲避追捕，把整层楼都炸了的女鬼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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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听说你欺男霸女，还荒淫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