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你身为魔族,竟与正道灵女一同来逼问我?”那被抓的魔族在喻灵愿再次对其施加禁锢术法时,咬牙切齿骂道。
“形势所迫,我可没有逼你主子听我的话管教你。”喻灵愿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秦怀音笑眯眯耸肩,在喻灵愿眼里,这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秦怀音觉得自己说的倒没错,确实事发突然,防再出问题,喻灵愿要立时审讯,便来不及避开她——况且这俘虏还算她先制住的,她想听听,又怎么了?
“主子?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魔族嘴里猛地蹦出一句,毫不掩饰此时对喻灵愿敌意。
喻灵愿灌输的魔力并不温和,每加多一点,都是足以撕裂身体的剧痛,这种无法忍受的疼痛让魔族浑身发抖,他不禁怒吼出声想要挣脱,可在喻灵愿的桎梏之下,他像条砧板上的鱼,连翻滚都做不到。
魔族淌着冷汗,整个人拱在地上,喉咙压着地板,硬生生滚出声冷笑。
“当真以为与我们同出一族,我们就真把喻灵愿奉为主子了?别说是喻灵愿,喻术那傻子都不知晓我们的行踪!”
喻术,秦怀音知道,就是喻灵愿那魔尊叔父的儿子。这魔族原本被魔尊派着待在喻术身边,结果不知怎的跟踪起她,看他的说法,不是喻术的吩咐。
难道是喻灵愿的魔尊叔父的命令?
秦怀音悄没声琢磨起来,这魔族接下来竟也死不开口了,任喻灵愿再怎样加大魔力逼问他来龙去脉,他也咬牙不发一言。
喻灵愿神情冷下,显然不打算再多费时间,他灌输的魔力顷刻间加到最大,魔族的血肉无法支撑,开始从皮肤表面慢慢渗出红点,很快魔族就会血管全部破裂,爆体而亡。
知道自己已难逃一死,魔族最后忽地又大喊了几句话,却是朝的秦怀音:
“灵女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想知道的线索已经全部断了,你永远也不会找到那个蒙面散修,也永远不会知道他背后的秘密!”
那修士果真与这魔族有牵连!在皇宫暗中兴风作浪的蒙面散修如魔族所说,应该已经被他们提前处理了。
线索的确断掉了,但秦怀音同时知晓了,这几人都应同时服务于一个人,而这人,可能是喻灵愿的魔尊叔父,也可能是身处拂仙宗的卧底,甚至,有可能就是命令“杀她母亲以及无名庄全村的”沈淮的幕后黑手。
秦怀音有片刻走神,她想起曾在母亲死后所见的回忆里看到的那只大魔,它没有露脸,只以黑雾形态出现。
他们的“主子”……会是这只大魔吗?
秦怀音的思绪还在那场无名庄漫起的大雾里,没能及时抽离,眼前忽然有人影一闪,几乎是下意识的,秦怀音的手已经动了起来。
灵怀锃然出鞘,眨眼间,血染红剑尖。
或许是因触发了危险应对记忆,她这一击相当利落,不给对方任何反击可能,但却也不像别人杀的人,血还喷的老高,秦怀音没让对方受太多痛苦。
魔族的尸体“嘭”的一声,倒到地上。
秦怀音一回神,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蛮不高兴地一皱眉,瞬间瞥向喻灵愿。
她不过想了点事,他就趁这时间松开输送魔力的手,故意让魔族挣脱。
魔族开始的目的就是她,想着若要死不如拽她一块回地狱去,自然他得空了便径直朝她扑来。
秦怀音想的深了,余光见到攻击的人影,当真没控制住手比脑快,正好,就这么中了喻灵愿的怀,替他杀掉他认为已经没用的人。
若秦怀音没出神,她下手就不会那么快。
“喻少主,累了怎么不吱一声呢,魔力跟不上,我也可以帮忙呀,怎么手就松了。这下好了,死了一个。”
被秦怀音瞪的人丝毫没悔过之心,诚然,以秦怀音的手法,魔族没喷多少血,喻灵愿依旧是担心被溅到似的,退开好几步远,不知用哪儿拿出来的帕子,正慢悠悠地擦着那只碰过魔族的手。
见秦怀音看过来,喻灵愿竟有点惊讶:“咦?我记得好像只是在与你打斗途中,不小心将其误伤,它的死可不关我的事,你被跟踪,最后这魔族是你杀的,不是很正常吗?”
过河拆桥,现在套到消息,倒想着推卸责任给她了!
“借我的刀杀得这么干脆利落,少主定然以为大不了把我这边抓住的魔族再抢过来套话吧,可惜!”秦怀音瞅眼地上的尸体,冷声一笑,“我骗你的,我那个魔族也早死了!”
幸好她还存了手,开始时说还有一个活捉的。
喻灵愿能让她旁听,除了情况紧急,也考虑到秦怀音还有这个剩下的筹码,要是需要交换信息,他这边人的嘴就不能捂着,尽管他不知道,骗人成性的秦怀音的话能不能信。
很显然,他赌输了,秦怀音说的是假的。
她动作快,瞬息之间,已抓住最靠近自己的身后窗棂,秦怀音翻身跳下去前,刚巧看到喻灵愿阴下的脸色。
—
喻灵愿没有追上,估计他自己也忙着回去暗中查探到底哪些是别人手下的魔族卧底,想想所谓魔族少主做成这样,也蛮难得,就像她这个挂名灵女一样。
抓背后跟踪的虫子,又和喻灵愿斗智斗勇用去这些时间,秦怀音好容易才终于再次踏上离开凡尘北的路。
她的心里仍旧想着那些理不清的谜团。
喻灵愿叔父,究竟与这跟踪她的魔族有没有关系呢?魔族说叔父之子喻术并不清楚他们的计划,又是否他真的一无所知?
原先找到的线索散修已死,否则通过他定然能够追溯到部分真相的细节,说不定就能一举抓住拂仙宗中与之勾结的卧底,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秦怀音只能打起精神,看以后会不会再有其他的进展。
和宋清吟一同去凡尘北时,因有人相伴聊天谈心,感觉路程也变的很长,身心愉快。如今剑上只有她自己一人时,赶路便极快,只觉不过一会儿就又回到拂仙宗。
秦怀音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探望师叔。她一连下山好几天,刚走时师叔病还重着呢,也不知晓现下可好些没有。
路上秦怀音碰到位别门的师妹,她朝秦怀音打了声招呼,随即道:“师姐是要去看庞师叔吗?他前些天已痊愈啦,此刻不在屋中,好像是又去加固山顶阵法了。”
自从那次山顶阵法出了故障,导致剑山开时魔物重重险些酿成惨剧,庞容风就时不时会再去看看检查一下。
秦怀音于是就没再去找庞容风。
本来她想晚点再去找蘅上玉的,既然庞容风不在,那她就只好先把见蘅上玉这事提上日程,转头就去了他的殿内。
对于拂仙宗卧底这件事,秦怀音第一怀疑到的,其实是蘅上玉。
他不一定就是那个卧底,但秦怀音觉得他可能确实在真假灵女局中扮演了一个角色,无论他自己是否清楚被人利用。
否则,他对她的恶意简直没有办法解释。屈清袖与凌寂玄毕竟年纪尚轻,厌她嫌她不足为奇,而他们也同时潜移默化受到了蘅上玉的影响,毕竟作为长辈,最先朝她展示出敌意的反而是蘅上玉。
在沈应远出现之后,他那么轻易,那么坚定地确信她就是这个冒牌货。
究竟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蘅上玉就坐在大殿正中的位子上,正撑着手假寐。他看上去脸色不好,哪怕秦怀音在台阶下,都能瞧见他眼下疲惫的青黑。
待秦怀音一走近,蘅上玉立刻睁开眼,周身气息一冻,威压释放出来。
“你来找我,有何事?”
蘅上玉自觉秦怀音也算是稀客了,成为灵女后,秦怀音成天在那扶雪山巅住着,一刻也不愿下来。如今怎好好下个山,还突然想来见他?
他不动声色瞧着秦怀音,下山这些天她身上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应当过的不错。此时,她就站在那最下面的一层台阶上,身姿挺直,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很坚定而有力量,仿佛一定要在他这里寻出一个答案。
“当初,你直接认定我是假灵女,到底有何依据?自始至终我都认为你那样的断定是极为荒谬的,因为在灵女证典前,都根本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谁是真是假。”
她开口说话了。蘅上玉的神情瞬间阴了下去。
他不喜欢秦怀音这样的质问,尽管他确实判断错了,也做错了,但他不喜欢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然而,蘅上玉盯着秦怀音的眼睛,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给秦怀音一个教训,同时,她也惯是毫不退缩的,无论现在或以前,在她的眼神里,好像他做出什么,都不过只是个跳梁小丑。
蘅上玉用指腹按摩太阳穴,缓缓让自己陷进这椅子里。他似乎是真的累了,秦怀音看出,这人平日里板正至极,哪会有这种举动。
“在沈应远到拂仙宗认亲之前,我就已经提前得知了,可能会出现两个灵女血脉的事情。”
秦怀音眼瞳骤然一缩,她紧紧盯住说话的蘅上玉,身体绷的很直。
她的手抖了几下,脑中忽然像有什么一闪而逝,让她猛地感到阵头晕目眩。
“我为什么会知道?”蘅上玉低声道,“因为……是他告诉我。”
“在沈应远来后,我就信了他的猜测……而他继续猜算,最后斩钉截铁地告知我,沈应远,才是那个真正的灵脉。”
“他不是一向最擅长于天机测算么?从前占卦卜阵从未失手,这次我自然也听了他的。他待你倒是极好,可你也不晓得,最先为你下定这假冒灵女命运的人,是他吧。”
那电光火石闪过的念头终于被秦怀音抓住,她愣愣站在原地,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蘅上玉口中的人,理解了他的意思,并与当初她忽略的细节而重合。
庞容风。
庞容风是蘅上玉的师弟,这么多年也算是一路扶持过来,而庞容风又最擅长卜算,他自然相信自己师弟。
突然到来的两个灵脉,哪怕是蘅上玉也会不知所措,而庞容风确定地给了他答案,这给了蘅上玉一个定心骨,因此蘅上玉才会坚定地一直针对于她。
也就是说,造成秦怀音前半生苦难的人,反而是那个看似对她最好的师叔。
“灵脉证典最终证明灵女血脉是你,而不是沈应远,我也去问过庞容风。他那时情况不是很好,后来吐血重病,才对我说,这是他算错天机后反噬的结果。”
原来师叔这次受伤,并不是因为他常年窥探天机的老毛病,而是独独这次算错。原来庞容风生病是因为这个啊。
她还多次想去探望,却没想到是这样讽刺的原因。
不过,秦怀音的手指紧了紧,她不认为事情就只是这样简单。蘅上玉估计单纯觉得庞容风犯了错,但她想的却要更多。
当年去无名庄探寻旧迹时,蘅上玉与众人都一无所获,她就总想着如果有卧底,那么那个卧底或许就应当在这当初的探寻队伍中,做过手脚掩护。
庞容风曾也亲口和她说过,虽然只是随意一提,可她没听错。
他说,去无名庄查探时,他也在其中。
她的手脚开始发凉。
一开始,甚至是他提前告诉蘅上玉会有两位灵脉出现,而又给蘅上玉一个真正灵脉的答案,当初的查探队伍里也有他的踪迹。
一起了这个念头仔细思考,便觉得恐怖,
秦怀音默默呢喃几声,心头惊疑不定。
庞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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