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的思路也好，至宝也好，做到这种规模，你不会觉得我们认定全是你一人所为吧。”
“别说是蒙元了，就算再来十个他，也办不到这种程度。”
“现在来看，还能预知未来，尽管就目前情况综合来看，只预知了天灾的时间，不然精心布局之后，就不会让你和实验品阵法留在这里了。”
“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选可不太多。”
如千真静默一笑，要不是知道羲规渊为人，首先得怀疑他，毕竟日宫书房内，便收藏着一份禁术反转的阵图残片。
僵持中，洞口又跃下两名日宫士兵，其中一人赶至黑的身侧，附耳悄声传递信息，说完躬身致礼，如同来时一般和同伴匆匆离开。
黑不动声色地向前移动了一小步，利用身体挡在前方，与如千真默契地使用了合相。
【外侧的日宫禁军，原先进展不太顺利。】
【有妖界众趁守护阵重启的空档，闯入了凝青镇。】
【目前均处理完毕，请您不用担心。】
如千真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内侧的阵法师们对所有叠加阵法进行了解析记录，只是最重要的两个禁术里，尝试刻录不完善的反转阵法时则遇到了阻碍。】
【高中生解除的瞬间，反转阵法便进行了自我销毁，模糊了阵纹和排布精度，阵法师们正争分夺秒尽可能捕获更多有用的部分，但唯一一份完善的资料数据，已被吴晔送离了凝青镇。】
【这样啊……好麻烦。】
如千真眨了眨眼，旋即开口继续盘问：
“吴晔，你最好现在就交代清楚，我不认为你会想要去日宫审讯室走一趟。”
“说得好像，”吴晔喉咙干涩，声线低哑，“说得好像我现在一五一十交代了，您就不会把我送去了一样。”
“不如现在就把我处决了如何？作为星宫就任以来的头彩，也能够格吧？”
【如果可以现在确实很想就地处决但是不能这么做呢，你应该偷着乐才对。】
称不上和善的、带着无言怨念的心声，一清二楚地传达到黑的心中，黑不由得暗自观察如千真的表情，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一旁看戏的南天星听到日宫审讯室时就有些难耐，火上浇油般幽幽开口道：
“吴晔你甘作弃子，可你终究不是灵界人，否则送走文件的时候，你就该自我了断性命。”
“换句话说，都不需要对付灵界间谍的复杂手段，一管吐真灵剂下去，或者现在就由我来展开迷阵，平平无奇的人类身躯可不如你自认为的那么坚韧。”
“你如果是包庇犯，内情不算清楚，阵法师另有其人，那你现在的表现可以说是完美，要是阵法师在你掩护下顺利逃走了，那你更是大功一件。”
“可偏偏你就是那个阵法师，全都是你亲手去做。”
“本来我不想嘲讽你的，但是你真的太蠢了。你虽然钻不进那个钟里，可你的项上人头塞进去刚刚好，说不定现在你背后的人又气又愁，你还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完美的好事。”
南天星不急不躁，声线平缓，尾音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给吴晔来了致命一击。
偏偏是这种自我认知的细节问题上，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
一直维持得很好的假面终于龟裂。
“不！”
吴晔挣扎起身，又被卫兵压倒在地。
“不可能！大人如此相信我！我不可能让大人失望！”
“是大人给了我存在的价值，决不让你们这些妨碍大人的无知之辈影响大人的大业！”
吴晔癫狂又绝望地大笑起来，如千真皱眉，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死活就是不说名字。
有日宫的卫兵们在，吴晔应当寻死不了，但凡没彻底咽气都有十万种办法救回来，可心中总是不安。
就在此时，吴晔突然扫过所有人的脸，不怎么敞亮的空间里，定睛看去，铁青着脸的士兵、面带嫌恶的医师、恨不得把自己剥皮抽筋的或辞小队，大家都鲜活地以胜者的姿态关注自己，还有始终高高在上的如千真三人。
那个说话的年轻小伙子，甚至自己都没见过，灵界还真是人才辈出。
“我确实是输了，”吴晔直勾勾地狠盯如千真，“可大人不会因我产生任何顾虑。”
“愿我之一切，尽属月之辉光。”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阻止，吴晔毫无预兆地猝然倒下。
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允和折野惊得起身，黑闪身上前，没有外伤，也没有灵力波动，可原本活生生的吴晔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发凉。
如千真见黑对自己微微摇头，顿觉头晕目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短暂的一刹那间分明没有任何异样。
顶多是自己这里，被守护之力包裹限制住的怪异力量没来由地振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吴晔没有当场暴毙，如果没有暴毙时自体内释放出同样的怪异力量，说不定自己会误认为是哪里出差错抽风了。
原本的怪异力量随着阵法被高中生全线破解，早就消散得不留一丝痕迹，吴晔也不是灵界人，夺去他性命的力量从何而来？
怪异力量的事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该不会要成为永久的谜团吧。
“月之辉光”吗？
“算了，黑，你回来吧。”
死人用来掩藏秘密已经是玩烂的手段了，再看也难看出什么。
日宫禁军见如千真没有再给出指示，便按照一贯流程驾轻就熟地接手后续。
刚进来的一名士兵手持密封袋，里面装着从办公室搜来的有关物品，联络器屏幕隔着透明的塑料袋晃着人眼。
“您认为，会是月宫之主吗？”
黑低声向如千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这里没有一个现界人，大家自然把吴晔那句含糊又虔诚的低吟一字不漏尽收耳中。
要论月之辉光，凡是知晓灵界存在的人，没有任何一个胆敢替月宫冒领名号，此刻提及必定是他。
临引。
总有神智不太正常的人发掘临引的故事，解读临引的理想，追随临引的步调，打着月宫的旗号做事，扰得灵界鸡犬不宁。
尽管临引本人居于月宫从没有公开授意，说不定对自己麾下有一股势力也漠不关心，但不得不说这些狂热的月宫追随者起码做足了效忠临引的戏码。
谁敢冒领，或者把月宫荣光安于别身，绝对会被月宫势力追杀到天涯海角。
吴晔不太可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做。
那么，倘若吴晔真是月宫一员，确实有可能在封印解开之前得到临引的暗中知会，用凡人的身份当幌子，瞒过所有人完成他的大人交派的艰巨任务。
那个无法彻底解析的力量，出自月宫的话倒不算离谱。
不过，为什么突然毙命呢？
“黑你觉得，吴晔是月宫势力的一员吗？”
这是个傻问题，摇了摇头，如千真就纠正了问法：
“对灵界人来说，通用的特别重要东西有哪些？”
黑一五一十答：
“在下认为，首先原名极度重要，连接众人本质，可称命门。”
“其次是誓约，灵界誓约，必不可违，违誓后果必将应验。”
“再是祝福，心念其人，称颂名号，虔心的祝福和信仰甚至能引发奇迹。”
“最后，无论灵界现界，存在、意识、灵魂，三者缺一不可，共同作用才称得上一个完整的活着的人。”
如千真拉着黑随意找了个石窟坐下，里面的病员已经被抬走，南天星观察了会儿禁军士兵干净利落的收尾工作，也不避讳，大剌剌地坐在了如千真身边另一个石窟里。
“没有灵力波动，能致人于死地的，也就原名和誓约了。”如千真推断。
祝福显然只有重要的正面作用。
“如果是灵界人，很有可能最后那句话是一个能让月宫那边感知到的暗号，发出之后便对原名下死亡诅咒，人也就一命呜呼了。”
“但吴晔是现界人，原名与名和他无关。”
“也就是说，誓约。”
“可什么样的誓约，能有这种效果呢？”
“小黑，”如千真好似注视着虚无，“现界人也可以在神的名义下对灵界人立誓，效果和灵力者们以灵力起誓相同，我没记错吧？”
“是，您没有说错千真大人。”
南天星插入话题，不经意道：“说不定是起了一个‘只要我把效忠月宫的宣誓词完整地挂在嘴边我就当场暴毙’之类的誓也有可能？谁会想到一个死士从不用言语表忠诚呢？”
“哎呦，”无厘头的话让如千真眼前一亮，“我觉得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高中生。”
“也没规定誓言需要正经还是什么，理论来说怎么立都可以吧。”
“是可以的吧小黑？”
黑思索片刻，迎着如千真的注视点了点头。
“现在人该抓抓了，该没没了，你们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们是星宫之主如千真和辅佐官黑。”南天星克制心中不适的翻涌，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如千真。
如千真立刻挥去心头阴霾，作恍然状：“啊，好像是没告诉你。”
又故作不满道：“你现在知道了也没怎么太对我们抱有敬意啊高中生，仔细一想我们不也不知道你的与名是什么吗，还帮了我们一个倒忙，把吴晔气死了。”
“你这该怎么赔呢？”
“星宫之主不缺什么好东西吧，赔你我的与名得了，我叫瑞德。”南天星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出一个名字来，本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一人离开卫队朝如千真的方向而来，利落地单膝跪地。
“如千真大人，辅佐官黑大人，属下维景，是此次任务的领队人，向您汇报当下情况。”
“当前卫队分为三支，一支把守此地，清理废墟，协同阵法师的记录分析工作，一支护送重伤员和要犯赶回曦都，一支与凝青镇自备卫队对接，确认有无协从犯，并巡查四周，加强警戒。”
“羲规渊大人派遣我等常驻凝青镇，护送小队抵达曦都后也会及时返回。”
说着，维景自储物手链中取出几块耀眼的附石，双手奉上接着道：“羲规渊大人交代属下，事情了结之后将附石亲手交给您过目，无碍便由阵法师置入阵中，账目往来由凝青镇与日宫直接交接。”
“好，辛苦你们了。”如千真也不含糊，附石入手便知羲规渊掏了品质相当不错的库存，既然有自己亲自讨要的关系在，也不至于开出凝青镇难以为继的数额来。
心下了然，如千真起身拍了拍身边的石壁，又道：
“你们是日宫的得力干将，当然也能认出来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全由常石打造，现在阵法全破，这些后续只放在这里不用未免有点可惜。”
“凝青镇的守护阵设置在镇礼堂，那里方便有余而安全不足，既然难得来了这么多阵法师，如果可以做到，修缮完成之后把守护阵的阵眼挪到这里来吧，还请你帮我去传达一下我的意思。”
“是，属下告退。”
“欸，你别急，”如千真递去附石，“这个你拿好，你们日宫禁军里我没有不放心的，我和辅佐官黑之后还有事，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监督工作就都靠你了维景。”
黑托起眼前这位年轻卫兵的手肘，见对方又惊又喜却又不敢逾矩的神情，有些好笑，唇角微扬：
“三年前你还是初出茅庐气血方刚的灵界新人，如今早已可以独当一面，切勿妄自菲薄。”
如千真也微笑着点头，附石重新回到士兵的手心。维景看看附石，又不禁仰头，一个是灵界权势的巅峰之一，一个是自己敬仰已久的前辈，都以信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顿时一副被委以重任的表情，收起附石立正站好。
“是，属下必不负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