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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宗文也知道,孙氏不是一个安分的性子。但到底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在的。
原本他打算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把江朝朝的身份告诉她的。
却没想到,她竟这么沉不住气。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冲到江朝朝的院子里来。最关键的是,杨茂亲耳听到了这些腌臜话。
江宗文面露讪讪,心里万分惶恐,道:“是江某治家无方,望公公见谅。”
“该见谅的不是我,是里面那位。今日之事,杨某一定会禀明圣上的。”
杨茂瞥了他一眼,退后一步,说:“江大人的家眷,还是由江大人处理吧。不然——”
江宗文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不然等御令下来,结果可能是他不能承受的了的。
他也担心孙芳菲那张嘴里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立即推开了门,大步踏了进去,怒吼一声:“你这只母老虎,在朝朝的院子里胡咧咧什么?”
孙芳菲本就被他大力推门弄出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又被‘母老虎’这三个字给刺激到了,她一边转身一边大吼大叫:“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连骂人的词都一样。”
姚嬷嬷倒是看到了紧跟着江宗文的脚步进来的两人,她甚至拽了下孙芳菲的袖子示意,可孙芳菲正在气头上,一把拂开了姚嬷嬷的手,嗓音无比尖锐。
“江老二,你个臭没良心——”
话没说完,她看到江宗文给她使眼色到使到将近扭曲的脸,还有他身后冷着脸站着的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以及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两个丫鬟。
话音戛然而止,整个房间的氛围忽然变得很尴尬。除了浣珠,一时间谁也没有动静,只是安静地站着。浣珠弯腰,把孙芳菲刚才掀开的那床软被重新盖到了江朝朝身上。
江宗文阴沉着一张脸,怒视着孙芳菲和她身后的姚嬷嬷。
孙芳菲和姚嬷嬷对视一眼,后者面上闪过一抹无奈。
除了刚进门的时候,上官清霜和杨茂看了一眼大放厥词的江家主母究竟是何模样之外,其余时间,两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被床榻之上的江朝朝所吸引。
奈何,浣珠正弯着腰给她盖被子,恰好把江朝朝挡得严严实实。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又不好做出太过分的举动,纵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半点出格的举动。
而门口的那些丫鬟,更是一个个垂着脑袋,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主人家事后把怒气撒到自己身上。
同时,江朝朝也在观察着他们。
早在江宗文推门进来的一瞬,江朝朝就瞥见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杨茂和上官清霜。
毕竟是皇舅身边的红人,杨茂她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上官清霜却是让她回忆了好一会儿,直到瞥见她提在手里的药箱,她才恍惚忆起这个人。
上辈子,浣珠出事以后,她难过了好一阵,也病了多日。皇舅就曾指派上官清霜来给她看诊过几次。
这一刻,江朝朝面上闪过一抹惊愕,心里也生出万千思绪。
幸而浣珠正在弯着腰帮她整理被子挡住了旁人投过来的视线,不然两人一定会诧异她的反应。
上辈子她入京之后,这两人并没有来府上为她看诊。这一次却来了。莫非,这也是她故意搭讪褚羡之后才引发的?
浣珠帮她整理好被子后,她的神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同时,她的心里也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谋划。
看到杨茂沉着脸跟在江宗文身后的那一刻,江朝朝就知道,孙芳菲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话,一定被他听到了。不然,向来喜欢在家里和稀泥的江宗文定然不会和孙氏撕破脸。
按照这一辈子的经历,这个时候,她并不认识上官清霜和杨茂。
这个时候,她所知道的,,并不比孙氏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舅父就是当今圣上,只依稀知道,舅父身在行伍。
所以,她并没有把视线过多停留在这两人身上,简短瞥了一眼后,又忽略掉江宗文投过来的略带乞求的神情,重新把视线落在了孙芳菲的背影之上。
不得不说,孙氏那句‘狗仗人势’,的确让江朝朝很生气。
就算是杨茂刚才没有跟在江宗文的身后进来,今日这起子事,也定要掀起一番波澜,不会轻易善终。或许,最终仍是她退一步。
但此刻,想起上辈子浣珠溺毙于荷花池,想起刚才孙氏随口说出的那句将浣珠发卖出去的言论,江朝朝不想再忍,也不想再徐徐图之。
干脆闹大了去,一拍两散最好。
更何况,刚才孙芳菲的那些话,已经尽数被杨茂给听到了。如果她仍一位隐忍,舅父知晓了,指不定会如何自责。
孙氏不是说她仗势欺人吗,那她就欺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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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孙芳菲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再江朝朝身上了,自然也就看不到她怒气冲冲的凝视。
她半点没有掩饰的打量着杨茂和上官清霜,笑盈盈来到江宗文面前,说:“老爷,你怎么来了?这两位是?”
江宗文也只认识杨茂一个人。
他转过身,讪讪笑着,见杨茂始终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半点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他只好把视线落在上官清霜身上。
上官清霜的神色始终很平静,她自幼便随祖父一道行医,经常游走于京中各世家后宅,也算是见惯了各府后宅不能与外人诉说的阴私秘事。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在门口时和小厮介绍自己的内容。
“江夫人,我是上官清霜,乃太医院典簿,奉羽林卫褚中郎之请来给贵府女眷看诊。”
孙芳菲的脸色变了变,她没有想到仅和江朝朝有一面之缘的褚中郎会对她这么上心。江宗文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他来汴京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对上官家的了解不多,但听不少人提起过,上官家世代行医。京城之中,几乎所有的郎中都师从上官家。
片刻后,想起江朝朝的身世,又觉得无比正常。她并非只是江家人,她的身体里,还有一半皇家血脉。
一想到这里,江宗文就有点头疼。他一个没看住,孙氏就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呵呵,褚中郎还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孙氏回头看了一眼江朝朝,却被她冰冷到极致的神色给吓了一跳。
莫名的,她觉得此刻的江朝朝有点骇人。就算是发怒的江宗文,都不曾给过她这种感觉。此刻的江朝朝,倒有点动气之后的江宗保。
而江朝朝自然不愿再放过她,气息微弱,却掷地有声:“婶母方才说我狗仗人势?我仗谁的势?是褚中郎?还是我舅父?”
这一幕,让上官清霜大为震撼。
她是大夫,单是看着江朝朝苍白的面庞就知道,她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就连和江夫人的争吵,都是在强撑。
此时的江朝朝,落在她眼里,像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后的海棠,看似柔弱,却坚韧无比。
她是大夫,如果非要做点什么,甚至能以打扰病人休息为由,将闲杂人等尽数驱离现场。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让她把积攒在心胸里的郁气发泄出来。她一个局外人,听了江夫人说的那些话,都觉得过分,更别提江朝朝这个当事人了。
更何况,如果把这些坏的情绪积压在心里,反而对身体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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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芳菲和江宗文同时白了脸,但两人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江宗文并没有去看江朝朝,而惶恐瞥了一眼杨茂。
杨茂半垂着眼眸,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孙芳菲瞪了江朝朝一眼,低斥道:“闭嘴,你这孩子,混说什么?”
谁也没有给她说起过杨茂的身份,孙氏便以为他是上官清霜的随侍,并没有过多去关注。
她看向上官清霜,着急忙慌为自己开脱,道:“小女胡言乱语,上官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又重新看向江朝朝,生怕她又在外人面前说出什么大胆的言论。
江宗文刚想上前,杨茂斜睨他一眼,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警告意味十足。杨茂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那人。
江宗文不得不收回才迈出去的一条腿,并在心里暗暗祷告,希望孙芳菲不要蠢到再说出什么要人命的话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江朝朝身上。
江朝朝却没看任何人,她垂着眼,指腹轻轻擦过令牌的纹路,扯了下唇角,重复了一遍她听起来格外刺耳的词汇。
“呵,狗仗人势。”
“我还以为,就算是为了叔父的前程,就算是为了江家的脸面,就算是为了朝廷每年下发给父亲的阵亡抚恤,婶母也能一直伪装下去。”
“却没想到,一块令牌就能让婶母眼红的露出真面目啊。”
“你胡说,我没有——”
孙芳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她的头转得像个拨浪鼓,一会儿看着江朝朝,一会儿又看向江宗文以及他身后的上官清霜。
她从没有想过,江朝朝会在外人面前公然把这些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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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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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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