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注定要分别的缘分

林小熊是突然出现在姜与的世界的。

姜与小时候跟大部分小朋友一样喜欢小动物。她的同学里,有人养小猫有人养小狗有人养小仓鼠。姜与也养过小动物,雨后路边捡的蜗牛,学校浅水塘里捞的不知道是青蛙还是□□的蝌蚪,以及从市场买回来作为午餐的九节虾,在上桌前姜与可以挑一只养在小碗里。她和他们的缘分不过一晚、两天、几个小时。

有一次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我和我的宠物》,没有宠物的同学可以写自己想要养的动物。姜与印象最深的是班里一个女孩子写她家的白色小狗,小狗叫球球,会摇尾巴,会玩飞盘,会在门口等主人放学回家。姜与不敢想她能养一只小狗,于是她写了小兔子。那时候很多小朋友家里都养小兔子,姜与就按照她见过的同学家的小兔子去描写。小兔子有雪白的毛发,通红的眼睛,三瓣嘴唇,长长的耳朵。她会喂它胡萝卜和青菜,因为那个同学就是这么喂的,她还会把小兔子抱在怀里,她看到那个同学也是这么做的。小兔子很开心,围着姜与蹦蹦跳跳。

姜与的作文向来很好,她又拿了高分,姜爸爸很高兴,似乎从文字里看出了姜与的渴望,承诺一定给她养一只小兔子。

然而父母的承诺很多时候不具任何意义。

姜与其实一直记得这件事。但她没说。她知道有一天她会养一只她最爱的小狗,在她长大有钱有能力的时候。

高二那年春节,姜与父母突然离世,小叔姜云麒回国帮助姜与料理后事。姜云麒和妻子Samantha的意思是想把姜与带去W国读书生活。姜与拒绝了。姜与当时刚17岁,即将成年,姜云麒自是尊重她的选择。只是姜云麒怕她突然遭遇变故,只身一人心理会出什么问题,就提出养只狗狗陪她。姜与当然不认为自己会出什么问题,她也认定姜云麒也就是这么说说,毕竟很快要高三了,她哪有精力养狗。

结果没过几天姜云麒还真抱回来一只狗。

姜与记得那天晚上姜云麒回到家,刚开门就一脸神秘地说给她介绍一个小朋友。姜与那时候正在吃鸡,满手油腻和鸡肉味,正纳闷呢就看见姜云麒端着个笼子走了进来。一只黑黢黢的小狗蜷缩在笼子一角,看起来郁郁寡欢。

姜云麒说这是他一个朋友家养的狗生的,就生了这一个独苗苗,他去接的时候正在狗妈妈怀里吃奶,因为朋友着急出门,吃一半就让他抱走了。

啧啧,拐卖儿童。姜与想。她凑近看了看,圆圆的小脑袋,小耳朵,小鼻子,小爪爪,毛绒绒的,尾巴也小小一条翘在那里。乳臭未干,这是姜与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词。

“公的母的?”姜与问。

“公狗。”姜云麒说。

“他一直就这么黑吗?”

“换了毛就不黑了。给你看他爸妈。”

姜与伸头看姜云麒手机里的照片,小狗爸爸十里八乡的帅气种马,嗯,种狗,黄黄的。小狗亲娘很漂亮,会笑,也黄黄的。嗯,黄的啊,黄的好。

这时候小狗闻到了鸡肉味,一改生无可恋模样,嘴筒子从铁笼间隙挤出来,伸长舌头想要舔姜与的手。

姜云麒惊讶,“看来他很喜欢你啊,刚才一路上都不高兴。”

能不喜欢么。新鲜的荷叶药材蒸鸡,放到狗界那可是高端复杂料理。不过他现在只能吃羊奶粉泡宝宝狗粮。

“我真的要养他?”姜与问。

“当然了,以后你要好好学习怎么照顾他。”

然后姜云麒就飞走了。

按照狗子的亲妈的人类养父所说,小狗到新家应该先笼养一段时间让他适应新环境,以及养成定点方便的好习惯,同时还能避免一些危险。于是姜与在客厅窗边给他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把笼子安置在那里。

姜与想的是,外面有落地窗,白天可以晒太阳看风景,里面窗帘一拉狗子还有自己的私狗空间,兼顾视野和私密,多好。她还给狗子找了件自己的T恤铺在笼子里,睡起来软一些,也能让他熟悉自己的气味。安顿好一切姜与跟狗子说了晚安,熄灯,回到自己的卧室。

姜与是那种心里装着事脑子就停不下来的人。躺在床上她一边提醒自己赶紧睡觉其他的事明天再说,一边忍不住开始计划待办事项。姜云麒给狗子带了些狗粮和奶粉,可需要购买的东西还有很多。那一年国内网络购物即将面临爆发式增长,但当下姜与还是得推着车车到附近的沃你玛进行人工采购。另外她对狗这种生物仅有的认知还只是摇尾巴表示开心,不能吃巧克力,所以现在她又多了一门功课要学习。狗子还有两针疫苗没打,疫苗打完才能洗澡,三个月以后才能出门,这些都是姜云麒说的。啊,她还得赶快给狗起个名字……

姜与想着想着慢慢睡了过去。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些东西就这样被她淡忘了。

凌晨,客厅传出响动,姜与睡眠浅瞬间清醒。她来到客厅,打开阅读灯,轻轻拉开窗帘,看见小狗站在笼子里面对四周黑暗仰着脖子啊呜啊呜嚎叫。狗小小的,声音也小小的。弱小可怜无助。姜与体内的催产素火山爆发。

“怎么了?”

“睡不着吗?”

“你想妈妈了吗?”

…………

被同学说安静得像鬼走路都没声音的姜与,蹲在那儿对着初次见面的小狗一顿絮絮叨叨。狗子听见姜与的声音逐渐安静,乖乖趴下来嘬着姜与的衣服。姜与重新关灯回房睡觉。十分钟后,小狗又开始哀嚎,姜与又爬起来看他。

“你是怕黑吗?”姜与拉开窗帘,留了灯,小狗这才安分。

第二天是周末,姜与跑了两趟超市还去了书店,上网学习了关于犬只饲养的知识。这一天,狗子一改昨日颓靡,疯狂干饭,能叼起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球。并且姜与发现他是个非常讲卫生的小狗,不用她费心自己就会定点上厕所,小小的笼子被他合理划分成卧室娱乐休闲和方便区域。

这天结束姜与也给狗子取了名字,林俊雄。当然“林俊雄”是他犯错或者捣蛋时的专属称呼,跟人介绍一般会用“林小熊”,而更多的时候姜与会叫他,“俊俊呐”。

有了名字的林小熊看起来很兴奋,虽然他肯定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但反正就是很兴奋。

可到了半夜,奶奶的啊呜声再一次响起。

姜与担心,那么小的狗,她怕他生病哪里不舒服。于是她给姜云麒去了电话,姜云麒说小狗身边没人可能会焦虑让姜与把笼子搬回卧室看看。姜与照做了。果然,回到姜与床边,林小熊不再焦躁地嚎叫,蜷缩在一角,挨着他的新朋友恐龙阿绿呼呼睡着了。看着那么小的一团,姜与心里突然泛起深深的疼。她和他,就这样有了羁绊。

从那天起,走南闯北林小熊没再搬出过姜与的卧室。

也是从那天起,姜与心里埋下了一根注定要分离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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