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的乡中小屋，饭桌没有单独的餐厅容纳，堂屋承接了接待用餐的功能。

一副八仙过海画挂在正中墙壁上，两边对联则写：

福如东海无尽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如千真暗想，只看对联的老旧状态，无疑是蒙尘前就挂在这儿好多年，做不得假。不过灵界称恒国东方之海为不尽海，巧合地被现界的对联点到了，也算是给灵界客人的小小惊喜。

小雨已经在桌边对着几盘饺子垂涎欲滴很久了，一有动静就往门口兴冲冲看去，见自己妈妈带着两位客人进来，一边训斥自己：“小雨你又想偷吃是吧？”

小脸一下就垮了。

原本晚上说不定还能再吃一顿炸饺子呢，现在肯定要分给刚遇到的这个姐姐，还有没见过的哥哥。

“小孩子嘛，我小时候也馋刚出锅的好吃的，不瞒您说，现在我还是馋。”如千真声情并茂地打起了圆场。

妇人被逗笑了，忙不迭地为如千真和黑擦了擦椅子：

“来来，你们坐，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也没怎么收拾。”

“你们先歇会儿，我去再拿两双筷子。”

妇人风风火火走向厨房，如千真和黑入座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小雨小朋友。

“妈妈你明明每天都收拾两遍。”

小雨百无聊赖地戳着自己的筷子咕哝，抬头就见如千真支着脑袋盯着自己，明明表情友善，但是莫名其妙有一点浑身发毛。

如果南天星在场，大概会和小雨很有共同语言。

“小雨，你们家就你跟你妈妈两个人吗？”如千真好奇。

“对啊，”小雨点头，“妈妈说爷爷奶奶和爸爸都去了很远的地方。”

“就在陨石砸地球之后，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闻此言，如千真和黑都默了默，小雨却盯着筷子尖说：“其实我知道，爷爷奶奶爸爸都死掉了。”

“爷爷和爸爸以前都在那边工厂地下室当保安，那天晚上奶奶给他们送好吃的去了。”

“大家都有家人再也回不来了，但我还有我妈妈，比那些没有家里人成为了孤儿的小朋友幸福多了。”

“什么多了？”妇人端着两小碟醋捎着筷子进门，疑惑地扫了两眼自己儿子。

“妈妈你今天饺子里的肉放了好多，好好吃。”小雨见妈妈忙着招呼客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筷子夹住一只饺子就往嘴里塞。

“你这孩子！”妇人见状作势要打，如千真连忙拦住。

“小孩饿了就让他吃吧，我们俩也自由惯了，能吃上阿姨您包的饺子简直是意外之喜。”

黑接过妇人手中的两碟醋，沉稳地道了声“谢谢”，妇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如千真这一边，坐下了还不忘喜笑颜开地赞美黑：“哎呀，人长得俊，声音也好听，还这么礼貌，跟大明星一样。”

如千真废了好大劲儿才憋住笑，夹起饺子刚要蘸醋，就察觉到妇人的视线转向了自己。

“姑娘你也是，灵得很呐，没见过像你一样这么漂亮的眼睛，会说话似的。”

短短一句话，如千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急忙摇头说：“没有没有。”

又道：“阿姨您快吃，我们早上出门吃了早饭的，不用在意我们。”

妇人这才放过了两位汗流浃背的灵力者，边吃边问：“你们待会儿真的要去那块石头边吗？”

“嗯，您知道些什么吗？”如千真问。

“也没有，石头离得太远了，我也上了年纪了，也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那些怪物到处破坏工厂，我觉得挺奇怪的。”

如千真来了兴致：“哪里奇怪了呢？”

“那群怪物来得次数多了，我有时候抱着小雨偷偷看它们，这群怪物搞破坏还会挑楼呢。”

“挑楼？”黑问。

“是啊，有的厂房砸两下就走了，有的厂房巴不得铲成平地，可不是挑吗？”

如千真捏着筷子给黑使眼色，线索这就有了嘛不是。

正常来说，妖界众优先针对沾染灵力的人类，灵界众人自然首当其冲，其次是现界的普通民众，再然后是沾染人气的东西，无论是自得其乐的花草树木还是碎石沙砾，有生命的优先于无生命的，无一幸免都在攻击范围内，只是因为妖力有限，不会一直发疯乱破坏罢了。

于是按理来说，人气消散的废弃工厂，就算被破坏，也该一视同仁，怎么可能像是挑食，还闹出喜好来？

唯一的解释是——

“灵力残留。”

如千真和黑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凝青镇守护阵外，今天相对而言还算平静。

没有妖界众的痕迹，只有呼呼的风声。

按照曦都发来的气象数据看，最近有一股强大的雨云团自西南方向逐渐波及周边，尽管凝青镇从地理位置而言只算得上是云团边界，不过看起来几天之后影响更甚。

“几天之后我们肯定已经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暴雨席卷到这里，真的不会成沼泽吗？”

如千真一脸难以言喻地收回发完消息的联络器，俯视脚下杂草遍布的烂泥地，靠近镇子的地方柏油马路只是浅浅积水，可这稍远的地方就一言难尽了。

没有镇里勤勉的清洁工，也没有市政设施人员关注此地，昨日的暴雨已经淹没了低处的土地，形成了一片片间隔开的浅水塘，像是碎裂的银镜，日光下甚至能看出波光粼粼的效果。

“还好有小黑你，我可不想跋涉泥地。”

如千真想象了一下兵马俑版自己，尽管可以用守护之力隔开泥水和自身，但是还是算了吧，敬谢不敏。

坍塌的无人工厂还挺多，不过整片工业园区全部转一圈应该费不了太大的事，顶多午饭吃得迟一点。

正好刚才的饺子下肚，八成下午才饿。

“千真大人想先去哪一处？”

如千真打量四周，左手边的工厂还行，只是被锤烂了一整面墙，露出里面灰扑扑的陈设，看得出来一样都没能带走，价值百万的设备也日复一日被尘土侵蚀，变成了废铁。

可右手边，分明布局差不多，却已经可以立个碑，上书“不知名工厂遗址”之类了。

甚至还能看出不同时间段反复破坏的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局部地震限定在了这一小片区域频繁发生呢。

再向前方看去，靠近陨石的地方，工厂已经完全化为废墟，陨石砸中的区域不用多想也知道必是夷为平地，正常现象不必深究。其他厂房的状态正如最近这两座，不是保存尚可，就是稀烂，看不出什么规律，好像妖界众真就砸了玩似的。

“就近原则先看这一间。”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黑的胳膊拐进了左手边的门内。

越过门框，玻璃碎成一地渣，散在水里像是某种价值连城的宝石，如千真切实怀疑了一番这栋楼现在算不算危楼。

楼板的大洞垂下数根断裂的电线，泥水顺着边缘沿着线路不断滴落，好在这里已经没有供电了，不然还得留出一个心眼防止自己和小黑被意外电到。墙面大大小小坑洞无数，还能辨认出一些巨大的划痕。

守护之力在掌心凝聚成金色光团，几息之间便笼罩了整个厂房范围。

黑只扶稳如千真，留心可能突发的危险，不打扰如千真专心致志的扫描。

片刻之后，灵力收回，如千真斟酌了一下道：“没什么特别的，有灵力残留但是已经非常非常微量，各自属性都消散得分不出来了，也没有检测出一点怪异力量，应该是来往的灵力者与妖界众作战留下的。”

蒙尘之后这里属于荒郊野外，打起架来根本不必顾忌波及现界的问题，只要不是超强力的广域招式，想都不用想肯定怎么打顺手怎么招呼那些妖界众。

如此一来，总有高手突破了屏障在现界也留下痕迹了。

如千真又粲然一笑：“一定要说，相对明显还是咱们小黑劳心劳力开的风场，不过我们走了之后过不了几分钟就淡得没有痕迹了吧，也不怕别人察觉到什么异常。”

“守护之力的残留，就算有人能察觉到，应该也会误以为是便携守护阵造成的吧。”

“走吧，接下来我们先把保存相对完好的转一圈。”

既然决定了行动方向，身为辅佐官的黑自然行动迅捷高效，风场如同轨道一般瞬间延展到整片工业园区的目标工厂，范围之大令人咂舌。

如千真早就看惯了黑的招式，知道这还算是保守用法，任由黑带着自己前进，到地方了大致检视一番，展开守护之力扫描就好了。

真方便啊守护之力，能根据心意调整防护对象的功能，巧用到侦察上简直如鱼得水。

如千真收手，如法炮制了好几番，一路上还称得上是工厂的都勘察结束了。

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起码没有足以引起怀疑的问题。

一路来到了陨石附近，严重过量的辐射即便有守护之力傍身，也使如千真蹙眉，灵力消耗一下子翻了几倍。

吴晔倒没说错，处理这块陨石是要好些功夫。

要是一般的灵力者，光是走到附近，在脑海里构筑认知的时间里，便携守护阵的能量就会耗尽，要想处理这块石头不得不咬牙轮番补充。

自己身为守护之力的使用者，又常和羲规渊这种立于顶点的人物待在一起，对附石珍贵程度只有使用时才深有感触，实际即便是撑起便携守护阵的附石也价值千金，这样烧钱谁不心痛。

况且，如今连辐射病的病人都还没找到根治的方法，自然也没有什么无害化处理辐射的办法，哪怕把整块石头切成渣，辐射强度也不会削减分毫。

也就是说，想搬走这块挡路石，真的只能字面意思上的搬走。

搬到更远的荒郊野外，杳无人烟的地方，等着时间流逝，辐射慢慢淡化，祈祷不会有倒霉的灵力者误入此处遭遇飞来横祸。

这样一来，最后再处理这个头疼的问题确实无可厚非，反正总归也能解决，但是能拖拖的话说不定第二天就有好消息传来，比方说成本降低了什么的呢。

如千真摇摇头，道路是大家都需要使用的，堵着只会让来往的灵力者们徒增烦恼。

“小黑，我不出手了，你把这块石头往那边林子深处丢吧。”

毕竟守护之力还没有万能到抛垃圾的地步，直接用灵力又太奢侈了。

“其他碎石呢？”一阵旋风已经抬起了陨石主体。

“其他碎石先不管吧，有清扫队被雇来专门处理挡路的辐射源，凝青镇难办的也就是这一块最大的，总不能我们好人好事全揽了，那我们报酬到时候收与不收都很麻烦。”如千真道。

黑点头应是，说时迟那时快，高高抬起的陨石以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掷向远方，辐射带来的压力一下减轻许多，连空气都变得轻快了，掀起的阵风吹动黑的衣摆，扬起束好的发丝，直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鸟雀也被惊飞，黑依旧面不改色，只低头对如千真露出浅浅笑意。

“千真大人，在下处理完毕。”

如千真顶风眯眼叹为观止，不住点头赞叹，要是那些专业清扫队看到小黑抬手间就能完成他们的工作，肯定会厥倒一大半。

“干得漂亮小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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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