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把你怎么还上人身上了？”男人人未到声先至，“你别给人衣服弄脏喽。”

姜与怀里的小狗望着焦急的老父亲一脸得瑟。

“实在不好意思啊，”男人对着姜与一个劲道歉，“拖把你快下来！”

拖把纹丝不动。

“没事，”姜与说，“我看它背带上那个扣坏了。”

“是啊，”男人手里是配套的牵引绳，手机页面上实时定位和那个标注“拖把”的小狗头像重合，“我带它在楼上洗澡，洗完出来不知道看见什么它一下子就冲出去了。幸好您给看着，不然带着定位器我都撵不上。真是太谢谢了。”

“没事，”姜与笑笑然后低头看着小狗，“拖把你真幸运啊，以后不能随便乱跑了哦。”

拖把很兴奋抬头在姜与下巴上舔了一下。

“诶诶诶你舔人家干嘛！你这可是性骚扰啊脏不脏。”

“没事没事。我们不脏对不对，我们今天洗了澡是香香小狗。”姜与笑得眉眼弯弯。

“实在不好意思啊。它平时就喜欢女孩儿，一见小姑娘就走不动道儿。是不是拖把，你是不是看姐姐漂亮就往人怀里钻。”

拖把这时候已经换上了新的牵引绳，还在一个劲朝姜与摇尾巴。

对于养宠物的人，初次见面姜与一般都会多一点耐心。拖把这么可爱，连带着对拖把爹的态度也变得温和。

“它多大了？”姜与问。

“马上一岁了。”

“怪不得，正是活泼的年纪。”

“您也养狗吧。”

“嗯。”

“我估计就是，不养狗的人不慊弃见着也躲远远儿的。您住附近吗？”

“没有，不住附近。”

“是吗，我还说您要方便能一块儿出来玩儿呢，我们到现在也没几个好朋狗。”

姜与笑笑没说话。

“今天实在是谢谢了。拖把你也好好谢谢姐姐，要不是人家你跑大马路外边儿被车撞了被坏人抓走了你小命就没了。”

“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姜与摸着狗头，拖把还在往姜与怀里钻，“好了好了拖把要回家吃饭啦。”

一步三回头的拖把最后是被老父亲强行拖走的。怪不得叫拖把呢。

目睹一切的段野在一旁情绪不明。

姜与经常笑，但她真正开心的时候笑容是不一样的。她会先皱起鼻子，然后眼睛弯成一条线，皱巴巴的，很可爱。她很少那样笑。她刚才那样笑了。

“幸好找到了，”姜与一口气喝完剩下的乌龙茶，“品种狗跑出去分分钟就被偷了。西高地本来就不便宜，它这个品相估计能炒到六位数了欸。”

“哦。”段野语气无波。

姜与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走吗差不多了。”

“嗯。”他依旧平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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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往地下停车场走，缴费，找车，一路上没有言语，中间也隔着微妙的距离。姜与这会儿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开门，上车，一脚油驶入车流。

显然两个人都生气了。姜与生气是因为段野莫名其妙，至于段野为什么生气，姜与复盘了今天，能让他赌气的也就只有刚才那个男人。男人长什么样姜与没印象，看着挺年轻。想到这里姜与更窝火了。他吃嘉兴的醋她能理解，但如果这么个路人他都要视为假想敌，如果段野真是这种性子，那她就要重新考虑这段关系有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车内气氛越来越低沉但谁也没爆发，车速平稳，谨遵交规。毕竟，气可以生，脑子不能扔，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有架，回家再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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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82号，停车，下车，一人拎一个礼品纸袋往段野的公寓走。礼品袋里是相同的巧克力玫瑰花和香槟，红玫瑰挺俗，这一整个组合都挺俗，但卖花的老板说这是情人节必备款。之所以是两份，因为有一份是姜与给段野准备的，她以为段野说一个不能少是他想要，结果段野的意思是给她的一个不能少。

扯远了。

段野进门，放下东西脱掉外套。姜与跟在他身后进了门，站在原地没动。姜与不会吵架，她打算先看看段野想怎么吵，如果他今天给不出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她就走了。巧克力丑玫瑰香槟酒都带走。不回来了。

段野这边。那时候他表现冷淡是因为他在想事情。好吧他承认他有点吃醋。但是姜与说了他可以吃醋啊，他也很听话地准备跟她讲自己的想法啊，可是总不能在大街上讨论吧，所以他想着等回家再说的。结果姜与一路上都不理他。他现在也生气了好吗。

“林小熊就算了你怎么还亲别的狗啊。”

已经进入辩论状态的姜与，呆在了原地。

段野知道跟一只狗较真很，不太正常。但他就是在意啊。姜与只有面对林小熊才会满眼爱意才会流露出那种没有防备全心全意的温柔。他当然不会跟林小熊比，林小熊陪在姜与身边十多年，是她的家人，最亲密的伙伴。可是她不是说他像小狗吗？那为什么连色眯眯的拖把狗都可以他就不可以吗？

按照段野的设想，他先作一下，然后撒娇，然后跟姜与把话说开，然后开心地亲亲抱抱。可是。一转身他却看见姜与僵硬地立在玄关处，手里还拎着那个礼物袋子，直勾勾瞪着他，双眼猩红。

她在生气，眼里是不可置信和，巨大的无边的，悲伤。

段野慌了。

“姜姜……？”他试探着向她走去。

回过神的姜与仿佛所有假装被撕破。手袋滑落，姜与缓缓蹲下身，头埋在膝盖里，喘息，颤抖。

她，哭了？

姜与没有哭。自从移植后她就无法再哭泣了。她没有眼泪。只是被刻意忽略的现实撕扯心脏，绝望倾泻流淌。

段野在旁边不敢轻易动她，一边束手无策一边悔之不及。

过了一阵，姜与用双手掩住口鼻避免因过度换气呼出性碱中毒。

又过了许久，姜与缓缓起身，她看着段野，神色再度平静，她说：

“林小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