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地面被一层厚雪覆盖，宛如一片银装素裹的仙境。仔细看，狭小的雪花在空中漂浮，天空闪耀着乍白的光辉。
雪花稀稀落落，也算停了。许深深走在寺院的小径上，踏着积雪听着脚下的吱呀声，仿佛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和宁静的深远。这座悠久的古寺在雪的装点下显得庄严。白皑浓重覆盖在屋顶树木和庭院中，檐角下垂挂的青铜铃铛颤动着，随着袅袅佛音发出清脆响声。
莲花宝座之上，一座巨大的金身佛像以某个轻微的角度向下倾斜，慈眉善目的俯视着众生信徒。或是天气原因，蒲垫上无人相跪。许深深直直站在佛殿外，不曾入内。他一直觉得这种肃穆虔诚的地方不适合自己，既如此又何必踏进佛殿仰头与端庄华美的目光交映。
他在等人，梁重匆匆而来，刚请来的香高举过头顶，在香炉前鞠了三个躬，不知许了何愿，他稳稳地三根一起进香，然后双手合十。算是拜完了，他大步跨上石阶，冲已经退到殿旁的许深深微微一笑，伸手揽上对方的肩膀。
“你拜佛而不跪佛，会不会得罪佛祖，许的愿望便也不给你实现了呢？”
“信佛的根本是放下，太刻意，太纠结就是执念了。我心诚则灵。”
许深深刮了他一眼，这话看似是回答他的问题，实则是在点自己。他也不说透，装作没听懂。兀自低着头往前走去，他喜欢这样安静的地方，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随意向后扫了一眼，却看见梁重的裤脚在地上拖着，已经湿了大片，又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蹲在地上为他挽裤腿，仔细地把布料扯拉平整向上折了两折，又顺便给他拍掉鞋面的雪。
起身后，便见梁重站在那里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打着雨伞，伞上落了薄薄一层雪，随着弧度滑落，手机仍然在录像界面。许深深看到了，但梁重好似不愿让他知道般，忙收起手机，把手藏进兜里，掩饰道：“小波在后殿求财，让我们去找他。”
“嗯。”许深深戴惯了眼镜，即便不近视，也经常戴着，这时他又曲起手指推了推框架，平和地回答了他，又走到了前面。这模样让梁重喜欢得紧，他看着对方飘扬在风中的橘红色头发，坠落着点点雪花，与他此刻的温柔气质相结合，就好像，就好像那雪神和太阳神的娃娃。梁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快步跟了上去，为他扫落化在肩膀上的雪水。
偶遇寺院腊八施粥，原是来陪小波求保佑的一行人，竟坐在斋房前一人捧个小碗。由黑米，红豆等八种原材料焖煮的八宝粥，出锅前撒上桂花，香气四溢。放上两块冰糖，趁热搅拌至融化，入口是粘稠细腻的，莲子安神养心，大枣补血养颜，它祈求丰收寓意丰盛。
“我还是第一次在寺院吃斋饭，”许深深一年到头都不能来烧香，这次对他来说当是新奇的经历，“小波，你怎么想到要来这的？”
昨晚他突然打电话给梁重，说是刘儿今天考试，想来这白龙寺为他拜拜文昌菩萨，于是三人一大早便来了，而下午还要去学校接刘儿，这就放寒假了，有些行李是要带回来的。
“其实是网上刷到，说这个寺的财宝天王殿特别灵……”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要不就说怎么一来就直冲后面了，原来是有目的性的。许深深咯咯笑道：“那你替刘儿祈愿了吗？”
“当然了，我求的是刘儿以后能跟我一样有钱，”他得意洋洋，笑容明亮，“然后我发大财行大运哈哈哈哈！”他在梁重在场的情况下，永远都是在夸张耍宝，放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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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时，刘儿还在参加下午的考试，小波驾轻就熟地爬上宿舍楼，先替他收拾东西。三个室友见小波来也不奇怪，他们都知道刘儿有个弟弟，常来给他送些零食，两人关系好的冒泡。
“他三点才能回来，”好心室友向小波递了一盒酸奶，“等会吧。”
小波接过后，礼貌地道了谢，就脱了外套，开始干活，不多的几件衣服直接叠了，把地上放的几双鞋全部收好，都放进行李箱，桌子上小来小去的东西很多，他拿了塑料袋分类装入背包里，井井有条。那室友一看，便不做声了，没想到人家弟弟是过来给他收拾东西的，真好。再想起自己，谁管啊，一会儿胡乱拉些衣服就回家了。
他先把箱子和背包拿到梁重车里，又马不停蹄赶上楼来。爬到床上收拾起被褥，刚掀开被子，一只毛茸茸白兔子式样的电热水袋平躺在床中间，小波满意地摸了摸，还有点余温，肯定是天天使用，他心里腾起一股暖劲儿，刚刚下楼又上楼的疲累一扫而空，更加努力地干起活来。
终于在枕头底下他发现了一个本子，看磨损痕迹像是使用频率极高的。他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又纠结不应该偷看对方的秘密。可小波就是手贱，轻轻一抖，本子掉落在床上，刚好打开来。他就带着万一写的是知识点呢？他还能拦着不让我上进不成的想法，快速翻阅起来。
记录的都是一些琐事和自己的收支情况，直到，他看见：
电热水袋，68元 围巾，249元
……
吃饭，278元 椰奶一箱，86元
小波的表情空茫茫的，有些愣怔，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本子上赫然记录着自己和刘儿在一起花的每一笔钱，送的每一个礼物，日期最早到六年前，小波十三岁时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两枚巧克力。明晃晃的工整字迹写着：“以后要还”。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本子，颓然松手，让本子自然掉落在腿上。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神情凄然地继续把被褥床单一股脑塞进袋子里，用胳膊夹着本子以极快的速度三两下把东西全部拿走，匆匆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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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儿之前放假时一直和梁重住在一起，而现在梁重去了许深深家长居，刘儿就要独自回梁重家度过寒假，许深深曾提议让刘儿来自己家住，反正还有两间空房，再买张床就是。
刘儿拒绝，梁重像是炫耀般说：“家里你随便住，我就不回去了，我热恋期要和许老师粘一块儿。”
晚上吃饭时，一桌人都看出小波情绪不对，也没人出头问上两句，在一片气氛僵硬中哈哈一笑轰然而散。
“你也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帮我收拾东西。”刘儿一边用钥匙旋开门锁，一边对站在身后的小波客气。
“你有没有少一样重要的东西？”他眼里的情绪剧烈一颤，忍不住发着抖主动道。
小波：我把你当老婆养 到底要还我什么！
刘儿：……
小波：说话！
刘儿：……
小波：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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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六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