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哪里来的叫花子,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嚣?”朱大鼓指着付祁臻,露出满手的金戒指。
他朝付祁臻脚下吐了口痰,又瞪着董老板:“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说老子卖假货!告诉你们老子不只有前朝的花瓶,还有御赐的宝珠。就算是武县令,也不敢置喙宫中宝物,你又有几个胆子?”
董老板这下清楚朱大鼓背后牵连之广,声音逐渐变小。
朱大鼓露出一口黄牙,不怀好意:“京都付家可知?我与付家公子乃是好友,这些东西都是他赏我的,怎会是假,不过若付公子知你怀疑付家宝物为假货,恐怕董家百年当铺得毁在你手上了。”
他哪有那么坏!付祁臻登时就坐不住,桑绰急忙拽住他的手臂,自己就要上前理论。
之前她是个小刺客就没怕过这些人,现在有付家做靠山,再怕可就不合适了。
这下变成付祁臻拽着,冲她眨了下眼睛,示意看旁边。
只见董老板目光扫过瓷器,最后紧盯朱大鼓,抢先说道:“做生意以诚信为本,这亦是我董家祖训,今日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把钱给你。”
朱大鼓冷笑两声,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他抬手向后示意,手下随即将小盒献上:“既然你非要作死,我就给大伙展示展示,这颗宝珠乃付大人在东海寻觅十载所得,普天之下只有一颗,付少爷曾受过我恩惠,遂将此珠赠我。”
此珠清雅剔透,大如鸡子,细看之下珠璧光影流动,世上罕见。
朱大鼓昂头狂笑:“董老板,当着众多乡亲的面,你再说一句,我的宝物究竟是珍品还是赝品?”
董老板垂首不语,付家权势赫赫,他一小小商人哪敢作对,可实在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桑绰曾见识过付家宝物之繁,付祁臻交友广泛,友朋繁杂,难免会认识些小人,但心里总是疑惑:“你认识他?”
付祁臻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这人知寻宝秘事,可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说过这些。”
眼下情况迫在眉睫,桑绰暗暗推了推付祁臻:“如今我们势单力薄,不宜出头,若此事真与付家有关,不如将人记下,回到京都禀告付大人,再寻法子将这伙强盗一网打尽。”
朱大鼓见董老板不敢与他较量,朝后挥挥手,立马上来几个人将董老板拖了下去。
谁料,付祁臻却忽地走上前去,桑绰拉都拉不住。
“什么瓷器?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树上的野猴闭眼所做,拿来给路边的叫花都被嫌弃,竟敢以次充好,冒充前朝瓷器?”
朱大鼓这才正眼审视他:“你一身破衣破鞋,不好好在街边跪着,也来凑我的热闹?”说罢与手下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格外刺耳,眼神充斥狠毒,“赶紧滚,否则别怪老子把你腿打折。”
桑绰忙上前拉走付祁臻,付祁臻则一边走一边回头:“今日我还非要与你说道说道这鉴宝。”
“就凭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围观众人纷纷噤声,替这布衣公子倒吸一口凉气。毕竟得罪朱大鼓事小,可质疑他背后权势滔天的付家那可就是惹祸上身了。
众人见这公子好心替人出头,赞叹之余也不禁为他捏把汗。
“有把握吗?”桑绰有些担心。
“别忘了我是谁?一句想要,多少宝贝都得让我把玩一下,你就瞧好吧。”
付祁臻比朱大鼓高出半头,他轻轻俯下身子一笑,朱大鼓却觉得后背一凉,说话也没了底气。
“从前只有我说别人不配,今日还是头一遭……”付祁臻摇了摇头,抬眼后如同换了一人,“别的破烂一眼假便罢了,这颗宝珠绝对不是真品。”
此话一出,别说看热闹的百姓和身后的小喽啰,对朱大鼓之言深信不疑的桑绰也面色一惊,但一想到眼前人的身份,桑绰还是决定相信。
“你方才说得不错,宝珠的确出自东海,也的确是付大人寻访十载所得。”
朱大鼓听了这话,不免傲慢起来,对着董老板喊道:‘姓董的,你可听清楚了!’董老板侧身不愿再听,而付祁臻却话音一转,继续说道:
“但有一点你并不知。”
“什么?”
“付大人寻此珠是为恭贺陛下千秋,陛下将宝珠赐给了韶安郡主,既是天子恩赐,宝珠为何会出现在这乡野山村?”
听到这话,众人恍然大悟,朱大鼓面色铁青,欲解释几句,付祁臻却先开了口:“或许是郡主殿下将宝珠送给了付少爷,付少爷又转送给了你?”
“自然。”
“简直荒谬!”
付祁臻冷哼一声,“且不说付祁臻身份尊贵,怎会与你这小人结交,就算你们相识,众人皆知付家少爷和郡主间的渊源,我倒想知道你施了多大的恩惠与他,令他敢冒郡主之怒,从宫中取出此珠给你一个平头百姓?”
朱大鼓双腿颤抖,脸色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白,显然不知宝物来历之大。
付祁臻趁热打铁:“你一个粗鄙之人,手中却有皇家宝珠,单是这来历便足够你去刑狱吃一壶了。”
桑绰见朱大鼓额间淌汗,瑟瑟发抖,顿感解气,一旁的小喽啰沉不住气开始替自家老大说话。
“你放屁!在这空头白牙地胡说!”
“你有何凭证?”
付祁臻撩了撩刘海:“在下不才,也与付少爷有过一面之缘。”
“莫非付少爷也受过你的恩惠?”
“只是偶然……非常偶然地救了他一命,罢了。”付祁臻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没什么值得骄傲。”
老百姓议论纷纷,眼前之人并不相熟,是个外来户。但他身着布衣,见识不凡,模样也像个读书人,竟是首辅之子的救命恩人,不由对他改观,生出几分敬意。
“你放屁!一个乞丐敢自称是付少爷的恩人,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行!”朱大鼓怒斥,真有几分替好友谋不平的意思,“居然大言不惭质疑宝物,今日我就要替付少爷好好收拾你这胡言乱语,撒诈捣虚的小人!”
付祁臻叹了口气:“你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方才说的那些都是见识卓越的付公子所言,我只是转述罢了,你若有异议,直接找他问询便是,何必迁怒于我呢?再说了,难道只有你能当他好友,我就不行吗?”
听了这话,老百姓纷纷附和,朱大鼓憋红了脸,不敢反驳只能咽下。
桑绰悄声问道:“你说的那珠子之事可是真的?”付祁臻背过众人,附耳低语道:“自是真的,不过我和郡主在锦楼吵架时,那宝珠从二楼摔下,早已化作齑粉了。”
桑绰尴尬一笑,这俩人真不把宝贝当宝贝,说砸就砸。
朱大鼓被驳了面子,势必要掰回一城,旁边小弟瞧付祁臻眼熟得紧,认出此人常与覃大娘一起,关系甚好,于是悄悄上前在朱大鼓耳边说了几句。
他本就垂涎覃家女儿的美貌,多次求亲都被拒绝,现在又当众颜面扫地,心有不甘,想到自己不能白抓了人,当即想了阴招便报了回去。
朱大鼓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亮了出来:“你既与付公子相识,也算是个人物,不如看看这帕子,绣工如何?”
付祁臻接过帕子,上下翻看后说道:“这刺绣针脚甚密,所绣的菊花极为传神,倒有几分像宫中的技艺。”
“如此,宝物的事抛开不说,我现在要直接向武县令状告一人,小公子就当我的证人吧。”
桑绰正懵懂,朱大鼓的手下便拉着一女子上前,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口中被布条堵着,甚是可怜。
众人也交头接耳,猜测起两人的关系,有几个百姓像是认出了她的身份,面露惊讶。
女子双眼红肿,一看便是哭了许久,朱大鼓的手下悄声说:“小的已经通知武县令,他马上就到。”
朱大鼓点点头,对着付祁臻道:“这女子不知廉耻,故意在我面前卖弄风骚,送些帕子迷惑我,甚至散播谣言,说我与她早有肌肤之亲,小公子可不能袖手旁观。”
女子双目睁大,脸上毫无血色,满是绝望与恐惧,她拼命地摇着头,身体不停颤抖,似在告诉所有人她没有。
朱大鼓冷笑几声,这小子既然与覃家有关,他就要告诉这两个人多管闲事的下场!
桑绰上前扶起女子,然后接过绣帕,手中轻轻摩挲,与付祁臻交换了个眼神,问道:“可有律法表明,百姓不可贩卖锦帕?”
“什么意思?”
付祁臻也上前几步:“你这笨蛋,胸无点墨竟也学人状告。”说罢将锦帕甩在朱大鼓脸上,“我方才只说这绣工与宫里绣娘不分上下,可这帕子一模便知是寻常百姓常用之物,你有病啊,真假不分。”
朱大鼓见栽赃不成,便指使手下上前揍他,此时武县令赶到,暗暗瞧了朱大鼓一伙人,付祁臻将发生之事简要告知,再次逼问:“武县令在此,朱——公子就说说你的冤屈吧。”
付祁臻“朱”字拖得老长,朱大鼓脸色变幻,桑绰却趁机将女子扶至县令面前:“不用怕,将事情说出来就好。”
女子抽泣几声:“我叫覃意儿,会些针线活,常常自己绣些帕子来卖贴补家用,这些手艺都是师父教我的,我与宫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只因……只因朱大鼓看上我,想将我掠去做他外室,我不依,他就将我绑起来,要让我入大牢,还说出这些谣言恶意中伤。”
说罢,覃意儿一下跪在地上:“我没有逼迫他与我成亲,是他求亲不成,反来诬陷,求县令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桑绰随即鼓动在场的百姓叫喊道:“之前朱大鼓售卖赝品,险些害得董老板破产,各位乡亲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朱大鼓手下立刻与桑绰对喊:“谁看见了?谁看见了?”
“这里的每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每双耳朵都听得明明白白,苍天在上,皆为见证。”
围观者有的面露气氛,有的则紧张地躲在人后,可众人都在窃声低语,他们的表情更像点燃了朱大鼓心中的怒火,他暴跳如雷,朝着桑绰就冲了过来。
“我撕了你这小贱人的嘴!”
付祁臻瞬时将桑绰护在身后,同时抓住朱大鼓的手腕,暗暗使劲,朱大鼓被痛得脸色青白,不一会儿便开口叫饶,躲在县令身后不敢说话。
武县令背着两人,暗瞪了朱大鼓一眼,转过身又换上一张和善面容:“既然是一场误会……朱大鼓,你去和这女子道个歉就是了。”
桑绰很是不服,这县令仅凭几句话就做出了判断,断案实在是太草率了:“就这么让他走吗?他之前称手中有御赐宝珠,还有害董老板那事儿,难道不该让他下狱,再赔点银子吗?”
“赔你奶奶个腿!”
朱大鼓眼神怨恨,也不道歉,直接转身,“走着瞧!”
付祁臻见那人满口污秽,被人揭穿还死不悔改,啧啧两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暴发户,忒没有素质。”
“我认识他,他原是山上的和尚,还俗后便四处流浪,整日偷猫逗狗,和一群盗墓贼鬼混。不久前发了笔小财,这才在镇上耀武扬威起来。”
“发财?”付祁臻心头一动,“从哪发财的?”他也想发发财,在剩下的几十天里每天有肉吃。
“我听说他是在京都一个什么楼里捡了金豆,然后就成暴发户了。”
金豆,难道是和郡主的那一次?
桑绰默默地将目光转向身旁,罪魁祸首付祁臻则一脸无辜,尴尬地笑了两声,倏地收住声音,低下了脑袋。
新年快乐~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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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鉴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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